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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作品名称:于家梦痕      作者:文化老狗      发布时间:2019-04-06 13:16:04      字数:3863

  清明节这一天早上,于广于明母亲依然按照这一带的习俗,将拼命节省下来的一点小麦面给孩子摊了一锅子薄饼,给孩子每人煮了一只鸡蛋:为了节省烧锅草,鸡蛋是放在猪食锅里煮熟的。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喝了粥,吃了薄饼,将煮熟的鸡蛋藏在衣袋里上学去。——清明节放假,还是这以后三十几年的事。这枚鸡蛋一直藏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之前,肚子最感到饥饿的时候,才舍得吃了下去。这天下午,外面忽然起了凉风。等到于广于明放晚学从南边桥口向北走了两箭之地之后,已经发现生产队西南高沙垛开阔的地带,已经有三片风筝在高空中飘扬起来了。有一只好像是“八角”,另还有一只“六角”,一只圆月形。没有一只是不起眼的“草纸佬儿”。并且隐隐约约听到了风筝上面哨子的“呜呜呜呜”声。在于明于广听来,这呜呜声简直胜过动听的音乐。飘扬的风筝最容易将孩子的思绪引向蓝天,风筝上的哨子声也招引着儿童迈开脚步。他们到达目的地后,怀着羡慕之心仰头观望了片刻。他们发现,那最大的八角上好像安装了四只哨子,它飞得最高,但仍能看出它是体型最庞大最伟岸的。小弟兄两个以前放的那些“草纸佬儿”显然是太细小太低矮太寒碜了。他们沿着风筝线斜斜的向下望去,他们发现风筝线末端好像是绑在一根木桩上的——木桩当然是深深钉入地下的了。而风筝的主人正坐在木桩旁边守候着呢。他们同时发现:原来风筝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全家所怀疑的盗贼的儿子!“不错,他就是方干的儿子。”于广语气肯定地说。
  “你能肯定我家的稻子就是他爸爸偷的吗?”于明疑惑地问。
  “爸爸妈妈都这么说的。我估计爸爸妈妈说得没错。”于广说。
  当小弟兄两个再次观望那高高的发出哨子声的风筝时,原先羡慕的情绪已然变成嫉妒和仇恨了。于广远远地瞪着方干的儿子说:“狗杂种,我恨不得揍死你!”于广虽然骂得如此恶狠狠的,但是如果他们跟方干儿子单挑的话,他们未必打得过他,因为方干儿子的身量并不比他们小,且听人说方干时常讨东西偷东西给儿子吃,他儿子挨饿的时候并不比他们多。这时候,虽然于广于明仇恨在心,但并没有立即动手开打的愿望和准备,只是骂得毒毒的而已。使小弟兄两个意料不到的是,这时候方干的儿子怎么竟然离开了守候的风筝线木桩的呢?要撒尿吧?可能是。但方干儿子一会儿的行动又表明,不像是撒尿的。——因为方干儿子竟然跑到高垛子西边很远的地方去了。那边一般是远离人群的地方。于广踮起脚朝那边一望,很快作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蹲下去了!他去屙屎去了!”于广关照于明说:“你给我看住他那个方向,如果他跑过来,你就拍手跺脚给我看,通知我。”于明听明白了,点了点头。于明一边监视着方干儿子所在的方向,一边看于广的行动。直到这时,他还没能完全明白于广到底要干什么。他以为于广要拉方干儿子的风筝玩一通,生怕人家不肯,所以才叫自己看住方干儿子的方向,免得让人家发现,过来吵架。
  方干儿子在高垛子西边靠河边的地方蹲了好久。他蹲在地上确实是大解的。但他遭遇了非常大的困难,很长时间都没能解决问题。用大人的话说可能就是肚子里缺少油水,不滑润,所以大解才这么困难。不过,在他咬着牙撮起脸努力了很久之后,问题最终还是解决了,真可喜可贺。大解完成后的他,便觉得身子倒也轻松自在起来。他提起裤子,悠然自得地走过高垛,放眼蓝天观望他心爱的作为快乐资本骄傲资本的风筝,可是只看到了他原先不怎么瞧得起的六角的和圆形的。他抬眼向更高的天空看去,以为更高的地方可能是他的风筝的所在。但是,他仍然没有看到。他有点慌了,加快了步子向扣风筝线的木桩处迈进。他终于看见木桩了,然而风筝线和风筝却踪影全无。他更急了,沿着风向往下风的地方赶去,一直赶到南边的河边:他终于发现他的心爱的值得快乐和骄傲的风筝倾斜着躺在河水里。虽然用竹筒做的哨子是坏不了的,但用纸糊的身子已经全然破烂了……。“线儿很牢的,不会断的,一定是哪个缺德种把线儿割断的!呜呜呜……”失去了风筝的孩子和失去了口粮的穷女人一样,陷入了极度的伤痛。
  从后来事情的情况看,方干儿子是知道割断他风筝线的人是于广于明他们的,因为他朝着于广于明家所在的地方骂了有几十声“缺头儿、该死的人家、该失火烧的人家”之类的话。但方干的儿子很可能没有把事情的情况告诉父亲,因为他父亲没有参与骂人。从后来他父亲的一切表现来看,他父亲完全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时的孩子虽然没有双休日,但节假日仍然不少:因为后来的双休日发展成了半休日甚至无休日。那些年,除了单休日之外,寒假,夏忙假,暑假,秋忙假,都是不可能缺少不可能被挪作上课的。不过,后来的孩子们,利用假期参加农业劳动帮助父母亲挣工分的事,也是极为罕见的。这后来被视为极为罕见的事,于广于明他们便是家常便饭。开始一两年,于广多半都是和于明在一起干干很轻巧的活儿:如拾稻子、拾麦子、捉庄稼虫子啦等等。但到了虚年十三岁的时候,于广就觉得跟于明在一起干这种“小儿科”没得多大的价值,也感到有些不合身份,挣的工分也太少。挣的工分太少,分不到口粮,不仅少有干饭吃,而且要低人一等,要遭受屈辱,这些,于广和于明都已经有所感悟了。毕竟孩子确实长大了一些。因此在十三虚岁这一年的夏天,于广就跟着大人学着挑泥挑灰挑小秧了。好在在那被部分老者认为的清明盛世里,是不会有人找茬儿说“不能非法使用童工”的。一年四个假期里,小弟兄两个加入劳动的大军,虽然算不上主力军,但生力军的作用竟也不容小觑:他家倒找农业社的款子还真就少多了。尽管如此,汉根夫妇仍然没有让两个孩子都退学回生产队做工分,这种思想在当时还真可以算作一个另类。这种另类思想的来源也是不那么容易探究的。也许,也许是源于德根吧。因为德根因念书较多些而到大队小学做了代课教师。
  就在于广于明的小叔叔德根成了大队小学的代课教师的第二年,乡村里,当然也可以说是整个城乡,接连发生了几次摇动人心的事件。一是在一个大热天的夜里,一座叫“唐山”的城市及周边地区发生了一次大地震,打死打伤了好多万人,倒塌了数不清的房屋。二是伟大领袖及另两位重要领导人去世,大家都以为火车没了头,就再也不能前进了,而并没有人认为释放市场自由会暴发出发展的能量,并没有人认为自由是创造力的源头,因而人们沉浸在悲痛之中是顺理成章之事。三是在领导人去世后不久在最高领导层里抓住了四个坏人,——三男一女。您道这女坏人是谁?——就是伟大领袖的遗孀啊。这坏人一被抓,好人就能登台,好人一登台,就有好戏唱,好戏一开唱,大家精神爽,老百姓就有日子过了。因而这事情给大家带来的喜悦是多么的蓬勃而持久。四是新的英明领袖产生。领头羊在前面引路,后面的羊群就能踏上阳光明媚水草肥美的福地。因而这事让大家的一颗漂泊无依的心有了安居之所。第五件让人心摇动的事只局限在长江下游平原一带,其它各地的群众可以关注,但是却用不着担惊受怕毛骨悚然:据上级传达下来的消息,继唐山大地震后,本年的秋季,可能发生一次具有破坏性的地震。至于地震发生的具体时日及多大的破坏力,则是无法预测的。因为无法预测,大家便有了一种无法预知的恐惧了。根据公社、大队、小队的安排和部署,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原来的住房之外搭建了防震棚,或者干脆就在星光下搁上铺板,只要不落雨,整夜就在苍穹下度过。不过,也有极少的几个人似乎不惊不慌,对即将可能发生的地震面不改色心不跳。生产队南头的小寡妇张爱菊便是其中的一个。张爱菊的男将本来是个很会游水的较高大的汉子,因为下河摸螺蛳和鱼虾,钻进了河里养水花生水浮莲的草和丝的网络底下,没能活着上来,而是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从网底下捞上来的。因为大热天尸体容易发臭,那时节又没有冰尸柜,因此在捞上来的第二天凌晨就火花掉了。至今已两个多月了。——张爱菊说:“我才不怕呢。这茅草棚倒下来就能压死人啊,除了正梁砸在头上。哪有这么倒霉啊。其实,人死了有什么不好啊,早死早超生。”因此,在生产队西边较高的地带零零散散错落分布了防震棚的时候,小寡妇张爱菊依然睡在她的草房子里。
  花儿容易招来蝴蝶,臭肉或粪便容易招来苍蝇,小寡妇招来青壮年男人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张爱菊睡到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生产队会计来到她窗前敲她的窗户。小寡妇知道是男人来玩她的身子,而她现在又没有这个兴致,可是生产队会计又得罪不起,因此只能温和而委婉地拒绝会计。她说:“这几天不行的,过些日子再说。反正我还在本生产队,飞不了的。”而会计却偏偏以为这只是小寡妇表面的矜持,而内心是同意的。他就用脚在门底下把门顶离开窝子,而后拉开一个大缝,钻进门去。他来到小寡妇的房间,小寡妇着实不愿意,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得体的话回绝会计。情急之中,她说:“人家都在地震棚里,你怎么就一点不害怕的呢?万一警报一拉响,跑都来不及!地震这东西,等它它不来,不等它说不定它就来了!如果一下子打死,倒也罢了;如果打个半死不活的,断胳臂断腿儿的,还怎么活啊?——你如果在我这里被打伤,还怎么活着见人啊?”她这一番话,把会计说得心里噗通噗通地跳起来,顿时对发生地震生出了几分恐惧,竟蔫蔫的不能强硬起举,最终只得怏然不乐地离开。而心中却埋下了遗憾和仇恨的种子。
  就在那第二天夜晚大约十一二点的时候,会计在远远的地方竟发现队长趁着夜色进了小寡妇的屋子了。并且看得出是小寡妇拉开了门里头的栓子。会计的嫉妒之火似一下子燃烧到了整个头颅和全身。他恨不得一下子冲上去把两个奸男女砸个稀巴烂。但是队长毕竟是生产队里的一把手,大队支书又是队长的拐弯亲戚,是万不能跟队长撕破脸皮公开对着干的。“对,得绕过弯子整治他!”会计暗暗想道。会计立马转过身,假装去找队长闲聊生产队账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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