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虽然对妻子恨之入骨，但是，听说家里两个亲人同时躺在医院，水建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坐下听我说！你别担心，都没有生命危险了！具体原因我知道的不是太清楚，只是听你岳母说了几句。我分析可能是你岳父劝你妻子悬崖勒马遭到拒绝发生吵打，你妻子想不开服药自杀。这件事反过来又刺激了老院长高血压复发。因为从市纪委出来时，你岳父不让我送他回家，说要去教训女儿。”张院长啼笑皆非，很尴尬的样子：“你说，这不都是我多嘴告诉他们这件事引起的连锁反应吗？”
　　“是连锁反应。但是，不能怪你！事情他们迟早会知道的。只要知道我岳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是迟发生早发生的区别而已。您千万别自责，您这样做没有不妥！”停了一下，水建民神情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说：“实在要怪就怪我吧！怪我没本事调教好老婆！”
　　“建民，既然你提到这个调教了，现在我们就好好谈谈下面应该怎么调教她。”
　　“还调教？不调教啦！十几年过来了，我水建民对她是黔驴技穷了！要想生活安宁，从此我与她形同陌路就对了。惹不起，我躲得起！”攥在手里的酒杯，被水建民击碎了！
　　“别激动！这不是你一走了之的事情！我们不但不能一走了之，还要继续过问下去。要找出原因，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对症下药。”
　　“她这样做的原因，可能就是我调动这件事引起的。现在就不谈了，谈不出所以然来，我们去医院吧！”水建民起身欲走。
　　“建民，医院你不要急着去。苏秦有她妈照顾着，你岳父我们单位派了一个护工在护理。你把饭吃好再说。”张院长阻拦着还没有吃完饭的水建民。
　　“张院长，家里乱成这样我怎么吃的下去。我很担心女儿，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是男子汉！吃的下去要吃，吃不下去也要吃。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已经影响了你的身心健康，如果不调整好怎么去照顾家庭？现在我们俩边吃边聊，想出一个能让她松口的办法来。然后，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工作。”
　　“让她松口只有一个办法：答应不离婚。而我现在急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是离婚。”
　　“建民，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恰恰不能这么做。”
　　“张院长，我知道你说不能做的理由。如果离婚，苏秦就不会松口还我清白，我就必须打一场官司或者接受党纪处理。我认了，我宁愿这样也选择离婚。我一时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理解你。但是，目前不适宜激化矛盾。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说，尽心尽力伺候她，期待她身体恢复的同时，能良心发现回心转意，这样扣在你脖子上的绳索才能打开，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否则一切等于零！”
　　“已经归零了！从她走进纪委大门那一刻，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尽了。我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假如她良心发现呢？”
　　“即使这样，我也不再与她有交集。您想想，想她良心发现该要多长时间？目前，迫在眉睫的就是调动，只要我的调动计划泡汤了，一切就全完了！”水建民知道，只有调动成功，他才能翻过这座山，越过这道岭，趟过这条河，才能实现对慕兰的承诺。
　　“不至于吧，离婚与调动有什么直接关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把绳子解了，工作稳定了，那时照样可以离婚呀！非得离开这里才能离婚吗？”张院长哪里懂得没有慕兰，水建民是不会离婚的。
　　“这个扣解不了！因为我不愿意丧权辱国！”
　　“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岳父母特别是你老岳那颗疼爱你的心啊！”
　　“老岳我是不会辜负他的，不管以后是什么情况，他在我心里永远是泰山！我急着回去就是要照顾他，还有孩子。”
　　“建民，大度一点。大丈夫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你对老人再好，不去看他女儿一眼，老人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啊！”
　　“这个，还麻烦您去解决。您可以这样安慰老人……”想了一会儿，水建民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有道理！可以试试。”
　　张院长拨通了水建民岳母的电话：“秦馆长你好！事情已经办成，你避开女儿说话好吗？”
　　“哪需要避开啊，她根本就还没有醒来。”
　　“防止……”张院长想说以防万一。
　　“好好，我出来了，现在在走廊里。”
　　“水建民出来的消息您暂时保密，苏秦醒了你也不能说，防止她因自己计划落空受刺激再出什么岔子。一点左右，你到老院长病房来，我们商量一下下面怎么办。”
　　挂了电话，老秦对孙女说：“刚才医院通知去缴费。晶儿，你陪着妈妈不要乱走，水没有了按铃叫医生知道吗？”
　　“嗯！”这些日子连续受刺激的孙女，似乎懂事了不少。她搬过凳子趴在妈妈的床头。
　　老秦按照约定，提前来到老伴的病房，她以买东西为由支走了护工。然后，附在老伴的耳边说：“你放心吧，建民出来了！一会儿就来看你！”
　　“出，出，出来了？”这个好消息竟然来得这么快，苏文翰很高兴。他斜着眼，流着口水像小孩一样，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我们来喝点水。”老秦一边哄着，一边给他擦眼泪。
　　不一会儿，水建民与张院长进来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岳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个心地善良的七尺男儿“咚”的跪在了床边：“爸，爸——”所有的泪水倾泄而下，感激，愧疚，委屈，无奈，……一股脑儿全下来了！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水建民的举动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看到女婿跪在自己的面前，苏文翰急得“哇哇”直叫。
　　岳母流着眼泪说：“建民，你别这样，是我们对不起你啊！你就赶紧起来吧！几分钟前你爸爸听我说你出来了就哭过一次，刚才哄好，你就别再哭了，他现在不能激动！”
　　“建民，起来吧！趁现在说话方便，我们赶紧商量一下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张旭连忙将他拉起：“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们都理解你！”
　　为了方便交流，水建民把岳父的床头摇起来，让他处在能与大家目光对视的位置。
　　“老院长，您现在说话不方便您就听听，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千万不要激动，好吗？”
　　苏文翰点点头。
　　张院长就把自己怎么去协调，纪委怎么决定以及怎么办手续的经过说了一遍：“现在，人是接回来了。关键是套在建民脖子上的绳子怎么解？苏秦不松口，这个锅建民就得背着。不背，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去法院起诉，再一个就是乖乖的接受纪律处分。我相信，哪一条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所以，现在唯一的就是做通苏秦的思想工作。这可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啊！所以，就涉及到怎么做、谁去做的问题。接到建民后我已经简单的说了一下家里目前的情况。我建议，苏秦还是秦馆长照顾，建民不能去，因为不能让她知道建民出来了，否则对她恢复没有好处。据我所知，这类患者除了生理上的病痛，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辅导与安慰。现在建民成了她的刺激源，所以，我认为避开为上策。二老，您们看呢？”
　　“生活上我照顾，没有问题；心理上还是建民比较妥当，因为她喜欢建民，在乎建民！”岳母提出异议。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事情因建民而起，她吃安眠药是因为后悔对不起建民呢，还是怨恨父亲呢，现在谁都说不清楚。如果怨恨父亲帮建民说话就等于怨恨建民，无论是后悔还是怨恨，她都无法面对建民。建民现在处在很尴尬的位置上，进退维谷。现在，做这个工作的最合适人选我认为只有您。”
　　“嗯嗯！张（zao）院长(zao)说(su)的（di）对！”苏文翰表示同意。
　　“好吧，那就这样吧！”岳母无可奈何的答应了。因为她知道面对自己的女儿做这样的工作可不是玩的。
　　张院长转过头对水建民说：“建民，你岳母照顾你妻子已经很劳累了，所以这边就由你负责，还有孩子。护工继续用，费用你们不用担心！马上你带孩子回去，那颗受惊吓的幼小心灵也需要好好安抚安抚，你自己更要休哦！”
　　“是呀，后天就要开学了，把水晶带回去准备准备吧，我去叫她。”对于张院长周到合理的安排，岳母也表示同意。
　　正如张院长所说，水建民因处在尴尬的位置，所以在讨论分工上事情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在这时，被支出去买东西的护工回来了。
　　水晶进门看到水建民的一瞬间，积累的所有情绪一下子全爆发了。她扑在爸爸的怀里大哭：“爸爸，爸爸……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水建民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抚摸着安慰着：“不哭，不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爸爸不是回来了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去向。
　　“宝贝，外婆不是告诉你爸爸回老家了吗？”
　　“不是，不是，你们骗人！爸爸不是回老家！”听得出，爸爸的去向一直在孩子心理纠结担心。
　　为了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张院长提议：“建民，我送你和孩子回家吧！”
　　“不了，不麻烦你了！这些日子，占用了您太多时间，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说什么呢？谁跟谁呀？”张院长簇拥着水建民往外走：“走！老院长您好好养病哦，有时间我再来看您！”
　　“爸，我明天过来！”建民也回过头告别。
　　“真的，不是在客气！您回去休息吧！马上要开学了，单位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我也不能为你分忧解难。您对我家庭的关心照顾，我铭记在心！”水建民的态度很诚恳，他边走边拒绝着：“以后肯定还有需要你出面的地方。大的事情麻烦你，这些小事情就免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不谈我们俩的关系，就是其他职工我也要过问啊！”
　　“若不是你替我解了围，今天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岳父了。现在就按照您安排的去做，再努力一把试试！”
　　“这就对啦！努力了不后悔，需要我随时说。”看到水建民不再纠结，张旭很高兴。
　　说说讲讲来到停车点，张院长打开车门：“宝贝，上车。”
　　看水建民还在犹犹豫豫，他推了一把：“还婆婆妈妈吗干嘛呀！？”
　　水建民笑笑，甩甩头，无奈地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