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牛虻41
作品名称:流浪的牛虻 作者:雨亭 发布时间:2012-10-29 11:01:12 字数:3573
雨后的清晨向来都有好景色,特别是在南方,那感觉来得贴切,也来得干脆。昨夜间的一场暴雨把世间的污秽都冲洗掉了,剩下一些干净的空白袒露在天地里,只待世人把污秽的东西再去填补它。雨不懂得自身的妙处,就像阳光,也不懂得生来于人有诸多的益处。人一旦在雨里走一走,在阳光下晒上几回,才觉得这世界没有辜负我们每一个人。不管穷人或者富人,在阳光与雨水面前,都是一样的待遇。只有人这种高级动物,才会傻到要度量出一把尺子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隆林的山和水,在雨水过后,越发显得清翠和缠绵了。在南方,四季常青是不足为奇的,只有在北方,四季才凸显得有棱有角。所以二十四节气的划分和所适应的范围,往往就体现在北方。在南方,却没有那么明显的。可是,单是从自然景观来看,北方总显得过于单调而苍白了,除了一望无垠的平原或者低矮得容纳不住景色的低矮的丘陵之外,就没有多少可以赏心悦目的景色了。哪怕是站在高原,高原上的千沟万壑也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子,而高原的表面,也大都是平坦的,看山不喜平,观水不喜静,向来如此。然而为什么北方的山水那么出名而在南方却显得比较可怜呢?这大抵是文化所造成的结果了。
黄河流域的中原是中华民族的发源之地,黄河更是哺育了我们的祖先。几乎所有可以提及到的先进灿烂文化也产生在北方,而南方,自古是蛮荒之地,地处边陲,文化也就显得越发落后。北方向来是人才的集中之地,政治和历史文化上的渊源,还有文化的传承与积淀,都使得北方的文化得天独厚,而文化名人的产生,也大多在北方表现出了集聚现象,这容易形成文化群体,翻开文学的史书,大可以看到好多文化的群体。想像一下,自古多少艺术家们是集聚北方的,若要统计出一个数字来,也足够使我们震惊了。而南方,本土并没有产生多少文化名人,而来到南方的文化名人也都是被朝廷贬官至此的,因此南方也就没有所谓的文化群体,特别是西南边陲。所以这里的山水不免有些落寞呀。没有文人墨客的光临,再好的山水也是枉然,可是若真是想观赏真正的山和水,南方倒真的是一个好去处。
历史上,政治、经济、文化上的中心有南移的趋势。特别是唐朝之后,而再怎么往南移也只是移到长江流域,再往南的地方,却依然还呈现出一种蒙昧的状态。所以南方在史书中是没有留下多少笔墨的,而更别提那里的山与水,人与畜了。这里的山的形状可谓千姿百态,每座山也都有每一座山的特点,山能藏得住景色,水能触动人的情怀,这种青翠欲滴的景致,也只有在这里更加明显。好在新时期旅游行业日趋成熟,也就使得南方的山水慢慢得走进人们的视野。现在有这么一种情况,大多数人冲着名山名水而去北方走一遭后,不免都会生出上当受骗的感觉,可是要是踏上了南方的土地,去到那里领略了的那里的山与水之后,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山水了。
英国剧作家、诗人、散文家奥斯卡.王尔德说过,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比被人非议更糟糕——那就是从来没有人说起过你。我想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风景。南方的风景大多数是这样,很少有人去提起,然而这也是无法避免的,这个时代,聒噪的人群都喜欢聒噪的风景了。走得人多了,也就没有风景了。这样我倒心安,没有人去光临它们,它们反而会活得更加自在吧,也因此少了人前是非的热闹,也不至于活得那样狼狈。这样一想,我倒成为了一棵会行走的树了,我们,实质上也都只是一棵树而已,只不过我们会思考罢了。
有些人的命运连一棵树都不如,生来就是奴隶的命。牛虻人比没有自由的人强多了,牛虻崇尚自由主义和享乐主义。虽然这一点福尔马林不赞成,但是我和章子非却有着深切的体会的。章子非已离不开毒品了,我们也再没有强制过他,他的路是他自己选的,我们没有权利去干涉,我突然为我们之前对他捆绑起来的做法感觉到懊悔。可是章子非没有钱,他只能一边吸毒一边赚外快,可是除了偷和抢来钱快之外,章子非再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毒品也在一点点啃噬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手臂像一根干柴一样,眼睛深深地陷进他的瞳孔里,越发显出他的瘦削。毒瘾发作时,有时候他还能忍住,可是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会向我们要钱。简安西可怜他,常给他钱,还有路妮,我和福尔马林却一个子都不吐给他。性爱的冲动能对他的毒瘾产生一些作用,这是路妮用身体做出的代价。每次章子非从路妮的身体上下来之后,心里都有着深深的自责,路妮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章子非真的不该碰她的身体。尽管路妮是个婊子,但是总不该做出这种行为来。可是不做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实在是情不得已的事。
福尔马林也活在痛苦里,他已经好久没有动笔写他的小说和日记了。这样困扰的问题常常使他苦闷,所以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地抽烟。幸好有简安西陪伴在他左右,要不然福尔马林也许会患上忧郁症。不停抽烟的结果也没能使他产生灵感,这使他常常念叨着章子非说过的话。也许毒品真能给自己带来灵感呢?如果吸毒能完成自己的这一部作品,那死了又怎样呢?这样的想法开始充斥着福尔马林的头脑,然而当他看到章子非发毒瘾时的痛苦表情,他的心就怯了,因此也就打消了吸毒的想法。我知道他的苦闷,所以我常常也会找他聊天,我知道对待创作瓶颈的方法,实在想不出来,就搁置在一边,然后什么都不想,该玩的时候玩,该睡的时候睡,那样没准有那么一会儿,灵感就在头脑里形成了。这样的方法我把它教给了福尔马林,福尔马林也就信服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我的想法,在西南这块土地上,福尔马林留下了许多文字。包括他的日记和小说。我想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每次看到福尔马林站在旷野里,或是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眼睛都直勾勾地直视远方时,我都会想起我笔下的那个诗人的影子。那是位可怜的诗人呀。
(二)
诗人就这样
骑着他的白马上路
他经过了河滩
踏过了平原
征服了高山
他写前人写过的河川
写前人写过的明月与山头
还写那白天黑夜里的灿灿星光
他的诗里爬着古典主义
浪漫主义
和一切未知名的主义
当他爬上爱情的山头
看见了一片海
还有那片海岸边的那座
头顶着光环的神秘之地
那是他向往的国度呀
他心目中的国王
兴许就住在那里面
于是,他忍弃了爱情
他没有回头
任情人的眼里饱含泪水
直到他
经过了冰冷的铁轨
直到他,来到了一座城市
那一座发光的城市
它就坐落在海边
哦,他来到了那里
人们用惊异的眼光
打量着他
他们把诗人团团围住
像发现了古董的一双双眼睛
充满了攫获的光芒
直到,一群穿蓝色制服的人
把诗人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审讯
你叫什么名字?
他答不出来
来自哪里?
他也回答不了
那你这身装扮是怎么回事?
诗人更不懂该如何解释
他过后才记得
他的那身行头
是在一个山洞里捡到的
就像他的诗歌
就是神赐给的一样
可诗人不会狡辩
后来的事实是
他丢了上天赐给他的
白马、铠甲和利剑
没有了白马
诗人就去不了远方
没有了铠甲
诗人就没了尊严
没有了利剑
诗人就无法开垦新的土地了
他决定要回他的行装
所以他留在了城里
诗人从审讯他的房间走出来
看着眼前陌生的城市
他眩晕了
原来世上还有比他的白马
跑得更快的东西
也有比他的铠甲
更加坚不可摧的堡垒
更有比他的利剑
更为锋利的人心
他看着街上流浪的人
眼里流出了泪水
(三)
诗人走在街上
他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
他不再拥有白马、铠甲和利剑
他经过一家饭店
才发觉
作诗越多,越感到腹中空虚
他没有盘缠
哦,连他那心爱的诗稿也丢了
那放在白马后背包囊里的诗稿
是诗人要呈给国王看的啊
这下可好
他把什么都丢了
连同他的自尊
他想起了家
想起了情人的怀抱
以及
一个牧童给他吹过的笛声
诗人走投无路
他来到一家面店,找来老板
诗人说
我用一首诗换你一碗面
老板盯着长发蓬乱的诗人
让伙计把诗人轰出了门外
门外都是看客
人们向诗人投来匪夷所思的目光
一位年轻人说
这年头,哪有诗人的饭碗
诗人是破落户
是叫花子
诗人愤怒了
他抱住一个人的大腿
狠狠地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诗人被一脚踢开
围观的人群
像一群狗发现了骨头聚拢起来
诗人咆哮着说,野兽
你们全是野兽
他的眼里是燃烧的火焰
攥紧的拳头也着了火
可他最后却默默地走开了
他嘴里喃喃自语
尽说着一些人们听不懂的话
一位老乞丐看他可怜
给他扔了一个馒头
诗人哭了
一个劲地哭
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诗人开始了讨饭的生涯
可他还不忘了要写诗
他没有笔
就把自己的手指头咬破
他在地下的过道里写
在墙壁上写
甚至在喧闹的街道上写
凡是他所能目见的地方
都有他的诗
他还把诗歌送给孩子
他说孩子是诗,诗就是孩子
可是来往的孩子
都不愿在诗人面前驻足
他们在繁华的闹市里
被自己的父母牵来牵去
偶尔有小孩
往诗人的破碗里投硬币
诗人两眼放光
他上前拉住孩子
最后却挨了
大人的毒打与咒骂
而诗人只是想
抱一抱孩子
——摘自《诗人之死》
福尔马林没有那位诗人那般可怜。他顶多会为没有灵感而发愁,而那位诗人,是为了寻找他心目中的诗歌部落而出发的。然而沿途一路走来的经历使诗人被现实主义活生生地扇了几个耳光。这就是现实,谁要是有浪漫主义的想法,就会被现实狠狠地打倒在地。
我们的福尔马林虽然没有那位诗人那么可怜,然而福尔马林也有他的可怜之处。而他的可怜之处,相对来说则显得更加悲戚。而这,乃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