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牛虻31
作品名称:流浪的牛虻 作者:雨亭 发布时间:2012-08-13 14:08:00 字数:3666
我发现我已经很难用一种轻松的笔调去写这个故事了,我坐在我自己狭窄的书桌前,想过要放弃这个故事,可是章子非、马林和路妮总是在我睡觉前跑进我的脑子里。这让我不得不继续去写,以祭奠那些像牛虻一样活着的人。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没钱,我也不需要服务。”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个人喝酒,我就在隔壁房间,如果你肯赏脸就过来。”
“还是免了,我都醉了,别跟我提酒。”
“这样拒绝女人可是不礼貌的,来吧,我一个人。”
“我没空。”
说完我就想关门,她却不管我,把门推开,然后走进我房间里。
“我知道你没钱,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反正你不做我自然会找别人做。”
“做什么?说出来听听。”
“哦,很简单,把这袋子里的东西送到指定的人手里就可以了。”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任务完成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哦,是吗?让我猜猜看,袋子里是K粉还是摇头丸?”
“年轻人,祸从口出,小心别栽了大跟头。”
“以前我卖过K粉,还是有经验的,而且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不是K粉和摇头丸,顶多就一包面粉,你这是考验我呢。”
“看不出你还有这悟性,怎么样,有意合作吗?”
“我做。”我干脆地说。
接下来我每天都跟着那个女人混迹于KTV、酒吧等娱乐场所,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顺利地把东西带到指定的人手里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不用我理。每次我可以从那女人手里拿过五百块钱,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不错了。可是好景不长,在一次公安机关打黄扫毒行动中,那女人所带的一干人等都一一被端掉,我是去接任务的时候看到她们落网的。我从警车旁边走过,那女人看了我一眼,她没有揭发我,我对她心存感激,当时我有自首的冲动,可是我看到那女人看见我就像是看一个路人一样,我也就打消了自首的念头。而从这以后,我又重新过上了没有经济来源的日子。
于是我尝试着找工作。可是身份证丢了,找工作几乎是无望。可是我还没有放弃,我住在廉价的出租房里,那出租房只够容下一张床,没有电视,没有厕所,房间内是苍白的四壁。房东是一个邋遢的女人,很瘦削,眼睛深陷,瓜子脸,薄嘴唇,说话尖酸刻薄,她叉开的两腿像妓女一样招摇,笑声很放肆,露出的牙齿时常带有食物的残渣,仿佛是鳄鱼多余的眼泪。我进来住的第一个晚上,她就把我的房门敲得阵阵响,她变了花样诱使我开门,可我没有开门,直到楼道外面一个房客过来招呼她,“老板娘,今晚还是到我这里来吧。”敲门声终于消失了,可我心里鄙视着隔壁男人的品味。
找工作一点都不顺意,这样我只能去建筑工地打零工。可是我做了一个星期,整整七天,老板却无端由地克扣了我的两天工资,可我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找劳资机构?这很天真,没有白纸黑字的合同,找谁都没有用,这苦我只能自己咽下去。有了些钱,我就搬离了那个出租房,那房东是个妓女,既卖淫又出租房,真是双赢。住在那里,没办法睡一个安稳觉,整条楼道里,每到晚上都是淫乱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其中有男人好面子,塞钱让妓女床叫,这是小费,通常是给房东的。那个房东女人真不是一般人,懂得在男人的软肋插上温柔的一刀。
我重新找了居住的地方,是在一处比较偏僻的小区里。虽然离市区有些距离,但是房租便宜,说真的,我那时候已经有了要在虎门拼搏的想法。找到落脚的地方后,我又不停地找工作,可是没有多少人愿意要我,我的不修边幅和“黑户”(没有户口和身份证明)让我难堪,可是我又不想刮去我的胡子,我对我的胡子有太多感情。连续找不到工作,让我着实着急,可是没有办法,在那里我没有一个熟人。如果姚书桃在,他没准能帮到我。那时候我才真切体会到姚书桃从他那个叫三十里的小地方去到大城市后的卑微与无助。我那时候第一次觉得钱还真他妈是个好东西。
我几乎走遍了附近的地方,可是我依然找不到工作。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外出,我才在一家烧烤店里找到了一份临时的工作——暖场助唱。这家烧烤店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光临,它坐落在几家工厂外围的露天广场里。这家烧烤店与别家不一样,它专门请一些流浪街头的歌手来驻唱,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捧场。那天我去到烧烤店里已经很晚了,我跟老板说明来意后,他摆摆手说不缺人,不过他说他们烧烤店里的驻唱歌手还空缺,我心里很激动,连忙对老板说,我可以代替那个歌手的位置,尽管在那时为止我只会唱一首歌,但是当时饥饿的感觉使我迫切地想得到一份工作,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老板的面试很简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他马上空出了一块场地,然后让我当场在那么多客人面前唱歌,我从老板那里接过吉他,又是一首《你的背包》博得了满堂彩,而我也因此得到了这份工作。
可是我很担心,因为我只会那么一首歌,而且是通过熟能生巧学会的,其实我不会看谱,我对音乐只是有天赋,如果随便应付我可能随时都会被炒鱿鱼。大街上到处可以看见哼着流行歌曲走路的人,可是这对于驻唱歌手远远不够,先不谈专业不专业,但是得保证观众不嘘声。观众有时候都是傻逼,如果看到歌手拿着吉他,不管他唱得有多垃圾,都首先会鼓起掌来,这叫先声夺人。所以我也尽量要用吉他,离了吉他我就应付不来,仿佛鱼儿离开了水,所以我必须掌握吉他的演奏技巧。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出租房里,同时带回来了老板烧烤店里的吉他,那老板也算好说,他允许我带吉他回去练习。我路过一家音像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一本吉他自学的书籍,我也不管看不看得懂就买了回来,那时心里很疼,这种书还真不是一般的贵。
我天生有融会贯通的能力,而且我本来就有弹吉他的基础,在看了那本书后我基本上都掌握了吉他的弹奏方法,加上我不俗的唱功,我想这助唱难不倒我。我在出租房里自弹自唱,一连弹唱了好几首曲子。吸引了隔壁的几个年轻人,就是我文前提到过的章子非、马林和路妮。章子非自称是哲学毕业,马林跟数字打交道,路妮打趣说自己是润滑剂,是男人与女人的润滑剂。章子非和马林笑得合不拢嘴,我不懂其中道理,章子非说,路妮是个婊子皮条客。呵,男人与女人的润滑剂,还真是有趣。马林这个与数字打交道的人对吉他深谙其道,他弹唱都是一流的,至少在我看来如此。我经过他的点拨之后,吉他的弹唱就发挥自如了。他们三个人真是物以类聚。他们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诗人。章子非看了看路妮,一脸正经地问,你是湿人吗?大家一起开玩笑起来,我们聊到很晚才睡。
章子非一表人才,可惜只在公司里做了一个销售顾问,属于花瓶的那种,我完全想不出哲学跟他有什么关系,要真是有,也算是身体关系,操他妈的哲学。也许这是他私愤的话,但我隐约也看得出来他对哲学也有自己的看法。马林是个玩数字的人,我无法想像在他的脑子里藏有多少数字,开始我以为他是会计,可是我想错了,他是个数学家,他从事的是会计,也算是专业对口了。章子非和路妮都叫他福尔马林,福尔马林是一种防腐剂,常被用来泡尸体。马林每天都穿同一套衣服、同一双鞋和梳同一个发型,连内裤也都永远是一样的,这是因为马林买衣服和裤子时,看上了哪一套,就买下四五套,这样他每天穿着一样也可以理解了。马林有个怪癖,就是喜欢研究尸体,我想这就是福尔马林的来由来了。路妮既做妓女又做皮条客,像我第一次租房的那个女人一样,不同的是路妮漂亮有内涵,是个有文化的妓女。他们三个人都住在隔壁相邻的房子里,每天来来往往地也就认识了。我喜欢他们的无话不谈,在这里我算是找到了知己。
我学会了吉他弹唱,还认识了新的朋友,我对自己的前途又充满了期待。这是个牛虻的世界,所有人都在寄生。寄生生出无限希望,而生活用它的马蹄子去叩开一扇扇门,门的后面是一张张面孔,熟悉的、陌生的都站成一排,像枪毙场上的犯人。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人被生活所枪毙。我想如果没有寄生,就没有世界。
新的日子越来越清晰,每天晚上我都准时到烧烤摊前驻唱,有时候章子非、福尔马林和路妮都会来捧我的场。章子非很惹眼,走到哪里都会有美女回头看,算是在风流场上混熟了的男人。马林就像是一条被冻在冰箱里的马林鱼,头大嘴尖,经常会挖苦别人。据说福尔马林还没有碰过女人,我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反正我是当玩笑听。如果从外表上看,我看不出路妮是一个妓女,显然,从我后来跟她接触之后,我感觉用妓女去称呼她是对她的一种不尊重与侮辱。
我不知道在小摊前会有多少个人会记住我,但我每唱一首歌我都会很用心。有时候甚至唱到我自己泪流满面。
“再次握住你的手 说声再见
就在那个下雨的星期天
我送你离开故乡
因为雨我们听不见
让冷雨淋湿我的思念
你在他乡还好吗
可有泪水打湿双眼
……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想过靠着我的双肩
你那不再熟悉的笑容
对我可是一种敷衍
手中握着你的照片
我无法握往彼此的明天
Ah…………你好吗 ah…………你好吗
你好吗
你好吗
今天你好吗……”
《你在他乡还好吗》,我深情地唱完这首歌,脸上挂满了泪水,而那些我熟悉的人都一一在我脑海里出现,像放电影一般。坐在烧烤摊上的天也静静地听我唱完,路过烧烤摊的人也停了下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哭了,我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