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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骄狂小霸王;擂台显凶芒

作品名称:刀塔恩仇录      作者:笑傲      发布时间:2018-12-26 08:23:58      字数:8817

  (1)称霸一方
  翌日,白家为白云飘出殡,风光大葬。营口镇上万人空巷,夹道为“义胆侠”白云飘路祭送灵。
  金风作为半子,尽孝子之礼。火一团、亨百通既与金风结拜,也随同白衣执绋、扶灵送葬。行抵茔地,又祭奠哭拜了一回,僧道诵经,灵柩落穴,铲土掩棺,堆坟树碑。正忙碌间,埠镇东北方向忽然连续射起三支蓝焰礼花,虽在白日亦甚醒目。
  祁先忧惊道:“情况有变,老古发现童占鳌行踪有异动,已向东北方向追随而去。为免古老弟落单,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与他会合!”
  金风将余下的事交托给白雄,转身对白如雪道:“雪妹,凶僧已逃离营口,我们要即刻赶去与古大侠会合,一同追剿那恶贼。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你自己多珍重,如果我回不来……”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白如雪举手掩住他的嘴唇,含泪道:“我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说着扑在金风怀里泪落如雨,幽幽咽咽地道,“风哥,如果你发生什么不测,你知我决计不会独活。无论成功与否,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金风点点头,不敢再与师妹伤心欲绝的眼神触碰,向腊梅嘱咐道:“好好照顾小姐!”转身头也不回地赶上祁冯亨火四人,沿着向北的古道疾行而去。耳畔传来白如雪略带哭腔的喊声:“风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着你接着给我讲‘反复念叨那两句话’的故事……”
  泪眼模糊中,爱侣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在视线中消失。白如雪悲痛欲绝,摇摇欲倒。腊梅和白雄连忙扶住,将她搀上骡轿,与送葬的人流一同返城。
  金风等五人沿着官道一路向北,祁先忧忽然手指一株大树说道:“你们看!”
  四人顺他手指方向望去,见那株大树树干上用利器划出宝剑的形状,剑尖指向前方。
  祁先忧道:“这便是老古留下的方向标志,咱们按图索骥,不难找到他们的去向。”
  正行间,后面马蹄践地扬起烟尘,由远而近。来人纵声高呼:“姑爷!姑爷!等一等!”
  金风等人伫足观望,见是管事郑安带着两个从人乘马赶来,三人坐骑旁另牵着五匹骏马。
  郑安驰近下马,气喘吁吁地向金风道:“小姐命我给大家送些盘缠,由于走得匆忙,姑爷连孝服也没来得及换下。小姐让我为几位带了几套衣物,几件裘皮外衣,还有些银两和点心。另外送上五匹骏马代步。”让从人将马匹衣物银两和干粮分赠四人,取过盘缠褡裢撘在金风的坐骑上,又递上一个包裹,说,“这里面是小姐送你的两件貂裘,小姐教我叮嘱你,凡事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
  金风含泪点了点头,道:“你们安心回去吧,跟小姐说不用担心我,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按时吃药,不要任性。”
  郑安及从人告辞而去,火一团笑道:“三弟,弟妹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啊!唉,当年要是有位姑娘肯对哥哥我如此垂青,大哥我也不用打一辈子光棍儿喽”
  金风心中一酸,想到白家父女对自己的深情厚爱,自己唯有为恩师复仇拼上这条性命、以死相报了。
  朔风瑟瑟,辽河的水夹着浮冰滚滚奔流,四野一片萧索。金风此际的心情正是:风萧萧兮辽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五人打马扬鞭沿路疾赶,每到一个交叉路口,总能看到路旁树干上刻下的剑形标记。
  说也奇怪,众人换乘快马紧赶了一天,犹未见到童古二人,料想这两人或许也已换乘车马代步了。
  当晚行抵辽阳,歇马辽阳最大的客栈“信义老店”。一进店门,店伙计陪笑问道:“几位好汉爷回来了,今天擂台上战况如何?几位好汉爷登台了没有?”
  金风等人一怔,亨百通问:“什么擂台?”
  店伙计奇道:“几位爷不是来看打擂台的么?”
  金风道:“我们是过路的,只住一宿,明晨早起还要赶路。”
  店伙计道:“哦,看你们都是练家子,我以为也是来打擂台的呢。”
  金风道:“给我们留间上房,外面的马匹牵到后院喂饱了,回头一并打赏你。我们不出去了,就在店里吃,你吩咐伙房捡拿手的菜肴备一桌上等酒席。”
  五人选一张桌子坐定,伙计抹净桌子,倒上茶水,火一团问:“小二,你们这里有擂台看吗?”
  店伙计说:“原来几位客爷还不知道,擂台摆了快一个月了,是辽阳守备索伦大人的二公子‘小霸王’索龙立的擂。索伦大人原在宁古塔将军麾下供职,前两年调来镇守辽阳。这位二公子半年前才来到辽阳,据说是刚刚艺满出师。到了辽阳后,打遍城中大小拳馆,逼得阖城武馆都闭门歇业。他遇不到对手更加骄狂,横行街市,称王称霸,背地里人们都称他‘毒龙恶太岁’!他最喜欢跟人打架,他爹怕他手重、闹出人命惹麻烦,听从门客建议,为儿子摆设了这个‘英雄擂’。扬言:谁能打他一拳,赏银五十两;踢中他一脚,赏银一百两;打败了他,输银一千两。登台打擂的人,比武之前先签‘生死状’,死伤勿论,官府概不过问。开擂到现在已有二十多条好汉死在擂台上,被打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说话间厨下菜肴备齐,连酒一并端了上来。此际,一些佩挂兵器的武林中人三五成群陆续进店来,其中不乏受伤挂彩的,轻者眼青脸肿,重的臂断腿折;更有甚者被打断了数根肋骨,咳血不止,被人用担架抬回来,急着叫店小二帮忙去找附近的跌打郎中。
  众人谈论起来,都说这“小霸王”越来越凶恶骄狂,对手本已认输告饶,他居然还不依不饶地大打出手,简直没有人性!
  祁先忧双眉微竖,问道:“这个小霸王多大年纪?如此乖张!”
  一个瘦子道:“这位老哥还没见过索龙吗?他也不过二十几岁,人却生得虎背熊腰,十分魁梧。禀性更是凶残暴戾、心狠手辣。今天又有一个远来的壮士丧命在他的拳下啦!”
  话音未落,又有一拨人抬着两个伤者进了客栈,其中一人面如白纸,气息奄奄。
  祁先忧一拳捶在桌上,向金风等人道:“明晨耽搁一会儿,到现场去会会这个‘小霸王’!”
  邻桌一个学究摸样的老者轻笑一声,说道:“嘿嘿,休怪老朽多嘴,不是我小看你,旁人四肢健全还斗不过那个‘小霸王’,你一个残疾人想登台打擂,不是自取其辱吗?还是留着一条老命回家哄孙子吧!”
  祁先忧闻言一拍桌案,便要发作,金风在旁劝住。那老者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以为那索龙是好惹的么?你知他的师父是谁?”
  金风陪笑问道:“想来老先生很了解这个‘小霸王’索龙,如果方便,请道其详!”
  那老者道:“我看你这后生谦恭有礼,像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我就跟你实说了吧。老朽是个说书匠,人称‘张铁嘴’,来自盛京。在这住了有段日子了,就是在打听‘小霸王’索龙身世的来龙去脉,要写一部小霸王立擂的评书,也一直在等着打败‘小霸王’的好汉出现。正所谓:常将冷眼观螃蟹,看能横行到几时!”
  金风将那老者让到自己这边桌上,命店小二又添了四个菜,一边为老者斟酒,一边问道:“这个索龙一直是这么横行霸道吗?”
  老者三杯热酒下肚,谈性大起,说道:“索龙一出生就异于常人,要说他,得先从他母亲说起。他生母本是罗刹国人(按:罗刹国是当时百姓对俄罗斯的俗称),当年索龙的爹索伦身为武官戍守边垂,常有罗刹国盗匪越境掠夺我国居民的财物。俄人火器厉害,一次交锋中索伦所部吃了大亏,伤亡惨重,自己也被俘做了阶下囚。
  “那罗刹匪酋的妹妹看上了索伦,偷偷救了他;又反水助他挫败了这伙剽悍的罗刹盗匪,索伦因而升迁。他感念罗刹女的情意,娶为妾室。那罗刹女任性刁蛮,鸠占鹊巢,逼得索伦前妻带儿子回了娘家。
  “人们背地里都称这罗刹女‘玉罗刹•母狮子’,索伦对这个夫人也是惧内如虎,敢怒不敢言。罗刹女名叫奥丽娅,高鼻深目、金发蓝睛,皮肤雪白,身材高大。她为索伦也生了一子,就是索龙。也如俄人一般雄壮魁梧,一身蛮力。因其汗毛极重,人们背地都称他‘二毛子’。索伦把他送到黑龙江流域赫赫有名的怪杰‘神力野人熊’萨满青门下学艺,一学就是七年。
  “索伦本是当朝四大辅政大臣之首索尼大人的远房堂侄,他在边塞立了军功,夤缘内迁做了辽阳守备。半年前索龙也满师来到辽阳。其母奥丽娅久别独子,一朝重逢自然格外骄纵。索伦素来惧内,听之任之,以致索龙在当地横行霸道、耀武扬威、肆无忌惮。地方官吏深知索伦与当朝索相有亲,听之任之、装聋作哑,如此一来更助长了索氏父子的嚣张气焰。”
  张铁嘴讲述了索龙的身世,续道:“也漫说没人打得赢那‘小霸王’,就算是谁真打败了他,也休想讨得便宜离开辽阳!”
  祁先忧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蹾,道:“咱明天就耽搁一会儿,到擂台上去会会这个索龙,看究竟是怎样一个‘小霸王’、‘恶太岁’!”
  
  翌日天明,众人草草吃过早饭,结算了店钱,与说书艺人张铁嘴和几拨留下看擂的人一道前往擂场。
  擂台搭得甚是宏伟气派,上百根尺径黄花松撑起一座四五丈见方的高台,台上铺着红松木台板,四面张灯结彩;台后高搭彩棚,彩棚两侧竖起一副木联,上刻“打遍辽东无敌手;横扫关外我为龙”。
  此刻擂主还未到场,台下观众已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许多商贩在场周搭了席棚,当垆卖酒,傍火烹茶、售卖浆汤糕饼。金风一行人寻了个席棚围炉就座,向火品茗,只等开擂。
  台下观众渐聚渐多,随着立擂日久,惊动渐远。虽然登台打擂的人或死或伤、无一获胜,每天不甘雌伏、登台较艺的壮士仍旧不乏其人;而且敢于登台的勇士身手愈发出类拔萃,观众感觉越来越有看头。虽然索龙出手极重,角斗往往酿成触目惊心的惨剧,每日仍然吸引众多看客汇聚围观。
  巳时刚到,有人高呼:“看,‘小霸王’来啦!”众人立时群起瞩目。金、祁等人循声望去,见一队官兵簇拥着两乘骡轿向擂台走来,前面有兵卒鸣锣开道,继而是吹鼓手大吹大擂;随后的两乘骡轿里,前面一辆坐着个金发碧眼、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肤色极白,身材高佻,略显丰满。全身围裹在貂裘之中,满头珠翠,极尽奢华;后面那辆骡轿中坐的是个高大魁梧的奘汉,白面黄发,满脸落腮短髯。身披豹皮大氅,体态粗犷,傲气十足。
  骡轿后一名年轻武官骑着马率一队官军护卫。官军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小霸王”索龙母子来到擂台前,下轿登台。奥丽娅在看台贵宾席就座,家丁仆妇殷勤伺候。“小霸王”索龙走到前台,脱去裘皮大氅,只着一件猞猁皮坎肩,赤膊上阵,露出胸前一丛黑黪黪的护心毛。时已初冬,塞北尤寒,小霸王却浑不在意。他舒展了一下手脚,向身边文士低语了几句,那文士向台下众人抱拳拱手说道:“诸位乡亲、武林的朋友,今天是索二爷立擂第二十八天,一月擂期即将届满,到目前为止索二爷还没遇到过一个真正的对手。擂期仅剩三天,为激励真正的英雄好汉登台露脸,索二爷决定将赏格翻倍,希望台下有本事、有胆色的英雄踊跃登台,一展身手!”
  
  (2)登台打擂
  话刚落音,一条灰影纵身跃上擂台。擂台高有丈余,此前还没人能直接跃上台面,台下观众一片哗然;觉得来者不凡,必有一场好戏看,都伸长脖子、满怀期待地引颈观望。
  祁先忧等一干人也不禁刮目相看,不想这偏僻的辽阳竟然藏龙卧虎。注目望去,见登台的是个鬓发苍白的老者,眇了左目,独具只眼,脸上布满皱纹,可见是个饱经沧桑的老江湖。
  “小霸王”索龙见来了对手,立时精神一振,面露笑容,右手食指指了指独目老者,翘了一下大拇指,然后勾了勾食指,示意对方上前交手。“金刚探路”拉开了架势,双脚不停地活动着,双睛虎视眈眈注视老者,跃跃欲试。
  身旁那文士向老者问道:“这位老英雄贵姓大名?既然登台打擂,就要签生死状。”
  独目老者悲愤地道:“昨日我儿大蟒背着我偷偷来打擂,被‘小霸王’活活打死,今日老夫特来为我儿报仇!”
  那文士道:“凡登台打擂的,都须立下生死状。你的儿子学艺不精,偏要逞强,命丧索二爷拳下,也是他咎由自取。你想在擂台上为儿子报仇,也须签下‘生死状’!”
  老者独目含泪,痛心地说:“老夫谭井龙,早年叱咤江湖,号称‘龙鞭震关东’,创立‘龙威镖局’,行走四方。为这个绰号栽了跟头,瞎了一只眼,落得身残名裂,镖局歇业。这些年来解甲归田,草间求活。本想安安份份了此残生,不想犬子不甘寂寞,偷偷来此登台打擂,我得知消息随后追赶,还是慢了一步。就在昨天,就在这擂台上,我儿被‘小霸王’索龙活活打死。虽然犬子是个莽汉,学艺不精,但也罪不至死呀。练武人比武切磋、以武会友事属寻常,理应点到为止,拳下留情,万不该痛下杀手,草菅人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人死不能复生,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老朽情何以堪?此仇不报,老夫死不瞑目!”
  文士不耐烦地反驳道:“刀枪无眼,拳脚无情。擂台是决斗的场合,你以为是在谈情说爱、打情骂俏吗?签了生死状,死伤毋怨。打擂的规矩早已晓谕大家,有官厅文书为证。你儿子不自量力,自己登台,又不是我们把他拉上台的。送了命怨得何人?你若想为儿子报仇,也须签下生死状,按打擂的规矩当众决斗。免得你命丧索二爷拳下,家里人又来台上罗唣。不过依我看,你这瞎了只眼的糟老头子,只怕连索二爷一拳也禁不住,还是别白白送命的好!”
  谭井龙怒道:“取‘生死状’来,今天不能为儿子报仇,老夫宁可血洒台上!”
  那文士即命人取过“生死状”和笔墨,让独目老者签字画押。索龙的签名是事先做好的,登台打擂的人签上名字,公证文书便即生效。
  那文士当众朗读生死状,然后宣布比武开始。索龙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怪叫一声,冲上前双拳连环一轮猛攻。
  “独眼龙”谭井龙闪避之际摘下腰间的九节鞭,避实就虚寻隙反击。
  索龙始终保持“金刚探路”的架式,双脚交替活动,步法灵活。双睛注视对手,口中“哇哇”怪叫,神情十分亢奋。他自幼受其母奥丽娅教导俄人拳击之法,后随“黑白双熊”之一的“神力野人熊”萨满青苦练“黑熊排山掌”和“蛮熊排打功”,养成了黑熊一般凶蛮好斗的性情。时拳时掌、或击或抓,招招抢攻,势若癫狂。
  谭井龙年迈体衰,体力无法与“小霸王”索龙抗衡,他扬长避短,闪转腾挪,挥舞九节鞭闪躲之际寻隙反击。“老龙抬头”鞭稍扬起,九节鞭末端的矛头如“白蛇吐信”窜袭索龙咽喉。
  索龙眼疾手快,布防胸前的双拳变爪抓取鞭梢矛头。谭井龙顿腕一绾,九节鞭一缩疾伸,“云龙锁峰”缠头裹脑盘袭索龙头面。
  索龙人虽粗野,对于搏击格斗极具天赋,反应敏捷,“骑龙步”一塌身,“藏头缩脑”避开了九节鞭。
  谭井龙“懒龙卧道”一伏身,手中鞭变招“老藤缠树”盘扫索龙下盘。
  索龙每当与人搏击,情不自禁地异常亢奋,双脚不住交替跳动。这源于自幼练习西洋拳击法,童年扎下的根基深印脑海。九节鞭扫到,只缠住了他左踝。谭井龙用力拉扯,但索龙人高马大,脚下似柱子生根一般,岿然不动。
  索龙抬另只脚踏向鞭腰,同时身子前探、右掌疾出,“熊爪裂心掌”凶猛反扑。
  此际谭井龙鞭长莫及,不得已弃鞭徒手,“青龙探爪”抓向索龙下身。索龙左手挡抓谭井龙右腕,右拳变爪“黑熊掏蜜洞”抓向谭井龙面门,谭井龙忙以“怪蟒翻身”闪身避开。
  索龙接踵而至,双掌交错连环疾功。他躯体高大,天生神力,出掌凶猛,虎虎生风。双掌微曲呈熊爪手,出手用掌打,回手用爪抓。一轮紧锣密鼓的快攻迫得谭井龙左支右绌,措手不暇,连连退避,险象环生。一时躲闪不及,被索龙回手一抓划破前胸,顿时血染前怀。
  台下观众屏住呼吸注目台上战局,只看得惊心动魄。一名少女惊呼“爹爹”。
  众人眼见索龙乘势而上,招招抢攻,气势咄咄逼人。谭井龙已无还手之力,被逼到了台边,退无可退。
  此刻索龙打发了性,喉咙里“嗬嗬”作响,眼露凶光,犹如饥不择食的猛兽、欲捕人而噬。他蓦然恶吼一声,双爪齐出“饿熊撕树”,左手横着划过谭井龙前怀,扯下一大片衣襟;右爪自上而下斜着划过谭井龙脸面,利爪在谭井龙脸上留下五道血槽,顿时血肉模糊。
  惨叫声中,索龙换右手揪住谭井龙衣领,左手“熊爪掏蜜洞”直插入谭井龙胸膛,回手间扯出了一颗血淋淋的红心,握在掌中犹自搏动。谭井龙右眼翻白,仰面栽倒,跌下擂台。
  台下观众一片哗然,都不曾想“小霸王”索龙会如此兽性大发。齐先忧按捺不住,便要登台,却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先一步跃上擂台。
  那少女正是谭井龙的女儿,见父亲情形危急,关心之下跃身登台。正见到索龙生掏人心的一幕,惊呼一声“爹”,泪如泉涌,双手舞动十三节链子枪“精卫填海”跃身扑向索龙。
  一击不中,落地转身之际,少女左手抓着链子枪末端套环,右手一扯链子枪腰节,一伏身,链子枪盘旋的枪头由背后经左肩上窜出,“白蛇吐芯”刺向索龙咽喉。索龙偏头稍迟,枪尖划破耳轮,顿时鲜血淋漓。
  后台彩棚中观望的白面罗刹女奥丽娅见状,惊叫一声暴跳而起,用生硬的汉语喝道:“喂,哪来的野丫头,上台捣乱。犯规!犯规!拿下!拿下!”
  负责护场的年轻军官随即带人上前干预,索龙挥手喝退官军,恶吼一声挥掌迎向娉婷少女。他双掌挂风、气势夺人,犹如一头发疯的蛮熊,手臂一捥,“懒熊扯藤”缠住链子枪,挟手夺过。双臂一挣,链子枪断为两截;又挣了挣,十三节链子枪变得七零八落,散落满地。
  少女气为之夺,一时慌了手脚,徒手对敌巨无霸索龙顿时险象环生。
  祁先忧甩衣站起,便要登台。却见一个身材矬矮的锦衣少年借助飞抓之力轻巧地爬上擂台,操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高喊道:“姑娘别怕,英雄救美来啦!”
  此刻台上台下,数千观众的目光都凝聚到这个锦衣少年身上。见他五短身材,大大的脑袋,宽宽的嘴巴,鸡胸脯、罗圈腿,形象怪异,其貌不扬。上了擂台护在少女身前,向着索龙说道:“喂,大个子,欺负一个姑娘算啥本事,有本事咱俩来比划比划!”
  索龙低头看清他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嗤笑道:“小矬子,你也想跟我打?”
  矮少年道:“大个子,你怕了?”
  索龙说:“瞎说,我怎会怕你?”
  矮少年道:“哦,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听了我的大名,你就该害怕了!”
  索龙道:“那你说,你是谁?”
  矮少年道:“我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天大圣’、‘八臂哪吒’、‘中海龙太子’、‘天不怕’、‘鬼见愁’、盖世无双、天下无敌、空前绝后的小神魔唐旺是也!”
  索龙听他罗哩罗嗦一大套名号,哪记得住。摇摇头说:“没听说过。”
  唐旺说:“谅你这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也不会知道我的大名,等我打赢了你,就会尽人皆知了!”
  索龙不屑地道:“你这么个小个子,能打赢我?”
  唐旺说:“你没听过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最厉害的是啥功夫?拳脚还是兵刃?”
  索龙道:“我不用兵刃。”
  唐旺说:“本来我擅长的是兵刃,三十六般兵刃样样精通。不过,我用兵刃你徒手,胜了你也不光彩。就让你占个便宜,跟你徒手对打好了。你擅长用拳还是用脚?”
  索龙道:“我不会用脚。”
  唐旺说:“哈,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分明知道我的‘七十二路无影脚’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所以才这么说。也罢,再让你占个便宜,咱俩就比拳。你练的是什么拳?”
  索龙道:“熊爪手。”
  唐旺说:“瞧你这熊样,真是差劲。我练的是龙爪手,不用打,你已经输了。这还打个什么劲儿?”
  索龙半信半疑,但看他那副尊容,越看越觉得不像真有本事的人,不耐烦道:“你罗哩罗嗦的,有完没完?这就打吧!”
  唐旺说:“慢来,慢来,不要着急。这么蛮打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你先打我三拳,然后我再打你三拳。你看这样公不公平?”
  索龙一怔:“这样啊……对你不公平吧?”
  唐旺道:“我是想让你占个便宜,死而无怨。既然你也觉得这样不公平,那就让我先打你三拳!”
  后台观战的奥丽娅急忙叫道:“不行,一拳,还一拳!这才,公平!”
  索龙跟师傅萨满青苦练多年排打功,对于抗击打能力颇为自信,满不在乎地说:“不要紧,三拳就三拳。你先打吧。”
  唐旺道:“这是你说的啊,我可不想占你便宜。说好了,我打你时,你不许躲闪招架。否则就算犯规,算你输了!”
  索龙点点头:“依你便是,打吧。”摆了个“骑马蹲裆式”双脚站稳,双拳抱腰,昂首挺胸,静待唐旺出拳。
  唐旺叫道:“第一拳来了!”急冲几步,一拳打去。因他身材矮小,索龙又生得高大,这一拳打在索龙腹部,被一股反弹的力量弹起,倒摔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半天才从地上爬起,甩了甩酸楚的手臂,龇牙咧嘴地说:“好硬的肚皮!小心,第二拳来了!”踏前两步,轻飘飘一拳打在索龙胸前。
  这一拳用力很轻,索龙感觉无关痛痒,心想这小子原来不过如此。忽然胸前一阵牵痛,原来唐旺轻飘飘打出一拳后,回手间抓住索龙胸前的长毛猛地一扯,薅下一大把胸毛来。
  索龙疼痛之下暴跳如雷,怒吼一声便要发威。唐旺一口气吹散手中胸毛,说道:“咱们打拳之前,可没说不许扯胸毛。还有一拳没打完,你现在反悔,就是犯规。就算你输了!”
  索龙辩驳不过唐旺,一时语塞。忍气吞声地说:“好,让你再打一拳。不过不许再扯胸毛!”
  唐旺道:“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跟你比武偏有这么多限制,令我的特长都无从发挥。也罢,就不拔你的胸毛。”“拉弓放箭势”煞有介事地拉开架势,运足气力,吐气开声喊声:“打!”跳起来一拳击向索龙心窝。
  索龙这次有了防备,只怕他再拉扯胸前那丛长毛,双目注视他的拳头。唐旺拳头掩在袖口之中,拳面将要打到索龙胸腹之际,忽然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把弹簧匕首,直刺索龙心窝。
  眼见匕首已刺中索龙胸口,唐旺正自鸣得意,却发觉手中的利刃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尽管用尽力气也刺不穿索龙的肚皮。抬头看索龙,见他一脸得意的表情,才知道索龙不仅气力大,更有一身横练硬气功护体。
  而今骑虎难下,自己已岌岌可危。情急之下,气急败坏地一刀向下划去,匕首顺势割断了索龙的腰带。
  索龙一直在提防这个小矬子藏奸耍滑、使坏捣鬼。见他暗藏匕首偷袭,恼火之下,双手掐向唐旺脖颈。忽然感觉腰间皮带一松,裤子顿时滑落。
  索龙顾不得再掐扼唐旺,下意识地垂手去提裤子,唐旺咳了几声,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索龙提着裤子看着眼前这个可恶的矬矮少年,怒从心头起,骂声:“去你妈的!”飞起一脚,将他踢得如腾云驾雾一般,摔下台去。
  唐旺身在空中手舞足蹈,大声惊呼:“救命啊!”忽觉身子蓦然被人托起,飘忽间落在了实地。睁眼看时,自己犹然站在擂台上,身边多了一个腋下撑着双拐的独腿老者。他惊魂甫定,回头强词夺理地向索龙斥责:“喂,大个子,你说不会用脚的,怎么出尔反尔?犯规!你输!”
  独腿老者正是祁先忧,他见唐旺被踢下擂台,情急之下忙纵身跃起,“天王托塔”一手托住唐旺,与他一起跃上擂台。祁先忧见这少年刚由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又开始逞口舌之利、胡搅蛮缠,感觉既可气又可笑,说道:“年轻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靠的是硬功夫、真本事。所谓:打铁还须自身硬。似你这般花拳绣腿、油嘴滑舌,冒冒失失轻捋虎须,简直是自寻死路。你与这位姑娘一同下台去吧,帮她料理她父亲的后事。”
  原来那少女关切救助自己的唐旺的安危,一直没有下台,此刻还紧张地站在台上。
  唐旺只觉眼前独腿老者正气凛然,言语间不怒自威,不敢违拗,应声唤那少女走下擂台。
  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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