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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炎凉兴废事;阴险小人心

作品名称:刀塔恩仇录      作者:笑傲      发布时间:2018-12-25 07:51:59      字数:8275

  (1)江湖朋友
  听了中原大侠祁先忧的讲述,在场江湖豪客嗟叹不已。
  “笑面虎”严梦发在黑道圈子中向以头脑灵活见称,点了点头道:“这也不难理解,那恶贼在中原广树强敌,被迫隐姓埋名、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自以为风声过去,耐不住清苦寂寞,重出江湖作案。但因恶名昭著,一露面就成为众矢之的,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见势不妙,远走偏荒,逃到偏乡僻壤的辽东躲避风头。云飘老弟是关东名流、营口首富,那恶贼选中他敲诈勒索也不奇怪。他谋财不遂,恼羞成怒,于是动了杀机。只可惜云飘老弟英年早逝,糊里糊涂地成了枉死之人。”
  火一团点了点油光铮亮的光头,叹道:“严胖子的推断不无道理,常言说:财是惹祸的根苗,白老弟若是跟我一样穷得身无分文、家徒四壁,今朝有酒今朝醉,也就不会有人存心打他的主意了!”火一团幼染发癣,不但头顶童山、毫发皆无,就连胡须眉毛也不生一根。虽已年过半百,穿着却是大红大紫,江湖人称“火炼金刚”;一半是说他硬功了得,另一半是戏谑其满面红光、秃头净面、人老心红;还有人背地里送了他一个绰号“一扫光”,既是嘲笑他的无毛症,也暗讽他杀人放火、下手绝户,不留余地。火一团孑然一身,性情怪僻,独来独往,是个独角大盗。劫夺来的财物转手就被他挥霍一空,当真是:穷时身无分文,有时挥金如土。
  金风听了火一团的一番怪论,触动心事,黯然道:“先生富甲一方,到头来却落得因财殒命。而今纵有万贯家财也换不回最可宝贵的生命,财富对于一个人是福是祸实在难说!”
  田千顷说:“侄女婿此话言之差矣,恶人害人哪讲什么道理。那些强盗不劳而获、贪得无厌,试问富豪之家的财富就是大风刮来的吗?哦,任凭歹徒张牙舞爪地发威一吼,就乖乖地将辛苦积攒的家当拱手献出去?倘若世间都是这般蛮不讲理,岂不成了强盗的天下?那还有公理吗?”
  亨百通赞同道:“田老哥言之有理,对付这种穷凶极恶的江湖恶棍,只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个恶贼想在咱关东逞凶立威,自然不一而足。古语说的好,‘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昨天遇害的是白老弟,今天呢?明天呢?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在座你我弟兄头上。有句老话说:兔死狐悲,对于白老弟的遇害,咱们辽东的江湖同道绝不能袖手旁观。大伙应当携起手来,同仇敌忾,共诛此贼,为白老弟报仇,为关东百姓消除隐患!”
  严梦发赞许道:“亨兄所言极是,眼下这恶贼身在辽东,神出鬼没,虎视眈眈。一日不除,随时有可能行凶作案、危害百姓。事关辽东无辜百姓安危和辽东武林的荣誉,在公在私,大家都不能漠不关心、隔岸观火。谁愿意帮助白家报仇请站出来,大家组成诛凶联盟,一同追查凶僧下落,为白老弟讨还血债!”
  “和事大佬”田千顷、“铁公鸡”酣畅等一班人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这些人虽然平日与白云飘称兄道弟,并无深交。在江湖上混的人大都圆滑虚伪,口蜜腹剑。白云飘为人又清高孤傲,在辽东黑白两道真正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江湖朋友寥寥无几。白云飘在日,侠肝义胆,财雄势大,江湖朋友或敬或畏,都须给几分面子。而今白云飘已殁,威名尽丧。所谓彼一时,此一时。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事不关己,谁还肯为一个死人惹祸上身?
  亨百通见众人犹犹豫豫,相互观望,竟无一人挺身而出,不禁心头火起,怕案怒道:“平日都是称兄道弟的朋友,而今白老弟遇害,尸骨未寒,昔日的朋友竟然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看看中原祁大侠,一腔热血为民除害,千里追凶上门告密;再看看咱们关东这些汉子,事不关己,明哲保身,没一个人有胆色站出来为白老弟出头,岂不让祁大侠耻笑!”
  鸡公寨寨主“铁公鸡”酣畅不满他的言辞,红着脸反唇相讥:“亨兄真是喧宾夺主,大话谁都会说?命可只有一条。亲戚有远近,交情有厚薄,亨兄喜欢为朋友两肋插刀,犯不着拉旁人下水!”
  田千顷语气沉重地道:“不是我们不肯出力帮忙,黑白两道哪位朋友有难处找到田某,我不是竭诚相助?但眼下咱们要面对的是个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的恶魔灾星,大家都是拉家带口的人;面对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亡命徒,招惹了他,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生死攸关的事总要自己掂量掂量个人的斤两,肯不肯帮拳也要大家心甘情愿才好!”
  火一团挺胸走上前,道:“诸位都是大家大业,家趁人值。只有火某是光棍一根、烂命一条。但我这心里头却是一团烈火。只要你亨黑子敢带这个头,我一团火舍命陪君子!”
  亨百通光火道:“亨某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会会这个恶头陀,老火头已表态充当第二个,还有哪位英雄好汉敢站出来?”
  冯远行说:“冯某初到辽东,毫无建树。愿随老哥哥一道追缉凶僧、为民除害,聊尽绵薄之力。”
  严梦发起身说:“冯兄来自中原,此行本为探亲,见义勇为不甘人后,侠肝义胆令人钦佩。身为辽东汉子,严某更是义不容辞,算我一个!”
  金风热泪盈眶,抱拳谢道:“几位前辈如此仗义相助,晚辈感激不尽。金某虽无拳无勇,但与凶僧有杀师之仇、切齿之恨,即使不能手刃仇人,也要亲眼目睹凶手得到应得的报应。望各位前辈莫嫌累赘,带我同行!”
  严梦发道:“金贤侄怎么还称云飘老弟为师父?应该改口称岳父啦!而今白老弟作古,这偌大的家业还要靠你顶起大梁,你这个女婿虽然还未完婚,但是有白老弟遗命,名正言顺,你是白家理所当然的当家人!”
  金风道:“晚辈受白先生知遇之恩、授艺之情,刻骨铭心、感恩戴德。而今白先生蒙难,我恨不能漆身吞炭以报恩师之仇。师仇未报,我绝不会谈及婚事。如果报仇之后,金某侥幸生还,我自当遵从先师遗命,照顾师妹一生一世。毕竟前途未卜,一旦命丧敌手,我不愿因而误了师妹的终身幸福。因而师仇未报前,我不会承受这桩婚事。”
  亨百通赞道:“好一个知恩图报的热血青年,有志气!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田千顷听得脸上发讪,拍案而起,气咻咻地道:“田某念在与白老弟昔日的交情,赶来祭奠,不料竟遭人如此奚落。各位朋友,恕田某失礼,我先行告辞了!”说着拂袖离席,悻悻而去。
  酣畅等几个不愿搅进浑水的油滑之徒相互传递眼色,也都借故有事起身告辞;一些逡巡观望、首鼠两端的人见状,借坡下驴趁机脱身,一起随着溜了。
  满堂豪客顷刻间一哄而散,仅剩下亨百通、火一团、严梦发和来自中原的祁先忧、冯远行五人。
  严梦发向祁先忧苦笑了一声,道:“让祁大侠见笑了,我们这些关东汉子,平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倒也蛮豪爽的。谁知到了真正用人之际都成了缩头乌龟,这般无情无义!”
  祁先忧道:“这也怪不得他们,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对手又是那般穷凶极恶、心狠手辣。大家并无深交,自然不愿为不相干的人犯险蹚这个浑水!”
  亨百通气咻咻地道:“一群软蛋!这样的酒肉朋友不要也罢!”
  金风急切地问:“祁大侠,不知那凶僧眼下人在何处?咱们几时去找他复仇?”
  祁先忧道:“金相公莫急,我的老伙伴古后乐正循踪追查童占鳌的落脚之处,一有眉目就会发焰火通知我们。”
  严梦发说道:“金世侄,既然暂时还不能确定恶贼的下落,咱们就少安毋躁,先把你岳父风光大葬,料理完丧事,再会合古大侠一同去追捕那个恶头陀!”
  众人一致赞同,痛饮了三杯,严梦发说:“金世侄,我看你酒量浅,就不要勉强陪我们喝了。你刚刚接掌家务,事务繁忙,料理了你岳父的丧事;还要安顿好家事,筹划复仇的事,重任在肩,你忙你的事去吧。有些十分紧要的事务还要亲自打理,妥善处置,下人办事未必靠得住。切记,慢藏诲盗,前车之鉴!”
  冯远行道:“还是严兄思虑周详、善解人意,金相公,你去料理家事吧,我们都是江湖中人,不拘俗礼。”
  金风告罪退出,先询问了次日葬礼的安排和伤亡家丁的抚恤事宜;然后叫过白雄和曹能,说明自己待先生葬礼结束后,便同几位江湖朋友一道去追捕凶僧童占鳌,家中事务拜托二人协商处理。
  白雄道:“姑爷,你现在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舍家撇业以身犯险?你留在家里,让老奴去为老爷报仇。我自幼追随老爷身边,从山东到关外,出生入死、亲如兄弟。老爷遇害,我也不想活了,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老爷报仇!”
  金风道:“雄叔,您与先师名为主仆,情如兄弟。而今他老人家不在了,您就是我们的长辈,家里还要靠您坐阵。我是先生衣钵传人,为师复仇义不容辞!我走之后,此间若遇危难,你就护送小姐到锦州投奔密老爷。白家的产业是白先生与老兄弟们多年拼搏奋斗创下的,而今白先生虽然不在了,白家也不会忘记老兄弟们的功绩。以后白家产业每年所获利润,白家只留四成,分三成给旧日兄弟及死难兄弟遗属,另外三成算作红利和赏金分发给白家下属所有工人伙计。以后大家风雨同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白雄、曹能领命出去传话,白家上下听闻这个决定自然欢欣鼓舞、感恩戴德,都称赞金风仗义豪爽、气度不凡。
  (二)笑里藏刀
  灵堂中,一身缟素的白如雪悲痛地坐在敞着棺盖的亡父棺椁旁,双眼直直望着父亲的遗容,无声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潸潸滑落,一颗柔弱的心阵阵刺痛,只觉眼前的一片天都坍塌了。
  身旁侍立的丫鬟腊梅含泪劝慰:“小姐,你歇一忽儿吧。你哭了一夜一天又半夜了,今晚再不吃点东西、小睡一会儿,你这娇弱的身体哪吃得消啊?”
  白如雪摇摇头,哭道:“明晨爹爹就要下葬了,日后我再也看不到爹爹了!”说到伤心处又失声痛哭起来。
  金风走上前,望着她纤弱的娇躯、憔悴的玉容,心里一酸,潸然泪下。拍拍她的肩头劝慰道:“雪妹,恩师已然作古,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珍惜身体,莫让恩师泉下失望。”
  白如雪含泪望着金风道:“风哥,时至今日,你还是称我爹师父?”
  金风道:“雪妹,咱们的亲事是先生弥留之际仓促定下,你年纪尚幼,婚姻大事关系一生的幸福,不能草率,此事以后从长计议吧。”
  白如雪泪如泉涌,伤心地道:“爹爹魂灵刚走,你就要悔婚。金大哥,我……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丫鬟腊梅忿然道:“金相公,老爷魂灵未远,尸骨未寒,你就要赖婚。你对得起尸身还躺在棺中的老爷吗?你对得起对你一往情深的小姐吗?”
  腊梅比白如雪年长一岁,自幼被选作小姐的伴读,心灵嘴巧,人称“辣妹”。几句话说得金风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忙解释道:“雪妹,腊梅,你们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金某当年落魄江湖,是恩师收留我、器重我,传我武艺,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先生遭恶贼残害,此仇不共戴天,金某但有三寸气在,誓为恩师复仇!我已决定,先生葬礼结束就随几位江湖前辈一道去追杀金钹头陀。虽然那恶贼已眇了一目,我们也占着地利、人和的优势;但那恶贼阴险狡诈,武功高强,这场生死角斗实在吉凶难料。如果我回不来……我不想耽误师妹一生。”
  白如雪抹去腮边泪水,一颗破碎的芳心温暖起来。深情地道:“风哥,我懂你的心了,你却不知我心。我常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父分忧;而今爹爹遇害,我这样蒲柳之姿、弱不禁风的一个女孩儿家,想为父报仇自是力不从心。爹爹临终为你我定下亲事,我这一生自是非你不嫁。你是我爹唯一的弟子,又有半子之约。你去为爹爹报仇,责无旁贷。我知此去凶险万分,我人虽不能随你同去,心却时刻跟随着你。你凯旋而归,我们喜结连理;你若遇不测,我一生为你守节!”
  金风见她意志决然,不禁又添新忧,叹了口气,道:“雪妹,你身子单薄,又常年吃斋茹素,身子骨哪能强健起来?这两天你茶饭不思,哀毁骨立,长此以往,哪有命等我回来?”对腊梅说,“腊梅,你扶小姐回房歇一会儿,用些点心、睡一会儿吧!”
  白如雪道:“我吃不下,也不敢合眼。一闭上眼睛就看见爹爹惨死的景象。十月十五下元节原本是我的生日,但我一降生,就克死了妈妈;刚满十八岁,又在这天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我,我真是一个黄杨厄运的不祥之人!”说着又泣不成声。
  金风道:“雪妹,你别胡想,这又关你什么事。”
  这时管家白雄捧着只雕花木椟走进来道:“姑爷,东西我取来了。”
  金风打开木椟,其中是一个锦盒,开启锦盒,顿时珠光宝气映得满室生辉。
  金风向白如雪道:“这就是那个恶头陀想要索讨的金镶玉金鼎托玉塔,恩师便是因它殒命。物在人亡,教人心酸。恩师谢世,这件传家宝理应由你收藏!”
  白如雪不屑一顾,厌恶地道:“快拿走,我不要看。我不知它有什么宝贵之处,竟让那么多人你争我夺、赔上性命。也漫说这么一个古董,眼下就算是有金山玉峰堆在面前,我宁愿选择爹爹好好活着!”
  金风道:“如果你看到它伤心,那就让这尊宝塔陪葬师父入土为安吧!”说着合上锦盒,放到白云飘棺椁之中。
  忽然,房门猛地一开,一个面罩青纱的黑衣人闪身闯入灵堂。
  白雄一惊,喝问:“你是什么人?闯进来想干什么?”
  蒙面黑衣人阴森地一笑,说道:“这样一件稀世珍宝,你们不爱惜,却要把它装进棺材里埋没入土,真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货卖识家,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了我吧!”
  金风冷哼一声,道:“这尊宝塔是先师以性命为代价保全下来的,你说要就要,凭什么?”
  黑衣人道:“白云飘那个守财奴,舍命不舍财,落得人财两空。你们听我良言相劝,献出宝物,破财免灾。如若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着纵身扑向棺椁。
  白如雪拉着金风手臂说道:“风哥,把这个不祥的祸胎给了他吧,我不想你再有什么闪失!”
  金风将白如雪护在身后,斩钉截铁地道:“岂有此理,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白雄挺身截住黑衣人,“恶虎拦路”奋力拦阻,展开格斗。
  黑衣人挥臂砸击白雄手腕,就势下卷外拨,变掌为拳顺势前探。“虎穴夺子”捣在白雄腹部,继而左脚扬起,踢中白雄脸面,白雄仰面栽倒。
  黑衣人一个箭步冲到金风面前,金风怒吼一声,双掌一错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白如雪见心上人与暴徒交上了手,忧心如焚,急叫:“别打了,为这么一个古玩,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金风以攻为守,极力护着师妹白如雪和恩师的棺椁,口中呼叫:“腊梅,保护小姐回内室去!”
  腊梅如梦初醒,硬将小姐拉向内室,口中不忘大喊:“捉贼啊!捉贼啊!”
  打斗声、呼叫声惊动了在外值夜忙碌的仆役,明火执仗涌向大厅。黑衣人虽气势汹汹占据上风,一时间竟不能制住金风。见已有人闻警赶到,心中发慌,却又不甘心功败垂成;情急之下拳脚更加凶狠凌厉,迫得金风应接不暇,连连中拳。黑衣人暴喝一声,飞起一脚踢中金风小腹,将金风踢得倒飞而起,跌入盛着白云飘尸身的棺中。
  黑衣人扑向棺椁,要获取宝塔及早脱身。金风猛从棺中跃起,“饿虎扑食”抱住黑衣人。
  黑衣人又急又恼,“懒汉脱衣”将金风甩开,又去棺中捞取宝盒。忽觉脖颈被一件冰凉的东西勾住,拉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他急忙“犀牛望月”扭身回头望去;同时左臂后挥,“横扫千军”挥击身后之人,但却挥了个空。
  此刻面向那人已看清对方,原来竟是来自中原的独脚怪侠祁先忧,而钩挂住自己颈项的正是他手中一支铁拐。
  祁先忧收回右手铁拐撑在腋下,面含冷笑道:“阁下夜闯民宅、夺人所爱,蒙起脸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大丈夫敢做敢当,何必藏头露尾?丑媳妇难免见公婆,揭下你的遮羞布,让大伙见识见识你的尊容!”
  黑衣人怒道:“死瘸子,事不关己多管闲事,于你有什么好处?”
  祁先忧大义凛然地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我祁先忧先天下之忧而忧,生平就是见不得天下不平事!”
  黑衣人恼羞成怒,恶吼一声,“虎穴夺子”挥拳直击祁先忧胸口。
  祁先忧双拐撑地,右腿蜷起上挺,“提皇腿,短栓顶门”膝盖正磕在黑衣人右臂肘关节,继而“叶底摘花吊点腿”右脚顺势踢在黑衣人腋窝。黑衣人臂断肩脱,惨叫一声,抱臂蹲坐在地,不住嚎叫。
  此刻大厅门口集聚了好多人,亨百通排众上前,劈胸一把揪起黑衣人,抬手扯下他遮面的青纱。
  众人看清了黑衣人的庐山真面,都不禁大为惊讶,原来这人正是窝虎沟大寨主“笑面虎”严梦发。他生着一副笑面,平日里笑容可掬、平易近人,人缘极好,不想为人处事如此阴险狡诈。
  亨百通勃然大怒,骂道:“你这个伪君子,道貌岸然、假仁假义,骗取了江湖朋友的好感和信任,背地里竟是这般卑鄙无耻。白义士不幸遇害,便是稍有良心的妇孺也会落泪。你居然包藏祸心、趁火打劫,真是丢尽了关东绿林好汉的脸面!”劈面一拳打得严梦发眼青脸肿、鼻血长流,仰面跌倒,昏死过去。
  白如雪目睹这场惊心动魄的变乱,惊得失魂落魄,半晌才回过神来,上前扑在金风怀里失声痛哭。
  金风抚摸着她的秀发,温言抚慰道:“雪妹不哭,有祁大侠、亨前辈一干人在,自会为我们主持公道!”他走到棺前跪倒,恻然道,“白先生,弟子无能,让您死后也不得安宁。弟子发誓,定要为您报仇雪恨。有些事或许会有违您的意愿,但为了复仇,弟子也顾不了许多了,还望恩师体谅。”向恩师遗体叩了三个头,起身由棺椁中捧出盛着宝塔的锦盒,放在供案上当众打开,顿时珠光宝气耀眼生辉。
  众人顿觉眼前一亮,望着那金光闪烁、玉润珠圆、神龙活现、异彩纷呈的稀世奇珍个个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金风说道:“诸位,这就是先师为之殒命的金镶玉金鼎座玉龙钻塔,白先生为保全此圣物遭恶贼所害,而今物在人亡,天人同悲。现有我恩师白先生的独生女儿如雪姑娘在场,眼前大家都是见证,我代表白家公开许诺:不论是谁,能手刃害死白先生的凶手金钹头陀者,白家以此宝塔作为谢仪!”
  此言一出,众人半晌无语。
  沉寂了一会儿,火一团忽然打个“哈哈”,陪笑道:“金老弟快将宝物收起来,财不露白。咱们江湖朋友看重的是‘义气’,可不是为了什么谢礼赏金才肯出头抱打不平的;就算白家诚心割爱,大家也要有命回来消受才成。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安葬了白员外,然后侦察到凶僧的下落,才好有的放矢,将之拿获!”亨冯等人也附合其说。
  金风遂让白雄收起金鼎托玉塔。曹能请示如何处置严梦发,郑安等白家仆人气愤地道:“把他送交官府法办!”
  金风叹道:“算了,江湖上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似这等卑鄙小人实在太多。白先生新丧,姓严的名义上也为吊丧而来。他可以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套辆大车让他的随从护送他回去吧。”
  曹能应诺一声,让人架起严梦发出厅而去。
  亨百通挑起拇指称赞道:“不愧是白老弟精挑细选的高足和快婿,有度量!冲你的为人,亨某交定了你这个小朋友!”
  火一团走上前道:“你要和金老弟交朋友,我可要跟金老弟结兄弟。咱们各论各叫,以后你可不许占我便宜!”拉着金风的手正色道,“金老弟,火某是光棍儿一条,老哥儿一个,在这世间没有一个亲人,我有意与你八拜结交,结为拜把子的兄弟。你是愿意呀?是愿意呀?还是愿意呀?”
  金风道:“前辈说笑了,您是长辈,年纪犹在恩师之上,结拜之说哪里敢当?这可使不得!”
  火一团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古来不乏忘年之交,虽然你我年岁差着一截,但我不比你高,你也不比我矮。黄泉路上无老少,肩膀头齐为弟兄。交朋友交的是相互欣赏、臭味相投。你不肯跟我结拜,就是嫌弃我这糟老头子!”
  金风虽觉不妥,却又不便回绝,无奈地道:“既然火前辈如此抬爱,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火一团道:“不许再前辈后辈的称呼,人都只活一辈子,什么前辈后辈的。来来来,咱哥俩就当着大伙磕头结拜!”
  亨百通道:“且慢,老火,你真的要和金兄弟结拜?”
  火一团道:“这么多人都是见证,谁和你开这种玩笑?”
  亨百通转面问金风:“金兄弟,你真的愿意跟老火头结为兄弟?”
  金风尴尬地说:“承蒙火老前辈错爱,晚辈只好僭越了。”
  亨百通问:“算我一个成么?”
  火一团说:“不成不成,没你的事,别跟着捣乱!”
  亨百通道:“谁稀罕跟你结拜,我是问金相公。”
  金风苦笑道:“我二人隔代结拜已属荒唐,亨前辈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火一团道:“对对,不带他!”
  亨百通怒道:“火秃子,你这个混蛋,只许你跟金兄弟结拜,却阻挠亨某和金兄弟结交,居心不良。咱俩这就比个高低,谁赢了就和金兄弟结拜;谁输了,立刻滚蛋!”
  火一团将衣袖一挽,说道:“好,就让金兄弟做个见证!”
  两人一言不合竟要动武,金风被闹得啼笑皆非,忙将二人劝住,说道:“既然两位前辈如此抬爱,金某只好从命。愿与两位老哥哥义结金兰,以后甘苦与共,决不食言。”
  火亨二人色霁而喜,当即与金风并排跪在香案前,火一团高举右手宣誓:“白员外英灵在上,在下火一团,愿与贵婿兼高足金风结为拜把子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亨百通打断他话头道:“别胡说,咱两个糟老头子都已年过半百,金兄弟青春正富。义结金兰倒可以,发誓同生共死,是不是过分了?你这不是折金兄弟阳寿么?“
  火一团怪眼一翻,说道:“黄泉路上没老少,火某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你当我像你一般风中残烛、土埋半截了吗?”
  亨百通大怒:“好你个火秃子,咒我是风中残烛。”揪住火一团前怀衣襟便要挥拳相向。火一团不甘示弱,一把抓住了亨百通的辫子,眼看两人又要反目交手。
  金风忙将两人拉开,解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弟有幸与两位江湖豪杰结义,便少活几年也是幸事。但愿恩师在天有灵,保佑我们逢凶化吉,早日找到仇人,枭首凯旋,慰祭先师亡灵!”
  众人解劝下,三人继续结拜。磕了头,彼此便觉亲近了一层。旁观众人都恭喜道贺,金风让腊梅扶师妹回房休息,设夜宴款待祁先忧、冯远行和两位盟兄,喝到天将拂晓方罢。
  正是:鱼龙混杂风波恶,初涉江湖已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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