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牛虻27

　　我天生不喜欢求人，我宁愿自己活得憋屈也不愿意在别人的屋檐下低头。我知道我的无意出现给我父亲他们一家造成了一些猜疑，这是在所难免的。我可以从我弟弟和他后妈的脸色中看出来，他们冷冰冰的态度着实让我难受。我的到来打乱了我父亲一家的生活计划，就像是一场无法意料到的台风，它活生生夺去了人们外出的机会。
　　我父亲每天都要忙他公司的事，他就把接待我的任务交给了我弟弟。我弟弟每天带着我穿梭于各种高档场所，说是谈生意和办理业务，其实都是混吃混喝混炮打。我们出入不同的酒店、酒吧和KTV，反正不用我花钱，我自然也不客气。我几乎不跟我弟弟带来的一帮人聊天，他们倒是很热情得过来陪我，好像巴结了我就是巴结了我弟弟一样。这样的夜生活看似多彩，其实是在浪费身体，套用姚书桃的话来说，最没有品位的消费其实恰恰就是去高档场所，那里只不过是体面的淫乱场所罢了。
　　街上车水马龙，室内无限风光。我的弟弟他们玩得正起兴，好几个女人也一齐加入他们的阵营，这是现实版的淫乱派对。我一个人走出KTV，然后站在外面抽烟，对面的一个女人来到我旁边，她打扮得像个狐狸精，丝袜、高跟鞋、低胸内衣、满身香水味，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块醒目的招牌，招牌上面写着两个字：妓女，或者少妇。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性饥渴的女人，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赚钱的机器而已。她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她走过我这边来，一边抽烟一边冲我挤眉弄眼。
　　“帅哥，想玩玩吗？”
　　“怎么玩？”
　　“帅哥，你这算什么话，你喜欢怎么玩我就陪你怎么玩咯。”
　　“怎么，今晚还没快活？”
　　“哟，帅哥，真爽快，那你来照顾照顾我嘛，保证你满意。”
　　“我对你没有兴趣。”
　　“帅哥，没关系的，我们货源充足得很呢，肯定有适合你的类型。”
　　“那你给我找个幼女。”
　　“你他妈变态，死一边去。”那女人识趣地走开了。
　　我知道那女人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如果我不趁早把她给打发了，估计我连抽根烟的机会都没有。抽完烟后我自己走了，没有跟我弟弟打招呼，我想也没有这个必要。他自己都顾不上，更别说来照顾我这个大哥了，就像小时候我也忽视他一样。
　　我一个人走出KTV，看着街上各种霓虹灯以及来来往往的人与车，我感觉有些孤独。这样熟悉的场景我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似乎每个城市也都是千篇一律。白天，人们忙碌着工作，晚上，人们肆意狂欢。就像一个旅途疲惫的人走过沙漠，走过荒凉，然后会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好好休憩一番。人生来，总不能亏待了自己，这是我常常听到的话。而我，始终也在践行着这样的信条。
　　公共汽车驶过站台，我跳上车，从首站搭到终点站，又从终点站搭了回来。其间折腾了近一个半钟，公车从繁华的路段驶进荒凉，又从市郊外驶回市中心。我从窗口看着游离在城市街角人们，看着他们我总觉得似曾相识。晚上在街头街尾流窜的都是底层的人们，烧烤店、夜宵小吃坊、修理铺、十字路口、公车站旁，无数陌生的人挤进我的眼帘，活生生地刺疼了我。这是外来人口集聚的城市，同时也是流浪者的天堂与地狱。
　　我在车上内心挣扎，我不想回去求我父亲，我开不了口。我更不想回到我父亲的家，那里只有冷漠的目光等着我。我掏出电话打电话给我父亲，在电话里我以我母亲的名义要找他谈话，他大概懂得我的意思，他只是叫我到一家夜茶店里等他。那家夜茶店很出名，室内的环境也很优雅，光临夜茶店的人都是图那里聊天的环境与氛围。
　　不到十分钟，我父亲就开车过来了，我们在夜茶店里点了东西，一边吃也就一边谈开了。
　　“你一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有什么事你说吧。”
　　“是关于我母亲的事。”
　　“你母亲怎么了？”
　　“她在深圳。”
　　“这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她打过电话给我，要我帮你找个好工作。”
　　“我工作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来只是为了替她讨个公道？”
　　“讨公道？你来跟你老子讨公道来了？”
　　“是的。”
　　“一个要我帮找工作，一个要来跟我讨公道，你们娘俩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的是你。我妈给我找继父的时候你已经有种了，你还怪我妈瞒着你偷男人？”
　　“孩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呀，你这是污蔑你老子。”
　　“爸，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瞒我，我看我妹妹少说也有十岁了吧。”
　　“孩子，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我就懂你离家十年连个音讯都没有，然后在外面还找了个女人，回来一甩手就把家里的一切推得一干二净，还赚了个大便宜。”
　　“我知道我亏欠你妈的，可你别看我是风风光光地回家，其实那时候我连个屁都不是，那车都是忽悠村里人的，我那时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来补偿你们呀。”
　　“以往的事情我不想提了，我现在来只是为我母亲讨个公道，你若真有良心，你就给她一笔养老费吧，我想这对你来说不难。”
　　“你来敲诈你老子？”我父亲勃然大怒，他锤了下桌子，惹得旁人往我们这边看过来。
　　“你都不配我敲诈你，拉倒吧，你个混账东西。”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全然不管我父亲在后面大喊大叫。
　　我打的回到我父亲家，然后乘电梯上楼，我敲开了门，开门的是我弟的后妈，我理都不理她，也不脱鞋就走进家门来，然后我拿起自己的行李扬长而去。走出来的时候，我发誓再也不会踏进那个门。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时不时会有计程车过来问我要不要搭车，我都拒绝了。我那时候走得大义凛然，我想这也是我父亲他们没有意料到的吧。那个冷眼的女人，还以为我会长期霸住在他们家呢，想起来真是好笑。世间的人都太可笑了，猜疑了一辈子，也烦恼了一辈子，这又是何苦呢？
　　我手机在不停地响，我看了一下，是我父亲打过来的，我没有接，他连续打了几次，我都不接。到后来是我弟弟打过来的，我也没接。最后我给我父亲发了一条信息：你他妈的给我滚吧，老子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后来我索性把手机卡也扔掉了，我再也没有心思陪他们演戏了。我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走，走到不远处，我就看见一间宾馆。我二话没说就去开了房间，宾馆的条件还算不错，就是消毒味太浓，闻得有些恶心。我洗澡出来后，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我从宾馆出来吃饭，顺便去报刊亭里买了一份报纸。在报纸上我看到了我父亲发布的寻人启事，我看着报纸，内心里忍不住一阵发笑。我回到宾馆，然后把我自己的形象整理了一番，但我没有刮去胡子，我对这胡子有感情了，一下子刮去了我舍不得。我把自己打扮得跟报纸上的照片有很大出入，我有很强的反侦探知识，这基于我常看侦探小说和电影的缘故，这还不够具体，毕竟小说和电影很多都是意淫和异想天开的，像007这样的荧幕形象，他那样招摇过市，而且还常常使自己成为被追逐猎物的焦点，在现实生活中他是活不过二十四小时的，这就是电影跟现实的差距。我常看的节目是一些真实的破案传奇，这让我从中学会了很多隐蔽自己的办法。
　　从宾馆退房出来，我就决定去虎门，来到东莞，怎么也得好好玩一下，还可以去看一些历史遗迹。从东莞市到虎门镇不远，我没有去车站买票，而是在车站外面跟了一个票贩子走，他手上有票，相比在车站里买票便宜，但我图的不是便宜，我是不想在车站里久留，我在车站里待得越久，人家发现我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这我不敢冒险。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我被别人认出，我估计又得见到我父亲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已决定跟他划清界限了，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汽车上人不多，还有一些空位。车子驶出市区后不久，就越开越快了。可是意想不到的是我上了贼车。车子在开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时，司机把车停下了，前排的几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就从座椅下掏出了砍刀，他们冲着车上的人说：“要钱不要命，都把钱给我拿出来。”然后他们拿刀就走进了车厢里。我坐在车厢后面，那时候我也很害怕，第一次遇上这种不要命的匪徒，要想上前去禁止那是不可能的，打电话报警更不切实际，可是我一看到我手上的报纸，我就计上心来。
　　“等等，兄弟，我也是干你们这行的，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少废话，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不信你可以看看这报纸。”
　　“老子不识字，你别拿这东西来忽悠我。”我看得出来，说话人算是这帮劫匪的头头了，看来是一帮没文化的贼。
　　“你不识字不要紧，但是这里面总有人识字的，要不我们先请一个识字的来看看。”我说完后，司机上前来就拿过我手上的报纸看了一眼，可是他看不出什么。
　　“你他妈想拖延时间，告诉你，老子我不吃你这套。”
　　“你不识字，总会看数字吧，那张报纸上的悬赏金可是一万块钱，这比你劫持这车人的收入不懂要强上多少倍。”
　　“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老子给你个机会。”
　　“那报纸上的照片就是我。”我亮出我自己的身份，“我跟你们不同，我是偷盗，你们是抢劫，不过都是本家，我最近盗了某个公司的一件重要物品，也就是发布悬赏人所在公司的物品，这件物品价值不匪，否则他们也不会愿意出这么高的悬赏金额寻找我，如果我把那件物品转卖给其他公司，那将会是一笔很丰厚的报酬。可是我把那件物品藏在了某一个地方，我现在正被追得紧，正愁没有人替我把那件东西拿出来呢，如果你们乐意跟我合作，可以五五分成。”
　　那几个人看了看我的模样，然后私底下讨论了一番，那司机最后凑上前在他们老大耳朵旁嘀咕了几句。
　　“你他妈的五五分成？你让我的弟兄喝西北风呀？”
　　“五成已经足够你们花一阵子的了。”
　　“不行，你三成，我们七成，如果成交，我们立刻替你把那东西拿出来，如果不行，乖乖交钱滚蛋。”
　　“好，成交。”
　　“老大，这些人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蠢货，还不快赶他们下车。”
　　“是，老大。”
　　全车的人都被赶下车了，只有我被他们控制着，我在心里想，这群笨蛋，我总有办法把你们甩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