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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白日西山尽; 江湖血横流

作品名称:刀塔恩仇录      作者:笑傲      发布时间:2018-12-23 09:52:48      字数:7244

  (1)紫砂毒掌
  白云飘伸手抓住金风所捧金刀的刀柄,“仓啷”一声,抽刀出鞘,横刀说道:“就是我手中这口虎头金刀!你若胜了我手中刀,连我这条命一并拿去!”
  头陀瞩目金刀,点了点头道:“果然有这样一把刀!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洒家不显些手段,谅你也不肯服气!”反手将一对鸳鸯钹塞入背囊,傲慢地道,“洒家就凭一双肉掌,领教领教白施主的‘五虎断门刀’。不过要加点筹码,就是要算上这口虎头金刀!”
  白云飘冷笑道:“哼,和尚不贪财——越多越好。你敢如此藐视我白家刀法,真是狂妄之极。赢了我手中刀,我连这条命都输给你!”左手一撩长衫下摆,掖在腰间,脚下摆个虎形步,“醒虎伸腰”拉开架势,一招“猛虎下山”,挥刀向头陀斜肩带背劈去。
  头陀不料白云飘翻脸不留情,金刀来得如此迅捷,慌忙向左一偏身,“斜身插柳”险险避过。
  白云飘金刀回扫,“恶虎拦路”横扫头陀腰际。头陀忙不迭“倒踩七星步”向后急退。
  白云飘两刀走空,知今天遇到劲敌,轻吼一声,“饿虎扑食”挺刀纵身扑向头陀。
  头陀忙使“倒搭铁板桥”仰身避过,继而滚身一闪,一手撑地弹身跃起。这时两人相距丈许,四目注视,谁也不敢再存轻视。
  头陀摆个“骑马蹲裆式”,猛吸了几口气,双臂一阵抖颤,一张脸渐渐变得紫如猪肝,额头青筋暴起,胸部凹陷,腹胀如鼓,真气催动,浑身骨节“喀喀”作响;双手徐徐上提,向前翻出。只见他手臂肿胀,双掌掌心紫中泛青,宛如被烧红的烙铁一般。
  众人看得触目惊心,白云飘赫然一惊,脱口道:“紫砂掌!”
  头陀阴鸷地道:“算你识货,现在交出玉塔还为时不晚!”
  白云飘傲气顿生,冷笑道:“好慈悲的活佛,好大度的强盗!白某一生光明磊落,富贵不骄、威武不屈。朋友来临有美酒,豺狼上门有屠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头陀恼火道:“良言难劝该死鬼,休怪洒家掌下无情!”恶吼一声纵身跃起,落在白云飘身前,左手虚晃一掌,右掌“敲山震虎”击向白云飘前胸。
  白云飘左手立掌如刀,“拨云见日”一格头陀手臂,右手金刀“推窗望月”横着推向头陀,顺势变招“黑虎叨心”向前扎去。
  头陀身形陡转,身影一闪,形如鬼魅地转到了白云飘身后,掌挟一股腥风袭向白云飘背心。
  白云飘暗自惊异:此人是人是鬼?一个五大三粗的奘汉,身法怎地如此灵活诡异?忙一招“惊虎回头”转身挥刀回扫。
  头陀侧身一闪,身形一晃又绕到了白云飘左侧,探掌抓向白云飘“肩井穴”。
  白云飘忙不迭搪臂一格,头陀毒掌一缩一伸,“惊涛拍岸”掌挟恶风重又击到。白云飘闪避不及,迫不得已,伸左掌相迎,硬接了一掌。
  “砰”的一声,双掌相撞,白云飘手臂一震,感觉手掌如触热炭,退步闪身之际收掌望去,不禁赫然一惊,但见自己掌心似被烧灼过一般,呈现一块焦黑之色,隐隐作痛。他怒吼一声,“巡守山林”、“一啸风生”、“虎尾鞭松”连环三招疾攻金钹长老。
  那头陀空手入白刃,身形飘忽,一粘疾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形如鬼魅,令人眼花缭乱捉摸不定。
  白云飘空有宝刀在手,刀刀劈在空处。金刀沉重,颇耗体力,时间一长,渐感气力不济,刀法明显滞缓,左臂也感觉麻木不灵。
  头陀身形游走,步法越来越快,变幻莫测,幻影重重。
  白云飘隐然笼罩在一团幻影之中,感觉四周鬼影幢幢,变幻莫测。他无法判断对方真身所在,只能将金刀舞成一片光幕,护住周身要害。但如此狂舞大耗体力,撑持了一阵,渐渐不支。头陀的攻势却逾发凌厉,幻影中透出无数只黑手,从不同方位袭击白云飘,虚虚实实真伪难辨、防不胜防。
  白云飘过去从未经历这种阵仗,被迫随着对手的身影不住转动,被搅得头晕目眩、心浮气躁,越来越力不从心,刀法散乱,疲惫难支。
  旁观众人都看出形势不妙,但大家武艺平庸,心急力绌,干着急插不上手。
  金风忧心忡忡关注着战局,眼见先生败局已定,但自身武功又相差太远,自知加入战团只会碍手碍脚,妨碍先生无所顾忌地全力施展刀法。但见先生身手越来越滞缓难撑,不禁叫道:“白先生,钱财毕竟身外物,给了他吧!”
  白云飘气喘吁吁地道:“哼,白某……宁死不屈!”
  管事曹能见势不妙,暗中吩咐下人去向管家白雄和官衙报讯。
  厅心苦斗犹酣,白云飘汗流浃背,刀法散乱、漏洞迭出。头陀看出破绽,乘虚而入,左掌“拨草寻蛇”荡开金刀,右掌“深入虎穴”重重击中白云飘前胸。
  白云飘中着后仰,倒退数步,还未站稳,头陀如影随形,又补发一掌,这一掌正中“膻中穴”,白云飘被对方威猛的掌力击得倒飞而起,远远撞在墙上跌落在地,一口鲜血吐在前怀。
  金风惊呼一声,慌忙奔过去,俯身托起白云飘上身,唤道:“白先生!”
  白云飘面色青灰,气息微弱,口中不住溢出鲜血。
  金风悲愤地抓起金刀,怒叫着劈向头陀。
  那头陀浑不在意,看金风迫近,他身形陡转,脊背已靠入金风怀内,右手绰住金风高举未落的刀柄,右肘一挑,磕开金风握刀双手的手臂,已将金刀夺在掌握。左臂肘向后倒撞,金风被一股巨力撞起,倒飞出去,砸在后面蜂拥而上的几名家丁身上,一起仰面跌倒,半天爬不起来。
  两名白府头目白铁、白锰怒喝着同时拥上,头陀一声低吼,双掌齐出,白铁额头、白锰前胸同时中掌,身子倒摔出去。二人一个抱头、一个捂胸,哀号惨叫痛楚不堪。众人只见他二人伤处似被烙铁烫到,掌印焦黑,触目惊心。二人挣扎了几下便僵直不动了,白府家人们惊骇失色,纷纷后退。
  那头陀手握金刀顾盼自雄,傲然道:“还有哪个不服?”
  曹能和家丁们望而生畏,面面相觑,瑟瑟发抖。
  头陀双睛一瞪,扫视众人。家丁们和他目光一触,一股寒意直透心底,个个胆战心惊,不住后退,临近门口,慌不迭夺门出逃。
  头陀仰天狂笑,走到白云飘身前,刀压颈间,威逼道:“白施主,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到黄河不死心哪,现在总该把金鼎玉塔交出来了吧?”
  白云飘强睁二目,轻蔑地问道:“那人许了你什么好处?”
  头陀道:“废话少说,玉塔在哪?”
  白云飘将头一挺,执拗地道:“士可杀,不可辱!白某技不如人,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头陀眼珠一转,收刀说道:“你中了洒家‘紫煞追魂掌’,唯有洒家独门解药可以解救。现在你把那件宝物交出来,换回你一条命,还为时不晚;再迟一时三刻,毒气归心,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你!”
  白云飘缓了口气,说道:“好,愿赌服输,我告诉你。那尊玉塔就在厅上这张桌案之中!”说着吃力地抬手指了指中堂前那张紫檀木八仙桌。
  身受重创、瘫卧在地的金风暗觉诧异,金鼎托玉塔分明收藏在地下密室之中,先生几时转移到这大庭广众下的八仙桌中的?
  那头陀看了一眼那张八仙桌,面现喜色,点头赞许:“好主意,灯下黑!越显眼的地方,越是不引人注意。果然不愧是一方土豪!够聪明,够胆色!”他疾步走到八仙桌案前,一拳捣碎桌面,果然从中捧出一个装饰精美的锦椟。锦椟用一把金锁锁着,足见其中藏品价值不菲。
  头陀喜形于色,急于验证内藏是否果真是那件价值连城的传世之宝,金刀一挥,斩落金锁,掀开箱盖,见其中又是一只体积稍小的铜制箱子。他捧出铜箱,见箱外镶金嵌翠,雕饰精巧,可以想见铜箱内所盛绝非凡品。
  铜箱并未上锁,头陀迫不及待地一掀箱盖,还未看清箱内情形,从中猝然激射出三支短箭,快如电光石火,弩箭的方向角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奔咽喉,二袭双目。
  恶头陀久闯江湖,生平经历无数惊涛骇浪,此刻也惊得魂飞魄散,变发仓促拨打不及。他忙不迭一个“狮子摆头”向左一偏脸,间不容发之际,竟硬是避开了射向咽喉和右目的弩箭,但原本射向左目的弩箭不偏不倚射入头陀右眼。
  头陀痛叫一声,以手掩目,污血沿指缝顺着箭杆汩汩涌出。他渐感伤处麻木,头晕目眩。顿时意识到箭镞喂过毒药,这时外面嘈嘈嚷嚷,白府大管家白雄带领一群赳赳武夫赶回家门,会合曹能及众家丁,倚仗人多势众拥入大厅。
  白雄见主人重伤倒地,忙上前和家丁将白云飘抬起,护在一边。白雄手指头陀怒骂道:“哪里来的杂毛和尚,敢到白府逞威行凶,弟兄们,并肩子上,乱棍打死他,为老爷报仇!”
  众家丁答应一声,挥舞刀棒一拥而上。
  头陀一手掩目,左手挥着金刀乱劈乱扫。他心知眼下孤身犯险,若不能及早脱身,时间一长,毒气入脑导致昏迷,必会丧命于此。情急之际也顾不得眼痛,怒吼一声,一咬牙竟将插在右目中的那只短箭连带着眼珠一齐拔了出来,顿时血如泉涌,他痛得几欲晕去。而如此一来毒箭附带大部分的毒质却也随污血冲流出来,加之他多年浸淫于毒砂掌,本身对毒素抗力较强,剧痛之下头脑反而清醒了许多。他情急拼命,刀交右手奋力挥舞,金刀所至血肉横飞。众人惊呼四散,被他夺门而出。
  官衙差役闻警而来,刚好赶到院子,见凶犯冲出,忙迎上拦截。头陀手中金刀甩出,去如闪电,从为首的捕头前胸掼入,后背透出。那捕头应刀而倒,双睛怒睁,死相惨烈。
  捕役大哗,望而生畏。那头陀飞身跃起,“蹬萍渡水”,脚踩众人头顶,一溜烟奔去,纵身窜上一排厢房屋顶。
  随后赶到的官军在军官指挥下纷纷张弓射箭,头陀回身将大袖一摆,拢了一把羽箭在手,甩手掷出。前排的官军中箭倒地,余人惊悚,骇然退避。眼见那头陀飞檐走壁、蹿房越脊,奔逃渐远,隐没在街巷之中。
  
  (2)日薄西山
  大厅内,白云飘气若游丝,已是奄奄一息。
  金风忍着胸腹疼痛上前看顾,唤了几声,白云飘有气无力地睁了睁眼,吃力地道:“雪……雪儿呢?”
  房门一开,女儿白如雪惊闻噩耗与腊梅、伍妈匆匆赶到,一眼望见爹爹瘫软在地,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惊得花容失色、珠泪如雨,扑上前失声痛哭。
  白云飘精神颓废,神志渐渐昏迷。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到一张软榻上,金风从怀中取出针囊,取银针分别刺在白云飘的“人中”、“百会”、“合谷”等穴,又刺“十宣”(十指尖)放血破毒。一面向白雄道:“雄叔,我医术浅薄,只能暂缓白先生伤处毒性发作。速派人去‘回春堂’请孔老夫子!”
  大管家白雄如梦初醒,说道:“我亲自去请!”说着急忙出门而去。
  白云飘昏昏沉沉,口中唤道:“雪……雪儿,雪……雪儿……”
  白如雪凑近身握住父亲的手,哭道:“我在,爹爹,我在这!”
  白云飘艰难地睁开眼,紧握女儿的手,眷恋地道:“雪……雪儿,爹爹……爹爹真是……舍……舍不得你啊,可……可是爹怕……怕以后……再也……不能照顾你……”说着牙齿打战,身躯渐渐战栗抽搐。
  白如雪惊慌地哭叫:“爹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金风解开白云飘的衣服,见前怀一记紫黑色的掌印赫然醒目,周围已瘀青红肿;左臂因为早先和恶头陀对过一掌,更是紫青肿胀得厉害,已扩展到肩腋部位。金风触目惊心,忙从身上撕下一条布扎住先生臂跟处,缓阻毒气上延。又用空心银针刺入其胸前掌印处,以求放血排毒。但伤处已然淤肿,毒血外滴甚微。白云飘渐渐不省人事,在场众人都不禁惊慌失措。
  一个门丁惊喜地跑进门报讯:“孔老夫子请到了!”厅上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只见白雄引领着一位年逾花甲、须发皆白的儒服老者步履匆忙地走进厅来。
  金风和曹能忙上前相迎。原来这儒者便是营口乃至辽东家喻户晓的名医“起死回生赛华佗”孔朝阳老夫子。
  孔朝阳祖籍山东曲阜,是孔子嫡系后裔。当年清兵游掠山东,孔朝阳随父母被掳到关外。他的父亲不愿在满洲为官,弃儒从医,开了家医馆维持生计。他天资聪颖,博闻强记,自幼随父亲在医馆长大,少年起学习诊病配药,人到中年接掌医馆时,医术造诣已炉火纯青。他钻研配制成一种“万应灵丹”百试百灵、声名鹊起,被捧为“神医赛华佗”。此人性情孤傲,落落寡合。唯与白云飘意气相投,引为知己,两人交谊甚厚,惊闻密友遭难,风风火火地赶了来。
  众人忙闪在一旁,都将希望寄予他身上。孔朝阳走到近前,看过白云飘伤势,也是大吃一惊,忙从怀中取出一只乳白色瓷瓶,倾出数粒红色丹丸,手掐白云飘牙关纳入其口中,用水送下。然后由从人所携药箱中取出艾绒火罐,熏过药罐炙在白云飘胸口,为他拔毒。
  过了半晌,白云飘渐渐苏醒过来,众人一片欢呼。
  白云飘睁眼望了望眼前众人,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他唤过白如雪和金风,攥着两人的手艰难地道:“我本是漏网之鱼,劫后余生能活到今天已属万幸。人总有一死,我死了你们也不必难过,好好地生活。”眼光望着女儿,眷恋地说,“雪儿,我这些年来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已为你选好了可托终身的伴侣,就是你金风师兄。他品貌都才华都是青年俊彦中上上之选,今天我就当众将你许配于他,以后你要通情达理,恪尽妇道。”又向金风说,“风儿,为师这一生饱经忧患,内心一直是很苦的。你我相识也是缘分,我自知命不久矣,心中放不下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家仇未报;一件是女儿如雪系独生女。我死后,她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人的仇恨至死而休,但亲情的牵挂却难以释怀。以你眼下的才学,创业不足,守成有余。我留下的产业够你们坐吃百年,我今日将雪儿的终身托付于你,希望你善待于她,莫负我所望!”
  金风道:“先生,有孔老夫子为您疗伤,您不会有事的。不要思虑过多,休息一会儿吧!”
  白云飘道:“你不用宽慰我,人活百岁终有一死。生死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我只想临死前看到女儿有个理想的依托归宿,死也瞑目了。眼下孔老哥在场,你和雪儿就当众将亲事定下来吧。孔老哥,我……烦你做个媒证。”
  孔朝阳恻然道:“好,我来执柯做媒。金风、白侄女,你们就遵照长辈的意愿,定下这门亲事吧。待白老弟伤愈,再为你们诹吉主婚。你们意下如何?”
  白如雪双颊绯红,粉颈低垂,双手不住搓弄着衣角,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风沉默了一会儿,启齿道:“承蒙先生如此厚爱,我本不该违忤先生美意。但事关师妹终身幸福,学生不敢不直言剖白胸臆。师妹年纪尚幼,眼下情急间仓促草率订亲,只怕将来误了师妹一生的幸福,学生百死莫赎。”
  白云飘一怔,急道:“你……你不喜欢雪儿?”随即不禁恼火,“你……你觉得雪儿配不上你?”
  金风忙道:“师妹贤淑貌美、聪慧可爱,是千里挑一的好女孩儿。但学生一直以来都当她是妹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我觉得将来师妹年龄稍大些,她会自己选择理想的伴侣……”
  白云飘怒道:“我已是垂死之人,弥留之际做主将独生爱女许配与你,你竟这般推搪。枉我这些年对你青眼有加、关怀备至!”
  白如雪眼中蕴泪,说道:“爹爹,您不要说了。婚姻总要讲个缘分、两厢情愿,常言说:强拧的瓜不甜,捆绑不是夫妻。既然金大哥不满意这桩婚事,我们也不要苛责于他。女儿生来命苦,也不怨天尤人。但愿金大哥能寻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理想情侣!”
  腊梅在旁愤愤不平地道:“不行!他既已送了定情物给你,就不能不认账!”
  金风一怔,道:“定情物?什么定情物?”
  腊梅反口质问:“金相公,男子汉说过的话就得算数,今天清晨小姐请你吃寿糕,你送了一件银锁给我们小姐,是也不是?你说那件长命锁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是你身上最珍爱的物件,是也不是?是你亲手拿出来送给我们小姐的,我们小姐可没主动跟你讨要,是也不是?我们小姐是随便受人礼物的人么?”
  金风道:“那……那是我送给师妹的生日礼物啊!”
  白如雪从贴身胸前取下那只长命锁,递向金风,道:“金大哥,这是你很珍惜的物事,留着送给你的心上人吧!”说着双眼潮红,禁不住珠泪欲滴。
  周围的白府仆婢都唏嘘鄙视,不满金风不识好歹。
  金风满面羞惭,红着脸道:“雪妹,你是一个心地像冰雪一样晶莹的女孩儿,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小妹妹看待;而今先生提议结亲,我实在觉得自己一介寒生配不上师妹。若师妹不觉得我寒酸卑贱,我愿遵从先生意愿,与师妹缔结百年之好!”
  腊梅一旁道:“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男子汉可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金风道:“只要师妹不嫌弃我,金某不是轻诺寡信之人。既然应诺,绝不食言。”
  孔朝阳喜道:“我这月老还不如这个小丫头能说会道、办事有板有眼呢。现在好了,两厢情愿,再无异议。你俩给你爹磕个头,这桩亲事就算定下来了!”拉着两人在白云飘病榻前并头叩拜。
  白云飘喜形于色,攥着两人的手,内心大感慰怀。喃喃地仰面说道:“馨雪,我们的女儿已然长大成人,现今女儿已订婚了,我终于可以……对你有个交代了!”突然身躯抽搐,角弓反张,浑身战栗不止。
  金风和白如雪大惊失色,白如雪哭道:“爹,爹,你怎么了?”
  白云飘咬着牙关,含笑说道:“雪……雪儿,你终身有靠,我……我死也瞑……瞑目了。你不必……难过,我是……是去见你娘了,她自己在那边……很孤独……”
  一口气提不上来,头颈一挺,双手垂了下来,身躯僵硬不动了。
  金风惊道:“孔老伯,你快救救白先……快救救我岳父!”
  孔朝阳俯身翻了翻白云飘的眼皮,搭了搭腕脉,叹道:“没用了,白老弟眼光已散,脉搏已无,他……他已油尽灯枯了!”
  金风急道:“先生刚才不是已见好转了吗?怎么会突然颓废如此?”
  孔朝阳仰面叹息,摇了摇头,两行老泪从脸颊滑落。他喃喃自语道:“不为良相,则为良医。良医,良医,却连至交密友也救不活。什么‘起死回生’?什么‘万应灵丹’?胡吹大气!”
  说着灰心丧气地出门走去,不顾众人呼唤,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来孔朝阳倾尽心血研制了一种颇为自负的秘方灵药,就是给白云飘服食的“万应灵丹”,传言有起死回生之效。其实丹药中掺和了很大比例的阿芙蓉成分,服食后可以暂时抑制病痛,令病人精神陡振,可谓立见功效。但药力一过,精神涣散,病人反而虚脱不堪。阿芙蓉本身只能止痛,不能解毒。也就只能麻醉病人感官,换取短暂的回光返照。
  白云飘气息一绝,满厅悲声。女儿白如雪仰身晕倒,众人忙扶住她,半晌才将她救醒,又扑在父亲身上失声恸哭。
  金风目睹恩师溘然长逝、竟成永诀,脑海中闪过三年多来白先生对自己的赏识器重关怀教诲,禁不住悲从衷来,泪如泉涌,暗暗发誓:“白先生,我金风今生不能为您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曹能上前劝慰:“送爽兄弟,你现在已是府上东床娇客。老爷新丧,阖家上下大小事务还要靠你拿主意,大局为重,你要节哀珍重啊!”
  金风忍泪道:“曹兄,白先生的后事以及府内外伤亡兄弟的丧葬善后还要劳烦你妥善料理,我时下方寸已乱,六神无主。”
  曹能道:“送爽兄弟放心,我会尽力办得妥妥当当。”
  金风拉住他叮嘱:“伤亡者的家中多送些钱去,跟家属说,为白家流的血不会白流。”又对白雄说道,“白先生的葬礼要办得隆重体面,礼节上该通知的亲友,无论远近讣告都要送到;尤其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能请到的都要请来,我们要在白先生的葬礼上声讨凶僧,查出他的来龙去脉,发绿林贴追捕凶手!”
  曹能和白雄应声各去分派人手布置发丧。
  正是:无妄之灾从天降;逼得孺子挑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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