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慕兰，我们从这边走吧。”离开墓地，水建民拉着还想原路返回的慕兰：“刚才来路高低不平，比较难走，怪我心不细，没看到你穿高跟鞋。”
　　“还好，幸亏是中跟。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回来，所以没有准备好。”
　　“对不起！打乱了你的计划，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建民满脸歉意。
　　“没有呀，你的安排很好，比较合理。”慕兰点评水建民的安排：“我不想跟你一起回来，就是那一点心理障碍作怪。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找个忏悔机会，说说心里话，以后心里就没有这个结了。还是你想的比较周到。”
　　“啪！”看到慕兰如此理解他，水建民“啪”地在她脸庞吻了一下：“真是一个乖猫猫！”
　　“臭狗狗，不可以的。刚从墓地回来，就这么嬉戏打闹？”慕兰指着不远处父母的墓地。
　　“没关系！父母看到我们这么恩爱会很高兴的。以后他们就放心了！”
　　“你看前边还有一个人。”慕兰指着前边坐在路边的一个人影子。
　　建民定睛一看，前边确实有个人，好像旁边还有几只羊。他加快脚步：“快走！好像是我痴哥。”
　　这是一条灌溉渠，这个季节已经很久不用水了，所以是干的。痴哥的几只羊，正在吃渠边发黄的草，羊的主人半躺在坡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掉了几个扣子，肚皮都漏在外面了。
　　水建民看到这一幅酸楚的景象，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叫了一声“哥——”然后，一把抱住自己的骨肉兄弟。
　　迷迷糊糊的痴哥哥，突然听到有人叫“哥”，还没有清醒就被抱着，很久没有过的一股乱流涌遍了他的全身。固有的血缘关系，本能使他很快就认识是自己的亲兄弟。高兴得手舞足蹈，哇哇乱叫：“嘿嘿——啊啊——嘿嘿——”
　　水建民迅速把自己的夹克外套脱下来，披在哥哥身上。
　　“建民，别感冒！”慕兰阻止着。
　　“我感冒没有事，我有自理能力。他感冒了，谁管得了他？”建民抹了一下眼泪：“以前有爹妈管着，我从来没有担心过。现在爹妈走了，嫂子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他？能给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如果是苏秦，可能家门都不让进，所以，虽然我不满意，但是我没有责怪他们的资本。”
　　“建民你不要自责了，也不要再难过。这个事情交给我来办！”慕兰拿出纸巾擦去水建民的泪水：“等我回去，把希少建不穿的四季衣服，整理一下送过来。如果不嫌孬，两个哥哥以后都不用买衣服。然后，我来嘱咐嫂子要好好照顾痴哥哥。一般我的话她会放在心上的，你就放心吧！我们一起赶快回家！”
　　“哥，把羊赶回家吃饭吧！”然后帮着痴哥哥一起赶羊。
　　“建民，虽然痴哥哥衣不蔽体，但是他习惯了。暂时不会感冒，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慕兰劝建民穿回自己衣服。
　　“你不要担心，我长期锻炼身体，我的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现在因为走路都快出汗了！”水建民拉着慕兰的手，关心地看向慕兰的脚：“累不累？脚疼不疼？”
　　“不疼。这条路还可以。”慕兰微笑着回答。
　　痴哥哥看到慕兰与弟弟相亲相爱的样子，高兴得一路“嘿嘿，嘿嘿”笑。
　　“哥，你肚子饿不饿？”水建民问。
　　“嗯嗯，饿。嘿嘿，饿。”痴哥哥口齿不清地、笑呵呵地回答。
　　“以后要早点回家去吃饭。听到了吗？”建民嘱咐着。
　　“嗯嗯。”
　　“他能不能听懂？”慕兰问建民。
　　“简单的日常用语懂，本能的需求知道。一生就会放羊，一只也不会丢掉。一茬又一茬，放了几十年了。说起来也怪！他每天找到一块有草的地方，然后，往地上一躺，然后羊就在他周围吃，从不跑远。”
　　“动物与人一样，时间长了就有感情了！同样，痴哥是把放羊当成了他的精神寄托，没有了羊或许他就过不下去了！建民，你父母去世，他知不知道难过？”
　　“知道。虽然他不知道父母的离世预示着什么，但是看到我们哭他也会哭。上次父亲惨死，大家责怪他，他还结结巴巴给我解释，说那个人打嫂子。意思就是，他看到那个人打嫂子，他去护，才打到父亲头上。”
　　“怎么一家子就出了你这个猴精的呢？！”慕兰的语气透露出赞美。
　　“我大哥也不痴啊！他就是不肯说话而已，性格像我爸爸，我像我妈，痴哥是在我妈妈肚子里屈的。据我妈说，快要生产时，肚子已经疼了，我妈还跪在地里起红薯。最后，连跑是跑，还是生在裤裆里了。现在分析起来，可能是屈时间长了，缺氧导致的。”
　　“早知道这样，红薯丢了！”
　　“那时候穷，怎么舍得丢？还有就是劳力少，最主要我妈要强，啥事都不能落后，否则怎么会肚子疼了还下地干活？”
　　一路上说说讲讲到家了。
　　二痴子把羊关到羊圈。
　　王怀美看到二痴子穿着水建民的夹克一起回来了，慌忙解释，还夹带着抱怨：“他有衣服，你不叫他穿不晓得穿，一步不到，一步就这样。他小叔，你衣服怎么把他糟蹋啊？”
　　“没有事的，给他了。他衣服扣子全掉了，肚皮都漏在外面，我怕他受凉。嫂子，你赶紧把饺子热一下，你看都三点多了，痴哥肯定饿坏了！”建民安排嫂子，又打了一盆水：“慕兰，来洗洗手。”
　　洗完手，建民打开车门，提出自己的箱包，拿出一套休闲外套，对大家说：“我还有。”
　　穿好衣服，水建民又到小屋子里，看看痴哥的床。大约一米宽的农村夏天纳凉用的凉床上，光溜溜的柴席子，还有一床旧棉被。
　　看到痴哥已经吃上饭，水建民拿出一千块钱给嫂子。
　　“他叔，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你还给钱干嘛？”
　　“嫂子，你辛苦了！现在父母不在了，痴哥就全指望你们照顾了。刚才，我看了一下他的床，觉得还应该给他添床被子。冬天到了，千万别冻出病来。”
　　“买啥呀，买也盖不出好来。”王怀美推辞着不接钱。
　　“买床新的你们盖，旧的给他也可以。总之，以不冷为原则。”
　　“有。家里旧被子还有。”王怀美转头又像慕兰解释着：“他姑，我主要是看还不怎么冷，所以就没给他铺。”
　　“有更好。钱你就留着贴补家用。马上我们就走了。”
　　“马上走？你不在家过两天呀？”
　　“哪有时间过两天，现在就要去买明天回去的机票。”
　　“天都要晚了，还能买到机票？”嫂子极力挽留：“你们不要怕没地方睡，就是条件差一点。”
　　“水建民，你难得回来一趟，要不你在家过两天？走前打我电话，我来送你去机场。”慕兰征求水建民意见。
　　“不了，我还去要买机票。”
　　“机票我替你买。”慕兰明知道建民不会在家，还一本正经地故意逗他。
　　“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还是跟你车一起走吧！”水建民配合着慕兰“演戏”。
　　水建民把钱硬塞到嫂子手里：“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嫂子就不要客气了！”
　　“是的。建民说得对，钱你就留着家用吧！他主要的意思就是请你们照顾好痴哥哥。”慕兰重复着建民的意思，并且表态：“家里被子如果不够用，水成的就不要送学校去了，我那里有闲置的。再一个，以后你们衣服尽量少买。我们不穿的衣服多得很，只要你们不嫌不好，都给你们。”说着，慕兰打开车门。
　　“好啊！好啊！不嫌，不嫌。他叔，你放心吧！二痴子我还像老爹老奶在世一样待他。”王怀美接过一千块钱，小心翼翼地问：“这钱……他小婶回去再与你吵架……”
　　“你把这个家照顾好就行了！其他的，你别管。”水建民又问：“大哥呢？”
　　“可能去田里了！”
　　“那我就不打招呼了！我走了！”水建民与庄邻乡亲一一握手道别：“再见！再见！”
　　坐进车里还不忘摇下车窗嘱咐：“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好的，再见！”
　　出了水庄，车子行驶在乡村公路上。慕兰提议：“建民，你闭着眼睛休息一会。今天你一定很累！”
　　“我不累！你累了，中午也没有休息，穿高跟鞋又走了那么远土路。要不，我来开？”
　　“不，我开。你睡吧！”慕兰心疼建民连续奔波劳累。
　　“那我们都不睡，现在说说话。等到宾馆一起睡！”
　　“也行！”慕兰调皮地问：“刚才的戏演的怎么样啊？”
　　“你是一只坏猫猫！明知道我不会在家，还故意激我。”建民趴在驾驶座后背椅子上。
　　“不是激你，起码的样子要做做啊！我总不能让人看出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啊？平时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关键时候更要正派！”
　　“我跟你一起走，就显得你不正派了？如此说来我就是不正派的人了？”水民轻轻地捏了捏慕兰的耳朵：“哟，到现在我才发现，你是肉耳垂。怪不得能做校长！”
　　“不是，建民，你误会了！你想想，你的左邻右舍也会想啊，水建民是有老婆的人，这个校长怎么与他一起来一起走的？你就是同学似乎也有点不妥。我不是仅仅为我自己着想，更多的是为你啊！在这个村子里，有几个有你这个身份？”
　　“对！谢谢夫人的理解、支持与配合！”
　　正在这时，慕兰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显示，是家里的固话。她把车停到路边：“建民，不要讲话。很可能是我孩子。”
　　“妈妈，你今天晚上回来吗？”果不其然，是女儿海沐。
　　“宝贝，妈妈出差在外面。明天晚上到家好吗？”
　　“嗯，好！”
　　“真是妈的乖女儿！哥哥到家没有？”
　　“还没有。”
　　“跟哥哥都要听爷爷奶奶话哦！跟妈妈再见！”
　　“嗯，妈妈再见！”
　　放下电话，慕兰向水建民解释：“今天是周末，按照惯例，每个周末都要回去陪孩子过两天。”
　　“你休息，我来开。”水建民打开车门下车。慕兰坐到副驾驶位置。
　　车子继续行驶在乡村道路上。
　　“要不，今晚还是回去？”建民征求慕兰意见：“我们来日方长。”
　　“不！刚才我不是解释过了嘛！特殊情况也有过，今天就是忘记先打电话回去了，有点被动了！”
　　“我怕孩子在家失望。不管大人怎么做，千万不要伤了孩子的心。”
　　“平时出差，我尽量避开周末时间。就是考虑孩子的的心情！今天不是特殊中的特殊嘛！没事，快乐起来，让我们过一个愉快的周末！”慕兰反过来安慰着建民：“此时此刻，无论如何，我是舍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宾馆里的。”
　　“慕兰，谢谢你！”建民歉意地望向慕兰：“我现在才感觉到夫妻相互尊重、相互体贴是多么让人愉悦的一件事！”
　　“建民，我说过，我的情况基本与你一样，缺少的就是尊重与体贴！”
　　“那你现在的关系，周末回去与他怎么相处的？”
　　“开始，他不配合。还向我提无理要求，说只当情人相处。我问他想不想我回去陪孩子？想，以后再也不要说这些话。最后他同意了，并且配合的还不错！”慕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现在倒是婆婆不配合了，经常在我面前咕哝，说什么‘这不三不四的算什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等等！我知道她是心疼儿子。”
　　“你们还住在一起吗？不住一起孩子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怎么可能？我与女儿住在一起。孩子还小，基本上不懂那些隐晦的事情。只要父母不吵不闹，回家吃饭睡觉，他们就不会乱想。而且，我比他们睡得晚。”
　　“人啊，在一起时不好好珍惜，不懂得尊重体贴，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分开了反而好了，也能忍得住了！”
　　“儿子明年就要中考，还有他还想复婚，所以，他不忍能行吗？这次我们要不是在厦门意外相遇，我是准备给他一个考验机会的。现在，既然老天成全我们在一起，就听从老天安排吧！”
　　“是的，等儿子考试结束，你们就摊牌吧！好好给孩子解释，相信他们能理解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