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通过水灵支离破碎的描述与自己的分析，水建民认为慕兰离婚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非常大。从感情基础看，自己应该是不二之选，可是慕兰却没有这个意思，甚至于倾听者自己都没当上。她换号回避自己究竟有什么苦衷？
　　“郁闷！是应该出去走走了！”水建民想。
　　“十一”长假期间，慕兰带着部分教学骨干，随着“好风光”旅行社双飞五日游，来到了武夷山。
　　武夷山，素有“奇秀甲东南”之称，集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国家旅游度假区、国家，自然保护区、国家一类航空口岸于一体，它以其碧水丹山的天然美景而驰名天下。
　　将包裹行李放在圣远宾馆大厅，随着导游去另一个酒店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后，就开始了游玩的行程。
　　只见秀美灵气的武夷山景区的入口处广场上，人头攒动，山上山下，游客络绎不绝。
　　他们游玩的第一个景点，是九曲溪漂流。九曲溪从西向东，蜿蜒自如，山绕水转，水贯山行，溪水晶莹，可谓曲曲含异趣，湾湾藏佳景。清澈的溪水是武夷山的灵魂，十月的下午，乘上古朴的竹筏，沐浴着柔和的阳光，荡入山光水色之中，如融入神话般的境界，令人心旷神怡，游人可领略到探奇之美，心境之和，漂流之趣。坐筏观山，极目皆图画，丹山、碧水、绿树、蓝天、白云相映成趣，呈现出武夷山大自然五彩缤纷的色彩美。沿途看到奇峰相叠、嵌空而立，那高低相错的山峦，如旌旗招展，那气势磅礴的岩峰，如万马奔腾。展示了大自然中极富韵味的参差美。山与水的完美结合是九曲溪旅游线路最突出的特色。
　　人坐筏上无遮无拦，全方位地沉浸在碧水丹山之中，无噪音、无污染，抬头可见山景，俯首可观水色，侧耳能听溪声，伸手能触清波，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刚柔相济。可以说是竹筏水中流，人在画中“看山不用杖而用舟”，即使是白发翁妪，仍可尽情漫游，遍览山水之美。
　　坐在竹筏上，听着艄公风趣幽默、荤素搭配的讲解，游客的笑声洒落山水之间，成了九曲溪旅游线路又一大特色，难怪人们风趣地把艄公称做“骚公”。
　　曲折萦回的九曲溪贯穿于丹崖群峰之间，如玉带串珍珠，什么“双乳峰”“天游峰”“玉女峰”等等，峰岩连为一体，构成"一溪贯群山，两岸列仙岫"的独特自然美景。由于水绕山行，山临水立，仰角适中，滩潭交错，山不高有高山之气魄，水不深集水景之大成，身临其间，有如漫步奇幻百出的山水画廊，难怪钱其琛副总理游览武夷山后感慨万千欣然留下“三峡雄伟壁立，漓江清碧秀丽，武夷山水，两者皆备，尽在其中”的赞叹。
　　游览九曲溪的水上工具是古朴的竹筏（当地人叫竹排）。武夷山以竹筏为游览交通工具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由于它浮力大，吃水浅，轻便灵活，筏工只要用一根竹篙驾驭。它可以平稳地漂过深潭，也可飞快地滑下浅滩；可以灵巧地避开突立中流的礁石，又可急剧地转弯。
　　晚上，他们下榻在四星级圣远宾馆。
　　第二天，游览天游峰。
　　昨天的漂流很惬意，什么烦恼不悦都随着溪水流走了，也没有什么体力消耗。今天不同了，爬到天游峰一半的时候，慕兰的腿开始发抖，渐渐就落后了。到一个亭台上，她望着前边陡峭的岩石对同事们说：“哎呀，老了，不行了！你们上吧，我坐在这等你们。”
　　几个年轻的说：“慕兰校长，这样可不行！没有领导带队，掉队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拉着你走！”
　　“不了。山道那么窄拉着不好走，这也不是工作，不需要领导带头的。”慕兰喘着粗气坐下来。
　　“我来陪慕校长。我也不想上去了！”席明华是整个团队年龄最大的，和年轻人相比也有点吃力。
　　“我也陪。”一名体胖的老师附和着。
　　“慕兰校长，你看，眨眼间就有三个人掉队了。你不是经常教育我们要发扬团队精神吗？我们的团队一个也不能当逃兵。”仗着关系很铁的吴迪，给校长下了命令。
　　“慕兰校长，前面有张老师拉着，我在后面托着保护你。你尽管放心吧！”
　　“我们都在后面保护你！有这么多人梯您就放心吧！”
　　……
　　就这样，慕兰被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老师拉着，艰难地往上爬。后面的团队鱼贯而行。
　　谁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口一个校长的叫声留住了一个中年帅气的男游客的脚步。因为语速快，校长前面的定语听不清楚，他不敢断定是铭刻在心的那两个字。他把“风情假日”旅游帽往下拉，站在一边静静观望。被大家叫做校长的女人，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白晰的皮肤，红扑扑脸蛋上那双眼睛，水建民认定就是他心里一直爱着的慕兰。但是，和那次闭路电视里出现的职业女性形象却迥然不同——一身黑色带金条运动服，白色运动鞋，和脑后高捧的马尾巴搭配，显得充满青春活力。
　　到底是不是慕兰？水建民有一种冲动，他想叫她，就在“慕兰”两个字呼之欲出时，梗在心头的幽怨情愫突然跳了出来。如果我这么叫她，她会是一种什么表情？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突然中断联系而尴尬、内疚？……水建民实在不知道慕兰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是，在冷漠的背后水建民总觉得她隐藏着一颗火热滚烫的心。默默地照顾自己的家庭，还钱不要，偷偷送行……为了得出标准答案，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求出这个未知方程。她也知道我水建民现在不是当年穷得让人瞧不起的男人，孬好也是处级干部，在同学中混得还算可以的，却遭到她几次拒绝，最后，竟然狠心地换了号码。
　　当初是她“负”我在先，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联系，她是在回避什么？怕旧情复燃？
　　水建民与慕兰是处于一明一暗之中，他的情况，慕兰略知一二；而慕兰的情况他却是一无所知。慕兰从不提起，他也不好深入触及。
　　从面貌上看她活得很滋润，看来她没有嫁到水家是对的。但他们可能没想到，嫁到水家更是对的，我会把她呵护得更加滋润。
　　现在我有钱有地位，有什么用？自己心爱的人却不在身边。
　　慕兰，慕兰，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心里从来没有我的存在？如果有，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后来又中断与我的联系？而且现在我就在你旁边怎么没有心电感应？如果没有，今天又意外相见又说明了什么？
　　水建民郁闷中夹带着些许兴奋，他被这个“磁场”牵着，也委随慕兰的团队鱼贯而上。
　　爱一个人就是要她幸福，她幸福了，你为什么不高兴？就因为她拒绝联系吗？
　　这样想着，水建民又释怀了。好奇心使他和走在最后面的那个胖老师攀谈起来：“听你们口音好像是江苏人？”
　　“对！我们是苏北的。”
　　“我的祖籍也是那里的。”
　　“巧了，遇到老乡了！”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是ＨＡ市一中的。”
　　“ＨＡ市一中挺有名的。现在校长是谁？”
　　“姓慕名兰，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女同志。”胖老师指着前面的慕兰：“诺，就是前面第二个。”
　　“羡慕的慕？这个姓氏比较少啊！”水建民明知故问。
　　“对！”
　　……
　　老乡遇老乡感到格外亲切，忍不住要攀谈攀谈。一些情况很快就被水建民掌握了。
　　水建民害怕引起对方怀疑，没敢问得太多。“ＨＡ市一中慕校长”这一条就足以说明了情况。
　　从刚才山崖亭阁里遇到了慕兰开始，丹山、碧水、绿树、蓝天在水建民的视觉里失去了魅力；奇峰、山峦、大自然的美景也没能再留住他的心。他一直在考虑，心里有一个急需实施的计划。于是，当接送的旅游车刚在宾馆门口停下，他就下车直奔服务总台。
　　“同志，请查一下有个叫慕兰的住在哪个房间？羡慕的慕，兰花的兰。”水建民解释着。
　　“8415”
　　“真的是她？真的这么巧？”水建民心中窃喜，所有梗在心头的结，被这他乡意外相遇化解了！他相信他们还是有缘份的，他要紧紧抓住这失而复得的机会。
　　吃完晚饭，他迅速洗漱。然后抓起房间的电话：“喂，你好！”
　　“你好！”是吴迪接的电话。
　　“麻烦你请慕校长接电话。”
　　“慕校长在洗澡。你待会再打。”
　　“慕兰校长，刚才有人打电话找你。”吴迪对从洗手间出来的校长说。
　　“谁呀？”慕兰裹着浴巾。
　　“不知道。没听出来。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那有谁知道我们的电话？这可是房间内线啊？”
　　“我也没听清楚，我让他待会再打来。”
　　“好的，你进去洗吧。”
　　慕兰对着镜子吹头发。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喂！你好！”
　　“校长好！”因为近期经常通话，水建明听出是慕兰。
　　“你，水建民？”从慕兰惊喜的声音里听出，她很高兴。完全没有水建民所顾虑的那些情况。
　　“是的，是我。”
　　“你在哪？怎么知道我房间的电话？”
　　“你猜猜。”充满磁性的声音是那么神秘。
　　“对不起！我猜不出。”慕兰的心快要跳出来：“你说啊！”
　　“我和你一样，是来旅游的。和你住在同一个宾馆。”
　　“真的呀？”慕兰激动得眼睛湿润：“不会这么巧吧？”。
　　“真的。就这么巧！这就是缘，你不承认不行！”水建民也显得异常激动：“可以出来吗？”
　　“可以。”这意外的相遇让慕兰不得不相信缘份二字，她几乎是没多想就立刻答应。
　　“好！我在大厅等你。”
　　慕兰迅速穿衣，几乎是飞奔着来到大厅。
　　大厅里的水建民背着手在踱步。板寸头、长四方脸、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浅咖色休闲外衣敞开着，随意中露出一股潇洒。白色短袖T恤束在藏青色休闲裤腰里，在咖色的软牛皮休闲皮鞋的搭配下，充满了青春活力。看到慕兰从电梯里出来，快步迎了上去。总之，比那次在机场偷偷看到的还要英俊。
　　“你好！”水建民礼貌伸出手。
　　“你好！”慕兰也很大方地接应。
　　两双手紧紧相握，两颗心激烈跳动，长期的期盼愿望意外地实现，慕兰只觉得一阵目眩。
　　“怎么了？快坐下。”水建民托住慕兰，连忙把她往沙发上拥。
　　刚才沐浴过的红扑扑的脸，乌黑的中长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就像一朵刚才出水的芙蓉——一尘不染！用粉面桃花来形容此时的她，是再贴切不过了。从楼上下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如果此时量一下血压肯定不得低于160。所以，慕兰不好意思地解释：“不好意思！可能白天爬山爬累了。”
　　“那我们到外面找个茶吧坐下说说话好吗?”水建民建议。
　　在宾馆附近一个叫“绿韵”的茶吧，久别的情人相互对坐着。
　　“真的没想到。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慕兰几乎是自言自语，湿润的眼角被低垂的缕缕黑发遮挡着，她望着手里的茶杯，不敢直视水建民。
　　“是的。当你们单位的老师左一个慕兰校长，右一个慕兰校长时，我认真地看了一下被叫做校长的女人。这一看，不得了，当时差点摔到悬崖底去——神仙显灵了，把我日思夜想的人送到面前了！”水建民故意幽默一下。
　　“是因为和以前差别太大，又丑又老吓得你差点摔下去的吧!”慕兰也小幽一下。
　　“恰恰相反！我惊讶慕兰同志怎么永远没变老？”
　　“怎么可能呢？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你凭什么当时就断定是我？”慕兰感叹着。
　　“虽然我当时不敢断定下来，但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仅因那百分之一的犹豫，才让我想方设法去打听清楚。”
　　“百分之九十九？那也不可思议！我们分别得太久太久了……”慕兰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是啊，我何曾忘记过你的音容笑貌？能一眼看出是你，一是姓慕的比较少，姓慕的美女校长又少之甚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不说你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水建民吊胃口似的打住话题。
　　“什么原因？”慕兰看水建民说得神乎其神的，感到好奇。
　　“上次回去时，我见过你。”
　　“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慕兰惊诧无比：“在哪啊？”
　　“就在你们学校。那天，我去为水成开家长会，在电视里看到你在讲话！”
　　“……”无语。慕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此时就连简单的客气都显得虚伪和多余！
　　“本来鼓起勇气想去找你的，但考虑到你多次拒绝我当面感谢你，又看到你活得非常滋润，所以，我找到了你不想见我的答案。只好偷偷地看一眼就走了。”水建民实话实说。
　　“只好偷偷地看一眼？”这是一句多么无奈又让人心酸的话语啊！
　　自己偷偷到机场去看他，他又偷偷地到学校看我。慕兰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为什么都要偷偷地？为什么？”水建民问。
　　“我们？你，你说的什么意思啊？”水建民有胆量说出自己曾经去学校的真情，慕兰却不敢告诉他曾经去机场……
　　“慕兰，别再隐瞒了！我知道你那天去机场是专程为我送行的。”
　　“没有没有。不是告诉过你去办事的吗？巧合而已。”慕兰还在隐瞒。
　　“那是搪塞之词。你是怕影响家庭，不想让我知道。”水建民大胆地表白：“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虽然你多次拒绝与我联系，但是，你从未忘记过我，因为你一直住在我心里。”
　　火辣的眼神，直白的语言，让慕兰如坐针毡。她找借口站起来：“对不起，上一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