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然而没等到开庭传票送来，冯山和水灵之间就产生了矛盾。
　　原来，冯山看到水灵正式起诉后，心里绷着的一根弦逐渐放松。认为水灵成为自己的老婆是十拿九稳的事了，不再像以前那么粘糊了。该干嘛干嘛！生意、喝酒、打牌，把水灵一个人放在“家里”。其实，目前冯山还没有住房，农村的房子是前妻的，离婚后很少归家，现在更不能把水灵带回去。他现在长期租住小旅馆的一间房子，吃饭到饭店。虽然清闲，但完全没有家的温馨。以前走一步都要缠着带上水灵，现在因水灵腰还疼，所以，他让她卧床静养。这本来是好意，但水灵却感到了从没有的失落和寂寞，她躺在床上，前思后虑，想了很多。
　　晚上，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打牌归来的冯山：“明天你不要走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房子。听小朗说，碧秀园房子降价了。住在旅馆不仅花费大，也不像个家……”
　　“房子暂时不买，那三十万元我生意上要周转。”冯山一直说自己存折上有三十万元，而且亲自拿给水灵看过。
　　“现在不买什么时候买？结婚在哪结？我总不能就这样随你到处流浪吧？”
　　“你放心！有你住的地方，不会让你住露水地。”
　　“如果你不买房子，即使离婚判决了，我也不会和你结婚！”水灵第一次亮了自己的底线。
　　“马上我去外面把工程款再收收，然后去安徽接一个工程，这个工程结束就买房子。”冯山允诺水灵。
　　“去收账，到安徽接工程。”这是经常挂在冯山嘴上的话，实际上他一天也没离开过金沟县城，这不由得使水灵心生疑虑：“这个话你说了多少回了？光说不做，你就这样一天一天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外去做工程，又舍不得把你放在这；不放这，工地上条件又差。所以就等你身体调养好再说。”
　　“那你外去要帐啊！钱要不回来，光接工程有什么用，不是白苦吗？一肚子花花肠子，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水灵埋汰着冯山。
　　“你怀疑我啊？好好好，明天带你一起去要帐。让你见识见识真假！”
　　第二天，冯山带上水灵去原来承包工程的沐城县要帐。
　　一到那，认识的人一口一个“冯老板”，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客气得很。加上身边又换了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大家出于好奇的心理，谁都要客气地拉扯上几句，所以，显得这位“冯老板”受人尊重，很有人缘。但一直到晚上，那位“债主”也没露面，冯山只好和水灵宿在沐城。
　　“你就这样听任他，何时能要到钱？万一明天也不回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吧？”水灵意思让冯山电话催催债主。
　　“催过了。张老板今天有特殊事回不来，总不能为十万八万这点钱把朋友给恼了吧？我再来问问。”冯山拿出电话：“张老板，事情处理怎么样了？对，我还在沐城等你呢！要不是想买房子结婚，兄弟我不会向你张这个嘴的。好好好，不好意思哦…，嗯，挂了！”
　　第二天上午，这位张老板露面了。看装束，和冯山“级别档次”差不多。但态度非常诚恳，一见面就客气地解释：“这就是你说的弟妹吧？哎呀，漂亮！真漂亮！兄弟眼光不丑！实在对不起啊，让你们久等了。本来这笔钱早应该主动送到你府上的，你看，还要你亲自跑一趟，实在对不起！走，这就去银行提给你。”
　　冯山对站起来准备随行的水灵说：“你腰疼就别去了，把东西收拾一下，钱取回来我就来带你回家。”
　　“对对对，这点小钱不需要兴师动众的。马上回来我请你们吃中饭，下午回去！”水灵想：张老板和冯山一样口气，在他们嘴里十万八万都是小钱。
　　一个小时以后，冯山拒绝了张老板的邀请，带着水灵回金沟了。
　　到沐城看到的一幕，使水灵更加信赖冯山了。撇开钱不说，单说这人际关系，接触的圈子，是丈夫邵海强一辈子也走不进去的场面。于是，她高兴地自言自语打起自己的算盘：“明天就去看房子。做个按揭贷款，这八万元先回去交个首付，存折上的三十万元留给你做生意周转……”
　　没等水灵说完，冯山就打断水灵的话：“哪有八万哪？张老板才还二万。最近他出了一场车祸，手头比较紧，和我商量先还二万。我也不好意思再要，就等等吧，反正跑不了，你也看到他这个人的，与我关系非常铁，他不会赖账的。”
　　“那没有全还啊？”水灵心一冷：“口气那么大！一口一个小钱小钱的……”
　　“他要不是出了车祸，这点钱对他来说真是小钱！我还指望在他手下接工程做呢，别这么小家子气！他说一转过手就还我们。房子暂时不能买，判决书下来我们领个结婚证就行了。你是不是还想敲锣打鼓派花轿去娶你啊？”冯山煞有介事地解释着，完了，还不忘开句玩笑调和一下气氛。
　　“去你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水灵说的是实话。
　　“就是呀！我们就租个房子默默地过日子，把钱用在生意上，好好地苦一把，以后要什么房子没有？非急在一时？”
　　经过冯山这么替张老板“圆场”和对以后生活的规划和安排，水灵感到也有点道理。于是不再在买房子上纠缠了。
　　其实，冯山根本没有钱，存折上的三十万早已经挥霍差不多了，现在只有张老板刚才结算的二万元工程款。张老板说的小钱就是这二万，八万元是冯山自己编造出来的，故意留六万元的虚头，让水灵好有信心跟他过日子，与张老板无关。
　　
　　水灵再次出走，邵海强真的是万念俱灰，没有一点生活的激情。那天他带着儿子阳阳去丈母娘家，竟然孩子般嚎啕大哭。
　　尽管女儿要离婚，但善良的水家人还把邵海强当女婿看待。一直支持他，给他出主意、想办法。王怀美教育女婿：“不管水灵她怎么做，反正你不要同意，这婚是离不掉的。等她气消了，也就回心转意了，你们还是一家人。没事时你就打个电话怜惜怜惜她，说点软话哄哄她……”
　　“我打过，她不接。”邵海强垂头丧气地说。
　　“不接再打，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啊？脸皮放厚点！”
　　于是，邵海强照着丈母娘的话去做，没事就打，终于在一个下午打通了。
　　“水灵，你在哪？你心怎么这样狠？结婚几年我对你什么样好你忘记了？你说一就一说二就二，从没违拗过你，也从来没打过你一巴掌。”
　　“那这次你怎么舍得打的？”因为冯山不在身边，再者也被邵海强死缠烂打精神感动，所以，水灵接了电话。
　　“这次，要不是你铁了心要离婚，我也舍不得打你啊！我打过早后悔了，正如你说的，我不能跟父母过一辈子。这些天我确实尝到了这句话的滋味，你回来吧！”
　　“迟了。起诉书我交了。”
　　“你说的是真话？”邵海强很震惊。
　　“当然是真的！”水灵很平静。
　　“起诉书算什么？只要我不签字，离不了婚。”邵海强并不懂离婚的程序。
　　“你为什么不签字？”
　　“我不同意离婚。”
　　“我现在名声坏到这样，你不离婚干嘛？”
　　“我不嫌。只要我不嫌，关别人什么事？”
　　“你父母……”
　　“他们已经同意搬出去住了。只要你回来。”
　　……
　　说实话，丈夫的再次不计前嫌，水灵心里还是有所触动的。如果日常生活里没有公婆干涉，水灵真的不会走到离婚的地步。现在说这话，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即使相信下步又怎么走？冯山能善罢甘休吗？考虑了半天，最后水灵说：“离婚的事暂时我没有办法停止，已经递到法院了。下面应该怎么办我也不懂，你找姑姑帮忙吧！阳阳放假了，你明天把他送到我这里过几天好不好？”
　　“是你姑姑，你自己找比我找好。”
　　“我不好意思再找姑姑了！上次没有听她话。”水灵说的是心里话：“现在没有征求她意见，把离婚诉状交了又再去找她，不是有点二五嘛！你找她合情合理。”
　　“好吧！”邵海强答应着。
　　“明天把阳阳送来听到没有？”水灵再一次强调。
　　“这……”邵海强不知道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不答应，害怕得罪水灵；答应好像对阻止水灵离婚有害无益。最后他说了模棱两可的话：“如果明天有时间我就送来，没时间就下次的。”
　　其实，整头脑的邵海强今天长了个心眼，有征求慕兰意见的想法。他把这些情况和自己的担心告诉给慕兰，谁知却遭到慕兰的全盘否定：“海强，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必要的。水灵想要阳阳，这是好事，你尽管大胆地送给她。你想想，分开都这么些天了，水灵还是离不了阳阳，说明阳阳对她是何等重要？这是唯一能牵制她离婚的条件。如果时间长不让他们母子接触，她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反而能离得开阳阳。你说，让她接触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越接触她就越离不开？”邵海强这才恍然醒悟：“我认为不让她看，才能逼她早点回来。”
　　“对！不能逼她，那样她会走极端。你把阳阳送给她。然后，再利用看阳阳这个借口经常联系联系她，对她的回心转意有好处。”
　　第二天，邵海强按照水灵的交待，在邮电大厅里一家三口见了面。没说几句话水灵就要走。
　　“你现在住在哪？是不是和冯山住在一起？”邵海强还是难平心头之恨。
　　“不是的。我一人租的房子。”水灵隐瞒了事实。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一天没离婚一天还是你男人。”
　　“你别废话好不好？我现在看见你还生气。”水灵急着要离开，所以故意发了一通脾气。
　　邵海强想起慕兰教育他的话：“……让妻子有个心理依靠，这样她才能依赖你，离不开你。否则，有你和没你有什么区别？”
　　丈母娘也说目前以怜惜她为主，不要呛头。于是，他掏出200元钱：“这200块钱拿去，买点东西补补身体，不要节省。没有告诉我再送来。电瓶车也留给你用。”
　　邵海强能有如此气度和修养，确实令水灵有点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