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年轻太监的声音很大，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他剑眉星目，身上有一种不属于太监的傲气，却在这身袍子的衬托下，越发的小人得意。
　　旁边的宫女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身边的斐莲，她匆匆瞥了一眼小太监，转身离开了。
　　看着眼前的人越走越远，小太监（索合）却越走越慢，最后在一个拐角处，消失在了人群中。
　　三皇子没落，九公子远在北疆，六皇子远在皇陵，十一皇子失踪，一向沉稳内敛的四皇子与一夜之间，轰动全城，引得朝堂内外一阵计划，可惜总有些事情，变化得更快。
　　这不，四皇子的风头才起，皇后便开始着手打压，先是装病，唤来给昏迷不醒的雪妃治病的张院判，而后又是联合宫妃上演一处处闹心戏。
　　“四皇子隐忍报复，以生母之命换来自己的荣宠，真真是卑鄙至极啊，本宫怎得就没有看出他是这般狼子野心之人。”皇后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让一群按理给她请安的宫妃不知所措。
　　四皇子，真的是如此恶毒之人吗？还是皇后嫉妒怨恨，想为三皇子脱罪？
　　一个个疑问占满宫妃的脑子，可面上还得有说有笑不成，这人活着若不是命运给分了三六九等，就是自己给自己分个等级站个队，这不，才刚入宫不久的晋答应未等皇后说完，便开始表明自己的立场，急着站队找庇护。
　　一旁的蕙妃皱眉，看了一旁的滇妃一眼，看对方也是一脸的惊讶，便隐了眼中的好奇。
　　蕙妃是异域女子，对中原之事知之甚少，初来之时，便得到了滇妃地照料，两人以姐妹自称，皇上也对此很是中意，还因此封了滇妃妃位。只是自从滇妃有了皇子之后，便清心寡欲，很少再与她走动，而后吃斋念佛，远离纷争。
　　而她自己也在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中学会了隐藏，才得以独女安康顺遂地长大，眼看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有些事情，也到了争一争的时候。
　　虽说后宫如沼泽，一旦陷进去，便从此难以独善其身，却没想到，新引进的答应，竟是如此大胆，公然与皇子为敌，不只是否有何深意？对于政事，她自是不大理会的，毕竟除了静儿她再无亲人。也正因为此，皇后此时把目光转向了蕙妃。
　　“嫔妾愚钝，久居深宫，目光短浅，皇后娘娘聪慧过人，您说着，嫔妾听着，定不会多言。”
　　蕙妃起身缓缓行礼，而左手则在起身之际，按了按衣服的后襟。“若本宫需要你的意见呢？”皇后娘娘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她凤目微缩，眼神中不乏凛冽之气。
　　“恕妹妹愚钝，平日里也和四皇子并未亲近，实属不知，何况四皇子在皇后娘娘身边养了多年，自是皇后娘娘最为了解。”蕙妃眨巴着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也就是这份柔弱，才真正惹怒了皇后娘娘。
　　“呵，你倒是会得挺多，不但会勾引皇上，就连带一个十一岁的小皇子也是倍加呵护，我看并不是与四皇子不亲，是不屑吧，亦或，只是表面上的工夫，背后地里，还不知道如何的热络呢？”
　　最初的拉帮结队之意已无，却是凭空生出的嫉妒嘲讽之意甚笃，明里暗里，只要有心之人去听，总是觉得不太对，蕙妃如何不济，也是后宫四大妃之一，皇后说她与皇子暗地里热络，不是违了伦理纲常吗？
　　蕙妃听罢，急急起身申辩，却在还未开口之际，便昏倒在了皇后的丝兰殿里。
　　众妃子震惊，纷纷起身，惶惶不安地盯着皇后，似是在等她拿主意，又像是在一旁看着，皇后娘娘妒意甚笃，心胸狭隘，三言两语之间，一人昏厥。
　　她们的不慌不乱在皇后眼中亦是如此，在三皇子被贬之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逼昏了蕙妃，而一旁冷漠的众宫妃，还是一如往常的善良，无助。
　　刚才还向皇后急着表明立场的晋答应，也呆呆地站在一旁，同众人一般，慌乱地看向皇后，与众人不同的是，她的慌乱是真的，只是此时的皇后，又怎会有心思去分辨真假，蕙妃虽说不盛宠，也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妃子，这下，事情似乎更糟糕了。
　　一向自愈聪明的皇后，也有了一时的惊慌。
　　相比于众人，滇妃已经默默地请来了太医，并通知了皇上，这一切来得如此得快，仿佛就是事先准备好的，而闷在鼓里的，只有一心想着三皇子的皇后。
　　皇上很快就到了丝兰殿。
　　走进主殿，看到众妃皆在此地，有人惶恐，有人淡定，只有慧智兰心的蕙妃，此时躺在床上，面无血色，那个如猫咪般温顺美丽的女人，现在惨白的脸颊上豆大的汗珠爬满了整张脸，心不由得开始发疼。
　　身旁的公公喊了一声皇上驾到，悠扬的唱声一如既往，却让他觉得很长，很烦，他回头瞪了身边的大太监一眼，急急地走上前去。大手一挥，挥散了一旁的宫妃，眼神被床上的人所吸引。
　　这样的场景，他太过熟悉了，那一年，同样是在丝兰殿，同样是在午后，她惨白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个曾经唤他瑞儿的人，就这样慢慢地，在他的眼前失了呼吸。
　　他紧紧抓着她的双手，感觉到得却是异常刺骨的冰冷。
　　“来人，死了吗？”他大吼一声，已经分不清楚，现在的他是活在回忆里，还是在眼前。
　　一旁的院判颤颤巍巍地上前，请了脉后又退至一旁，身子不停的发颤，这个时候的皇上，有着那时一样的目光，身为院判的他又怎会不知？
　　“救人，傻愣着干什么？”皇上冲院判再次吼道，已经好久没有失控过的皇帝，这一次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大吼大嚷，原来在心里最深的情感面前，所有的人都会失控的。
　　张院判已经在心里祈求了各路神仙，可眼下这症状，完全和长公主去世之时一模一样，时急时缓的脉象，毫无规律可寻，除了显而易见的阴虚之证之外，便是无解的谜底。
　　眼下只好开一些补阴之药，可不之所下何毒，草草下药是医药禁忌，而他是整个太医院最为权威之人，这主意还得自己拿，是死是活，没得选。
　　张院判额头的汗滴大颗大颗的滴落，而床上的人眉头紧锁，看上去痛苦万分，皇上的心思早已被这幅场景挑起，心里的内疚和痛苦几近奔溃。十几年前，他未能就活长姐，十几年后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张院判，给你时间，好好治病，三天之后，她若不醒，你拿九族来抵。”深吸一口气，皇上缓缓看着众人，语气像是话家长里短，却把人推入绝境。
　　而在主殿休息的差不多的皇后，此时正站在殿外，听到皇上的声音时，手里的瓷碗已经啐了。
　　丫鬟正一旁紧张的擦拭着，而皇后，三魂早已去了两，这一件简单的事情里面，她似乎看到了危急，关于家族命运的危急，更是关于皇帝心底的禁忌，这一切看似简单，却像是被人算计好一般，掐准了时机，一切像漫天大网一般，从天而降，把她整个覆盖，不留余地。皇后颓然在地，她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从皇上御驾亲征开始，就已经布局，十一皇子失踪，何妃死亡，接着三皇子谋逆，雪妃受伤，四皇子回朝翻起谣言，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激怒她，让她失去判断，随性而为。
　　好算计，好算计啊！
　　皇上离开时，狠狠地盯着皇后，而后没有片刻的言语和停留，转身离开了，这一次的离开，意味着什么，皇后最清楚不过了，只是她张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曾经对众妃有多狠戾，对三皇子有多宠溺，对皇帝有多痴情，现在皇帝对她就有多怀疑、多恨，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去触那位的霉头，但有些事情，不搏一搏，怎会知道路的曲折与否？
　　现有的一切，都是她拼尽全力得到的，二十多年前，她深知父亲的考量，左相之女入朝，注定是一场悲剧。当时的他还不是皇上，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的皇子，性格温顺，做事也小心翼翼，警惕心十足，正因为如此，左相更是不同意，不得盛宠的皇子，好则封藩王，不还性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了，就单说她左相之女的身份，成亲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是当时她倔啊，她爱他，从第一眼开始，得知他是皇子后更是一颗心倾了，拉拢父亲，拜访贵妇小姐，能做的不能做的，想到的想不到的，她都做了。却在得知长公主为政时，他埋怨她，嫌恶她，更是把自己不想面对的，不能忍受的嫉妒怨恨，都加注在她的身上。
　　她错了吗？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被家族所反对的皇子，只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开始谋划计划，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除了下厨做饭讨好他，还双手开始沾血，那些个威胁到他的人，都被她一一处理了，没想到，竟落了个恶毒夫人的噱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长公主遇到了贺兰，禅位给了他，而他在拒绝了她之后，又下旨封后。成亲那天，成簇成簇的合欢花，衣摆上的龙凤交颈悱恻，她却异常明白，眼前的九五至尊在想什么？他不爱她，更不会放过她，绑在身侧，利益同化，便是他对她多年感情的回应。
　　可不管如何，她还是如愿了，不是吗？皇后仰天长啸，泪水随着鼻尖滑落，顺着脖颈，隐了去处。一如深宫的暗流涌动，上一秒你在天上云里雾里，下一秒，便不知身在何处了。
　　皇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此事蹊跷，得通知了家族才好，若皇上真要怪罪与她，为了朝堂平衡，他也得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