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出那日夜里星象所示，自新妃入宫，宫中又出了诸多问题。其实这些问题若说大其实也算不上大，跟新妃未进宫时差不多，只不过这是新妃啊，事情很自然的被放大了，落霞轩这么封闭的一个地方都能知道这些事。其中尤为严重的是，皇后被查出毒害新妃之事。我想这宫中怕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平静了。
　　听宫人说，新妃夜夜恩宠不断，日日赏赐，各宫都纷纷献礼讨好，哪怕是当初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亦然。不同的是，新妃在吃完皇后赏赐的莲羹之后吐血不止，御医说是中毒；碰巧在那碗莲羹里检测出了与新妃中的毒相同的毒素；更巧的是，这毒跟当年我母妃生我时中的毒是一种毒，真是巧啊！就像是寻常百姓常读的那种戏本的把戏。父皇也因此龙颜大怒，虽不知到底怒为何，是为新妃，还是为……至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想必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不过，事既已起，看戏也好，入戏也罢毕竟如此相像，还是要去看一下的。
　　“阿蔷。”
　　“奴在。”
　　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看。”
　　“诺。”
　　当我踏入这个我母妃生前所居住的宫殿——凤梧宫时，有些怔神。许久未进了，自我母妃去世、王兄入边境，有两个年头未进了，倒是有点陌生了。凤梧宫殿内，父皇怒气汹汹地坐在新妃的床边，望着跪在地上的皇后与那九皇子。
　　“皇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皇的女人都敢毒？你是真真活腻歪了！这皇后之位是真不想要了！以前我不予以治理，你该不会以为这后宫是你的天下了吧？！”
　　皇后跪在地上，坚韧的背影，低着头，隐忍的声音：“皇上，若是臣妾说臣妾是冤枉的，你是否相信？”其实若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怕是到死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子会下毒，会是一个妒妇。
　　“信？皇后，你若是本皇，你会信？”
　　“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何来冤枉？”父皇啊，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你可想清楚过？
　　“儿臣叩见父皇！”
　　“阿樱来了，快来看看你母妃。”殿内的人都一震，尤其是皇后娘娘，在一瞬间所有的坚强似乎都被击碎了；她看向这个帝皇，眼里不知是何情愫，看完便惨然一笑。
　　“父皇？”
　　“阿樱，是父皇说错了，是来看看你新妃娘娘。新妃病了，你有时间要多来看望看望她。”
　　“儿臣遵旨。”说完便温顺地退至一边看着这场戏。皇后娘娘，时至今日你可明白了什么？我真的很想问你时至今日，你可曾觉得后悔？
　　当初毒害我母妃并不是没人知道、也不是没人惩处，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毒害新妃的这个罪名你可喜欢？这次你该如何解决？尤其是在你家族势力逐渐被架空的这个情况下。
　　“皇后，我念你是我正妻，我慕王朝的皇后，是与我携手在战场厮杀打下这片江山的原因下，在没有实质证据前，我暂不罚你。来人！将九皇子拖下去，杖罚三百。皇后，你记住，这是你这个母后的过错，本皇等你来这认错。”
　　三百？父皇，你倒是好狠的心，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也是，若是你心不狠又如何能坐得上这个帝王之座；若是你心不狠，我王兄又何苦带兵入边境；若是你心不狠，我母妃又为何会至死还被困在这深宫中。待父皇离开之后，我与新妃请了辞便也跟着离开。
　　“阿蔷？”
　　“奴在。”
　　“你觉得这次谁会赢？”
　　“公主已经有了主意，又何苦难为阿蔷。”
　　阿蔷你果真是极为聪慧的，留在这皇宫真是可惜了，你若愿意离去，我一定送你离开。你又何苦随我兄妹被这囚牢困住。
　　走出凤梧宫时，九王兄也恰好受完罚，背后血肉模糊。哪怕是这么重的伤，也没听他喊一声，倒也真是铮铮铁骨。若是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想必是会很敬佩的，可惜了。皇后在一旁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真是凄惨至极。
　　我曾在太学听过皇后在战场上的传闻，想必在战场上时也没有现在那么绝望吧！明明一代巾帼，这都是何苦呢！在后宫中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尊重华贵、一直礼仪万全，现在这幅样子像极了冷宫里的那些疯女人。你这是何苦呢？但这毕竟是你自己当初造的孽，自作自受而已，怨不得人。
　　当我走到九王兄的身旁，他用带血的手抓住我的裙摆，趴在地上冷眼地看着我，眼里倒映出我的样子。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何苦呢？我蹲下，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背着阳光笑着朝他说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决定，等你到明天子时，落霞轩。”说完我便带着阿蔷离开了，剩下的只看你怎么选了。
　　当我起身的时候，皇后抓着我的手，我看向了她，她的那双眼睛里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曾在母妃病得昏迷时见到过她，她在旁侍候着看着母妃的眼神就是这样；如今又这样看向我，我不知这是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那种情感是我当初不明白的，当时的我一直以为她是通过我看向我母妃，但更或许，皇后在这一瞬间就已经想到我们今后的结局了。
　　回到落霞轩，做着寻常做的事情，酿酿酒、看看书、练练字，这一日似比往常要长了许多。直至第二日子时，夜色正好，星辰光芒照着随阵阵微风落下的樱花上，真是极美的；不难想象，母妃生前说的那片漫天的花海在风中星光中是何样的。
　　“九王兄，既然来了便请进吧，落霞轩只有我与阿蔷二人，不必畏惧什么。”
　　“传言公主殿下自幼体弱多病，应是不懂武功之人吧？如此看来，传言真是传言，不可信的。”
　　“九皇兄言重了，传言是否可信是要看人的，而我知道你来了，也不过是你这身上的血腥味有些重了吧，我这可没这么重的味道。”至于传言是否可信，皇后娘娘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吧。
　　说完，便见一白衣身影在夜色星辰里从落霞轩的墙上翻下，倒是应了书上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倘若我能推衍到未来的未来，我真的希望我们从未相见、从未相识；像是母妃一直期望与父皇的那个样子，所有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九王兄，夜深露重，还带着重伤来，想必是想通了吧？”
　　“王妹，你真的算得一手好棋。”
　　“王兄言重了，这事我又不是起源。”
　　“我等王妹计谋。”幕凌，其实你是恨我的吧，恨我们兄妹的吧！倘若不是我们，你才是这个慕王朝未来的王，才是这天下的主人，你母后才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我又何尝不恨你，恨你母后的呢？这世间的事，真的是看不清弄不明啊。
　　我看了眼这片狭小的天空，对着藏在屋门后的阿蔷说：“阿蔷，你看这夜色，倒真是美，你说外面的天空也是这样的吗？”
　　“公主，夜已经深了，该休息了。”
　　“阿蔷，你说是从何时开始的，这株樱花再未完全落下过，总是一茬接一茬地盛开，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
　　“公主，该歇息了。”
　　“阿蔷。”
　　“公主，该歇息了。”我对着星光望向阿蔷那带着泪的脸，歇息吗？
　　“阿蔷，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否想要出宫？这是最后的机会。”
　　“公主，您该歇息。”阿蔷啊，别再这么难过了，以后的路长着呢，会更不好走了。歇息？何时才能真正地歇息。
　　“阿蔷，我们回房吧。”
　　次日清晨。
　　“阿蔷，给我换件衣服，给这张脸上个妆吧，与母妃越像越好。阿蔷，你别愣着了，快过来！”
　　“公主，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何苦你一直叫我公主，何苦又何苦。
　　“阿蔷，我乏了，你快些儿弄吧。”对着铜镜仔细地看着阿蔷上妆的那张脸。阿蔷，你可知，新妃对付完皇后之后，接下来就是我们，是我与皇兄。虽说皇后家族势力逐渐被架空，可皇后毕竟是位高权重，有自己的基本在；最坏也不过废除皇后之名，打入冷宫。可我们呢？若是让新妃扳倒皇后，你、我、王兄，必死无疑。
　　当我出现在父皇与新妃面前，父皇与新妃同时一震，就连身旁的宫人与跪在地上的皇后都是一震；不同的是，皇后看向我的眼睛里有着不同的东西，像是愧疚，又像是担忧，总之我不喜欢这双眼睛。而父皇是迷恋，至于新妃，倒是似笑非笑。
　　父皇摸着这张脸：“阿樱，你与你母妃真真是极像的，真的太像了，若是你再大一点那便就是你母妃的样子。”
　　“父皇说笑了，母妃是我的亲母妃，相像是必然的，又有何稀奇？是吧！新妃娘娘。”
　　新妃嬉笑着：“公主说笑了，本宫怎知公主母妃长相如何，本宫也是刚进宫。”
　　“哦？对哦，新妃娘娘是刚进宫的，新妃娘娘与我母妃太过相像，竟让我产生了跟父皇一样以为母妃又回到我们身边的错觉。”
　　新妃娘娘还是笑着倚在父皇身边：“公主也说了，这是错觉。”
　　“新妃娘娘真是极美的。”
　　“是公主谬赞了。”
　　两个人像是说着平常人家说的客套一样，可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