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谁傻啊
作品名称:初恋之绝代佳人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18-08-05 11:06:07 字数:3186
白云飞歌把绝大部分户外的劳动活都包了下来。她到外面去总是穿着一条马仔裤,打着绑腿,上身穿着一件束腰外套,头上戴一顶宽松的便帽。她肩背挺直,动作灵活而自信,还带着那么一点满不在乎的嘲弄人的神气,所以看起来简直像一个身材俊美而又随随便便的小伙子。可是,她的相貌却完全的不像一个男人。她有一头乌黑的卷发。她在弯腰的时候,一缕缕卷发就到处的飘拂;而当她直起身子来就有一点儿古怪,有一点儿吃惊,并且有一点儿羞羞答答,有一点儿挖苦地朝上望时。
她的眼睛就显得乌溜溜的,又大又圆。她的嘴唇,也往往有点痛苦而又带点讽刺似地紧紧抿着。在她的身上有一些令人费解的奇特之处,她常常把身子的重心移到一条腿上。注视着在院子斜坡里叫人恶心的烂泥中摇摇摆摆地跑来跑去的鸡群,叫唤她心爱的白母鸡。那只白母鸡一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就跑了过来。但是,当白云飞歌瞧着她养的那群三只脚趾的家禽,在她的目光下逛来逛去时……眼睛里便流露出一丝几乎是讽刺的闪光。她在对心爱的白母鸡乖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也有那么一点危险的嘲弄口气。而白母鸡乖乖呢?为了表示友好,就用嘴啄着白云飞歌的鞋。
尽管白云飞歌竭尽全力地照顾这群母亲鸡,但可惜农场上的鸡长得并不好,她总是按规矩每天早晨给它们喂一顿热饲料。然而她发现它们吃过以后,总有好几个钟头的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她简直觉得这些鸡,要靠在窝棚的柱子上,懒懒洋洋地完成它们的消化过程。她完全明白,它们应该忙忙碌碌地扒来扒去啄食吃,那样才会对它们有好处。于是她决定改到晚上喂它们的热饲料,让它们吃饱了就去睡。可是她这么做了以后,并没有见到成效。
况且彼年天气的条件对养鸡非常的不利,饲料缺乏……质量又低劣。实施夏令时之后,母鸡们顽固地拒绝照平常那样,在夏天八点钟的时候进窝。其实这个时候够晚的了。而不把它们关进笼子中睡觉,那就简直使人得不到安静。现在它们,总是兴致地勃勃地四处的踱来踱去。一眼也不瞧谷仓,一直到十点钟或十钟以后。
蓝天非诗和白云飞歌都不相信,人应该只是为了工作而活着。她们想在傍晚的时刻读点书,或者开着车出去溜溜。另外白云飞歌还想用工笔在瓷器上画几只天鹅,用碧绿的颜色作背景;或者干点精巧的细木工活,做一副漂亮的办公桌椅。她这个人有许多的稀奇古怪的想法和许多没有满足的欲望。可是那些蠢母鸡害得她做不成这些事。
不仅如此,还有一桩祸害的事情比别的事情更使人心烦。那就是农场中有一座小小的宅子,包括一间木头做的谷仓和一幢有低矮山墙的农村住宅。它们离小树林不远,中间只隔着一块田野。自从租包这个农场以来,狐狸在这儿简直猖狂得无法无天。它曾经当着蓝天非诗和白云飞歌的面,公然拖走了一只又一只母鸡,每一次都把蓝天非诗吓了一大跳。特别是这一次,让蓝天非诗的眼睛睁得老大。透过宽大的眼镜直瞪着,又是一阵哀鸣。一阵扑打,晚了……又一只天上鸡被拖走了。
这真叫人太丧气了。
她们想了许多补救的办法。在准许狩猎狐狸以后,她们带上猎枪……在狐狸惯常出没的时刻两人一起去守候着。然而还是无济于事,狐狸比她们敏捷得多。就这样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过去了。用蓝天非诗的话来说,她们简直是靠亏损来维持生活。有一年夏天,她们曾经把农场的住宅租给别人,她们自己则搬进了一间侧屋,那是用一个集装箱改用的房子。她们觉得住在这里特别的有趣,同时也节约了开支。那料不管怎么说,情况还是有一些不妙。
这一对朋友平常还是非常要好的。因为蓝天非诗虽说容易兴奋又有一点弱不禁风,却是个慷慨热情的姑娘;而白云飞歌虽然比较古怪,又常常心不在焉。但她的身上,却有一种特别豪爽的气概。不过在漫长的孤独生活里,她们互相间就容易发生一些小磨擦……彼此也感到有点厌烦。白云飞歌承担了五分之四的劳动活,她虽然不在乎这个,可是情况似乎老是那样没完没了,于是就使得她眼睛里有时冒出一道奇怪的火花。
而蓝天非诗的神经也越来越紧张,变得垂头丧气。这时白云飞歌对她说起话来也更加尖刻,随着时光一个月一个月地流逝,不知怎么搞的?她们好像总是失利,于是这般她们对这种生活渐渐地丧失了希望。她们两个人,孤独简单地住在树林边的那块田野里。广漠的原野空旷寂寥,一直伸延到远处白马山的圆锥形峰顶下面。她们住在那个地方好像太孤单了,没有什么能让她们打起精神来。也许这一些都算不上什么黑暗,所以她们也就没有必要去迎接什么光明。
要说会有什么黑暗的话,就是那只狐狸真使她们两个都烦恼极了。夏天的清晨,她们刚刚把鸡放出来。就得赶紧端起猎枪守候在那里,而到了暮色渐渐低垂的时候,她们就得又去守着。狐狸真够狡滑的,它在茂密的草丛里溜过去,像蛇一样使人不容易发现。而且,它好像故意要和这两个姑娘较量似的。有一、两次,白云飞歌已经看见它那毛茸茸的白尾巴尖。或是看见了它隐藏在深深的草丛里的火红的身影。她对它胡乱开了一枪……可是狐狸似乎并不拿这当回事。
一天傍晚白云飞歌背对着落日站在那里,胳臂下面夹着枪,头发塞在帽子下面。她似乎在守候又似乎在沉思,她经常陷进这种状态。她的眼光锐利而富于观察力,可是她的内心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眼睛里所看见的东西。她常常沉入这种奇怪的入迷状态,嘴唇紧紧噘着。她的身子是否当真的在那里?她的思想是否开了小差?还确实很难说。
森林边上的树呈现出一片黯黑而微带棕褐的绿色,因为这时已经是八月底了。远处的松树,光秃秃的黄铜色树干和枝条在空中闪闪发亮。近处茂长而带点棕色的粗大草茎也闪烁着,充满了生命的光芒。鸡和鸭都在附近,鸭子在松树下面的池塘里洇水嬉戏。白云飞歌注视着一切,什么都看见了。可是又好像什么也都没有看见。她听见蓝天非诗正在远处对鸡和鸭说着什么,可又是似乎没有听见。她在想什么呢?天知道。看样子,她似乎抑制住了自己的意识活动。
她垂下眼睛,突然看见了一只狐狸,它抬起脸来正在望着她。它的下巴,正在往回收缩。眼睛朝上望,正好和她的眼睛相遇。它像是认识她,她像迷住似地动弹不得,她明白它是认识她的。所以它才敢那样笔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她的勇气消逝了。因为它认识她,而且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她在困惑中挣扎着定了定神,眼看着它不慌不忙地跳过几根掉在地上的树枝……从容不迫,大模大样地跳开了。
她把猎枪举在肩上。即使在这个时候,她的嘴还是噘着的。她知道自己做出开枪的样子,其实是白费力气。她慢慢地跟在它的后面,朝它消失的方向缓慢而固执地走过去。她觉得自己能够找到它,至于找到它以后干什么?她并没有考虑过。不过,她下定决心要找到它。她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在树林边上走着。睁得圆圆的眼睛烱烱放光,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红。她并没有在想什么,她在奇怪的毫无知觉的状态中漫步的走来走去。
最后,她听到蓝天非诗在叫她。她努力集中了一下思绪,转身尖叫了一声作为回答……就迈着大步回农场去了。火红的太阳即将下沉,鸡和鸭都进窝了。她注视着它们。白的、黑的,纷纷向谷仓靠拢。她好像被什么迷住了,虽然看着它们,却又没有看见它们。但是她还是能够本能地知道,该什么时候去关那扇门。
白云飞歌走进屋子里去吃晚饭。蓝天非诗已经把饭摆在桌子上,她开始和白云飞歌轻轻松松地聊着天。白云飞歌好像在用她冷淡和果断的样子在听着。她有时简短地回答一两句话,但是整个这个时间她都如痴似醉。晚饭用毕,她站起来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出去。她带上枪去找那只狐狸。因为它抬起眼睛看了她,它那狡滑的眼光似乎穿透了她的头脑。她不是在想着它,是她已经被它迷了。她觉得它那机警而泰然自若的乌黑眼睛一眼就望到了她的心里,一下子就看透了她。她觉得它成了她看不见的精神主宰。她熟悉它朝上看的时候下巴低下来的姿态,她熟悉那只长着棕黄和灰白毛的狐狸鼻子。她似乎又看见它掉过头来看着她。带一点邀请的样子,又带点轻蔑和狡黠的神气。
于是她去了。忽闪着她那双骇怕的大眼睛,胳臂底下夹着猎枪,沿着树林的边缘走去。这时候天黑下来了。一轮巨大的月亮升到了松树的梢头,蓝天非诗又在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