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歪出水平

　　“因为什么？”褚火炎追问道。“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们有亲戚关系啦！”端木玉熙脱口而出。
　　其他几人被雷得是外焦里嫩，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吴笛用胳膊肘一捅龙翔天，压低声音问：“你在这呆了这么久，这事你知道吗？”
　　龙翔天摇摇头，眸子里晦暗不明地说道：“当年我来玉剑宗时，一心要在武学上有所建树，对宗里的这些事都不太注意。”
　　吴笛皱着眉头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虽然我没怎么接触江湖门派，但也听说过玉剑宗入宗门槛很高，好像还要经过什么考核，考核过关了才只能成为门外弟子，然后在一年后的宗内比武胜出了，才会正式加入玉剑宗。既然考核如此严格，按照雷燃的资质，如果只是和老宗主的师父有一般的关系，怎么可能通过各大长老的考核进入玉剑宗？除非是……”吴笛似乎想到了什么，龙翔天被她的话提醒了，顿时灵光一闪，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说道：“除非是他儿子！”
　　两人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这有点太匪夷所思啦！据说那一任宗主是幼年皈依的，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皈依，玉剑宗宗主也不是不能有子嗣，那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有儿子这个事实？一齐把目光投向端木玉熙。
　　端木玉熙看了身边的褚火炎一眼，褚火炎嘴角勾起讥讽的一笑，叹息一声道：“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还是你们的脑子好使。”
　　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却也等同于默认。褚火炎苦笑着摇头道：“按理说本不该私下里谈论师祖的，可既然今天雷燃好死不死的撞上来，我也就不管那个了。”
　　端木玉熙斜眼看了褚火炎一眼，似乎在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规矩啦？
　　褚火炎对于端木玉熙的嘲讽不以为然，他开口说道：“师祖之所以要掩盖事实，是因为为他生子的是个有夫之妇。”
　　这一天大的八卦，如同又一个响雷炸开，震得龙翔天和吴笛目瞪口呆。吴笛感到头上乌泱泱的奔过一万个草泥马，原来弄虚作假不是从纳兰雨和二长老开始的，这玉剑宗从上上上辈子就是假货了，真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上上上辈子就歪的玉剑宗，传到如今，不怪能歪出人神共愤的水平了。
　　吴笛看着端木玉熙扶额长叹道：“这样一个烂掉的门派，还值得你维护吗？”
　　端木玉熙负手而立，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的玉剑峰，浑身散发着无奈与悲凉。
　　吴笛心中一紧，一种感同身受的酸楚涌上心头。她想到自己前世的家族，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阶段，那时候族里的一些人，不求上进不思进取，一味地躺在祖宗的成绩上予取予求，全然不顾家族的整体利益，挖空心思的想多吃多占，弄得堂堂中药世家靠卖别人的药品过活，如果不是以爷爷为首的家族中有识之士力挽狂澜，恐怕“无医堂”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了。
　　眼下的玉剑宗就是第二个“无医堂”，要想重振雄风，难啊！
　　吴笛直视端木玉熙，用探问的语气说道：“爷爷还想整顿玉剑宗？”虽是问话，却有着肯定的语意。
　　回过神来的端木玉熙，一眨不眨地盯着吴笛看了一会，然后迈开大步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不能让玉剑宗断送在我的手里！”
　　“哎！你这老头儿……”吴笛急忙跟上，也不待端木玉熙停下，就在他身前身后地绕来绕去，嘴里嘟囔着，“你说要整顿就整顿啦，也不看看如今玉剑宗里的人是个什么样子；再者说了，您老都多大岁数了，也许还没等您整顿完呢，您自己就先垮了。”
　　也不管她怎么絮絮叨叨，端木玉熙就是一步不停，一直把吴笛甩出老远。
　　吴笛气得一跺脚，手指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找到儿子了，赶情你都把心思用在这上头了，以后别在我面前哭天抹泪的，你的眼泪还是留给玉剑宗吧！”
　　一句话说完，吴笛站在原地生闷气。
　　而端木玉熙像被雷劈一般定在地上，他没有回头，颤动的双肩暴露了他悲伤的情绪。
　　从没见到这样老友的褚火炎，轻声一叹道：“笛儿啊，别怪他，他，不容易。”说着拍拍吴笛的肩膀继续说，“你爷爷是在老宗主面前发过誓的。那年老宗主病危，临去世前把在外寻找儿子的你爷爷千里召回。他知道你爷爷无意于宗主之位，可整个玉剑宗又没有一个人是合适的宗主人选，于是他将玉剑宗强行托付给你爷爷，并让他立下毒誓，终身效忠于玉剑宗，如违誓言将祸及子孙。他是用这种办法将你爷爷绑在这玉剑峰上了。如今他明知不可为，也脱不开身了。”
　　一番话如雷轰顶，炸得吴笛脑中一片空白，她痴痴地望着前方那已不再挺拔的老人，心里的愤怒、悲伤还有心疼，一起纠缠在一处，让她再次对这可恶的、没有自由的时代一阵唾骂。前世的爷爷使家族重振是心甘情愿，而这一世的爷爷却是被动地接受这悲催的命运，她不服！可不服又能怎样？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孝道，没有什么个人选择，哪怕这孝道违背了人伦道义，你也得无条件地接受，否则你就是与天下为敌。
　　吴笛感到压抑极了，感觉自己胸腔里没有了空气，心灵的窒息让她浑身无力。
　　不知什么时候龙翔天搂住了她的肩膀，感受到吴笛内心的愤怒，他不自觉地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脊背，无声的安抚使得吴笛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回过意识的吴笛，抬头看看眼前的龙翔天，眼中的挣扎一览无余。
　　龙翔天看懂了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渴望，渴望亲情，渴望朋友，渴望爱情，更渴望心灵的自由。
　　他用深邃的眼神告诉吴笛，“你所想要的，我必达到！”
　　获得了来自龙翔天的力量，吴笛眼里的决心越发坚定。她大步向前地走到端木玉熙的身边，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既然是无法躲开的鸿沟，那就让咱们祖孙俩一起面对！”
　　端木玉熙如一棵老松般极力地站直自己的身体，可内心一瞬间涌起的暖流，使他眼中氤氲着光泽。他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能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地强大起来，自己没有给过她什么，倒是让她来安慰自己。望着那还显稚嫩的小脸，仿佛看到了当年妻子认定自己时的果决，不愧是木兰的孙女啊！
　　端木玉熙微抬起右手放在吴笛的头顶，爱抚拍了拍，笑中带泪地说道：“你真的很像你的奶奶。”
　　吴笛呲牙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调皮地说道：“那是，有其奶奶必有其孙女。”说完还一仰脖子，那傲娇的小模样逗笑了几人。“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想整顿玉剑宗，您可有个章程？”
　　褚火炎和龙翔天看着端木玉熙，也想知道他的打算。
　　端木玉熙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地言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不过还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现在我还不能说。”
　　吴笛盯着他，眨巴眨巴大眼睛，一挥手道：“好，既然您老人家有自己的办法，我就放心了，要是您需要我帮忙，请您一定告诉我。”
　　“好！”端木玉熙大声答道。
　　四人就这样决定了玉剑宗的未来。
　　谈完正事，四人一同回到了大殿。
　　而此时的玉剑宗大殿上早已是座无虚席。
　　端木玉熙一走进去，就发现以二长老为首的玉剑宗众人，都各自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只不过把宗主座下的第一座次让给了雷燃。这时的雷燃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要是不看那时不时挑起的耳朵，还真像入定一般。
　　见端木玉熙进来，二长老首先说道：“过些日子就是一年一度的入宗比试了，不知道宗主大人对这次的比试有什么新的章程？”
　　端木玉熙一步一步地走到宗主座位坐下后，才垂眉问道：“但不知二长老所说的章程是什么意思？我宗自开宗以来就定下了入宗的规则。怎么，二长老是想改了老祖宗的章程不成？”
　　一个大帽子砸下来，二长老立马冷汗冒出来。端木玉熙轻勾嘴角，暗道：叫你嘴欠！别以为有人撑腰我就怕了你！
　　吴笛看着这样霸气十足的爷爷，心里真是爽歪歪啊！不由得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这下有人可气坏了。
　　“宗主大人，这宗内议事允许外人参加吗？”二长老阴沉沉地说道。
　　吴笛一听这是冲自己来了，向前走了一步，双臂环胸地吊儿郎当地说道：“你以为我稀罕来啊？要不是你们三请四邀的，打死我都不来，如今该得的赔偿都得到了，”说着故意走到二长老身边低声说，“该揍的人也揍完了，姑奶奶我啊，该走人了。”说着看向上面，端木玉熙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吴笛这才一拉龙翔天的衣袖，二人从容淡定地走了出去。
　　吴笛知道眼下还不是动玉剑宗的时候，端木玉熙还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而且自己来玉剑宗也有两个多月了，是时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