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平安夜睡觉之前

　　西方东方耸了耸肩。他沉默片刻后，终于说道：“你就当是人各有志吧。也许，这原本就是我欠你的。”
　　“你说什么胡话！”南方北方突兀地打断了他，语气的激烈让两人都是一愣。对视了片刻，南方北方率先别开目光，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心里也一直有个解不开的枷锁，固执地把所有失去的原因都怪罪在这个哥的身上，也许，这只是不愿意面对心底深处的那份罪恶感。
　　不愿去承认，西方东方母亲的死和他的出现有间接的关联。若非知道了他的存在，西方东方那位高贵又寂寞的母亲也不会在大雪天开车出去，溺死在冰冷的湖中。当然，他也是无辜的。
　　上一辈的纠缠，这一代的恩怨，多少难以释怀的影子，多少伤人的回忆，这一切的一切啊。
　　终于，南方北方伸出手按在那一迭文件上，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打理好方方氏企业的。我也知道混在方方氏企业的间谍是谁，三天之内，我会对董事会、对媒体做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答复。”
　　“我拭目以待。”西方东方静静说道，站起身来。
　　“哥。”在他离开之前，南方北方突然出声唤住了他。第一次，他在叫“哥”的时候并无讽刺之意。顿了片刻，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请你转告蓝天非诗，就告诉她……对不起。”
　　西方东方转回身来，微微点了点头，兄弟俩的眼神交会良久，默默地达成了共识。有太多过去的阴影卡在中间，这一辈子，他们都不可能产生什么手足之情的。可是更少，以后不会再是针锋相对。
　　目送西方东方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南方北方低头望着桌上那雪白的一迭文件，许久都没有移动分毫。
　　他赢了。这一生最梦寐以求的东西，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面前。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终于得到了方方氏企业那可观的财富和权势。
　　那么为什么，此刻他心里却突然感到一丝空虚？彷佛！他仿佛刚才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大雪纷飞，将美丽的宅子和环绕周围的树林都笼罩在一片银妆之下。虽然这个平安夜的柏林异常寒冷，室外的气温早就已经降到了零下，但从屋子里透出的灯光却显得异常明亮温暖。
　　曾经被尘封的方方氏家大宅，如今因为住进一群孩子而变得充满了生气。
　　时钟已经敲过了九点。宽大的客厅里，窗上和墙上挂着许多精致的装饰品，美丽的圣诞树下也堆满了礼物，为迎接第二天的来临做好了准备。蓝天非诗缩着腿坐在壁炉前汲取炉火的温暖，轻啜一杯香浓的热可可，慵懒地翻着报纸。
　　社会新闻的头版正刊登着德国年度十大杰出企业家的丰功伟绩，在随文附上的照片里，南方北方一身昂贵的笔挺西装，手臂上挽着个风情万种的金发名模。
　　平心而论，他的确比西方东方更适合执掌方方氏企业。带着蓬勃的野心和几分不择手段，再加上天生的社交手腕，他在商场上几乎所向披靡，短短几年，已经将方方氏企业的资产翻了一倍有余，成为身价上百亿的富豪。当年西方东方的“退位让贤”，也因此而被盛赞为将方方氏企业推向顶峰的决策。
　　只是，很多人到现在依然不解，身为天之骄子的西方东方，为何竟甘愿将家传事业托付给父亲在外面私生的弟弟？
　　“在看什么？”身后响起低沉的嗓音，一只温暖的大手搭上她的肩头。
　　“……东方，”蓝天非诗的脸上露出微笑，仰头望向他。“方方氏企业被柏林时报评为年度十大杰出企业之一呢，你看。”
　　“唔。”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深眸中闪过些许诧异，问道。“南方北方又换女伴了？我以为他和那个意大利的女继承人已经论及婚嫁了。”
　　“可能最后还是不适合吧？分隔两地谈恋爱，就算有私人飞机，还是很累的。”蓝天非诗耸了耸肩，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戏谑。“不过他这个女伴更漂亮呢。羡慕吗？当初如果你没有放弃方方氏企业，这会儿享尽艳福的就是你了。”
　　西方东方微微挑眉，眼中亦闪过一丝促狭：“你这么问是为我感到遗憾呢，还是想听赞美自己的话？”
　　“你就不会偶尔说些好听的话哄我一下吗？没情趣的家伙。”蓝天非诗朝他吐了吐舌头，眼中却有笑意闪动。
　　他低低笑了，弯下腰捏了捏她的鼻尖，随即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不管南方北方身边有什么样的美女都是他的事，我有你就好。”他微微抬头，用深湛的眼中有温柔的笑意闪动。“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她的唇角甜蜜地扬起，笑而不答，只是拉着他的手臂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顺势偎进他温暖的怀中。
　　西方东方搂着她，与她一起望着壁炉中跳动的火焰，享受这一份宁馨的亲密。半晌后，他突然平静地开口：“不知道……现在的这一切，对南方北方来说算不算如他所愿？”
　　蓝天非诗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望着报纸上南方北方那锋芒毕露的照片，没有说话。
　　是的，现在的他纵横商场，呼风唤雨，应该算是如愿以偿吧？可是在这同时，却也因为沉重的压力和抽烟酗酒而弄垮了身体。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已经被肾结石，高血压等疾病所困，鬓边出现白发，女友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有得必有失啊！想要得到些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可以例外。至于快乐不快乐，只是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而已。而这代价对南方北方来说是否值得，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蓝天非诗摇了摇头，她将头枕在西方东方宽阔的胸膛上，终于低声回答：“不管他是不是如愿以偿……我很高兴你没有后悔……东方。”
　　“我不是说过吗，非诗，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低下头，与她的视线相交，彼此会心一笑。
　　不知不觉，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中，他们之间不是没有过争执和误会，可是每次发生冲突，西方东方都信守承诺，从不指责她亏欠他什么，不把放弃方方氏企业那价值上百亿的股份，说成是为她而做出的牺牲。
　　所以，她也更努力地维持着这段感情，与他一起学习付出，学习忍让……学习专属于他们俩的爱情，所包含的一切。
　　手悄然放上小腹，蓝天非诗的唇角沾染了一丝神秘而期待的笑容。等过了节去看医生，证实她的猜测，也许……他们两人就要踏上一段崭新的旅程。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楼上吧，看看胖胖、花明他们有没有乖乖睡觉。”蓝天非诗转头望向西方东方，她轻声说道。
　　他点了点头，拨熄了壁炉里的火苗，与她一起朝楼上走去。
　　四个男孩子玩闹了一天，早就累坏了，都已经沉沉睡去。花明和胖胖房中的灯却还亮着，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蓝天非诗好奇地和西方东方对望了一眼，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一眼就看见两个小女孩趴在地上，不知在弄些什么。昨天？蓝天非诗困惑地皱了皱眉：“花明，胖胖，你们在干什么？”
　　“啊！东方哥哥……非诗姐姐。”
　　西方东方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时间不早了，该睡了吧？”
　　“我们是要睡了，正在做准备。”
　　“准备？”蓝天非诗踏进房中，好奇地弯下腰，想要看个究竟。
　　“嗯。”花明认真地点了点头。“书上说的，平安夜睡觉之前，要把鞋子放在床的两侧，在左边的鞋子里放迷迭香，右边的鞋子里放百里香。你看，像这里画的这样。”
　　“这么做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梦见将来要娶我的王子了。”胖胖补充道，满脸老气横秋的神情，彷佛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我要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如果他很丑的话，我要告诉他，我长大后不要嫁给他。”
　　“是这样吗？”蓝天非诗忍不住轻笑起来，终于记起有这个在欧洲盛行的习俗。早些时候看见两个小家伙缠着黄太太在厨房找香料，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摸了摸两人的头发，她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相信要娶你们的都是很英俊的白马王子。”
　　“真的？非诗姐姐，你也试过吗？”
　　蓝天非诗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顽趣，回头朝西方东方看了一眼，摆出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嗯。”
　　“那你梦见你的王子了吗？”花明迫不及待地追问，九岁的心里已经充满对浪漫的纯真憧憬。
　　她低头望着无名指上闪亮的婚戒，唇角的微笑悄悄扩大：“是的。”
　　“他长什么样子？”
　　“他？得很高大，很帅。”感受到背后注视着她的目光，蓝天非诗的眼里有温柔的光彩在流动，容许自己沉浸在孩子们单纯的爱恋幻想中，轻声说道。“虽然他的脸看起来有些严肃，却有一双我见过最明亮最温暖的眼睛。”
　　“我知道了！”胖胖低呼一声，兴奋地拉着她的手，眼睛都在发光。“非诗姐姐，你梦见的是东方哥哥，对不对？”
　　“嗯。”她笑了，回头望向含笑站立身后的西方东方，伸手拉住了他温暖的大手，缓缓地柔声说道：“是的……我总是会梦见……东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