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谁会想得到

　　好半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蓝天非诗将头抵在西方东方胸膛，隔着温暖的衣料，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已逐渐平缓。他那修长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梳理着她散落肩头的长发。
　　“对不起。”西方东方突然开口，打破了满室的沉默。
　　“嗯？”她微微抬头。
　　“对不起。”他重复道，低沉的嗓音依然沙哑：“当年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对你很不礼貌。我真的试过接受南方北方，可是我……”
　　她点了点头，低声插口道：“我明白的。”
　　“你真的能明白吗？蓝天非诗。”西方东方深深地望着她的眼里，彷佛想要看透她的心思：“不管我怎么告诉自己，南方北方其实也很可怜。但我就是无法容许他冠上方家的姓氏，也没办法好声好气地对待他。因为我总觉得如果这么做，我就背叛了我的母亲。”
　　他说完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这么对待南方北方也的确不太公平。也许，我的确是个混蛋。”
　　“不，你不是……”
　　有谁能责怪一个儿子爱护母亲的心？有谁能责怪西方东方，为了母亲而无法接受同父异母的弟弟。蓝天非诗摇了摇头，脸上微微发烫：“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那时我根本上就不知道由于这一些原因，就那样说你！”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微凉的手掌，将脸贴在他胸口低语：“你只是爱着你所爱的人。所以不需要向任何人抱歉。”
　　西方东方顿了片刻，终于哑声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嗯。”蓝天非诗是立刻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里不带丝毫的犹豫，“我是这么认为的。”
　　西方东方让环着她肩膀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还将脸埋在她柔软的长发里，低声说道：“谢谢你！”
　　蓝天非诗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闭起了眼睛。
　　就这样，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蓝天非诗的额头轻抵在西方东方肩上，感觉他的手臂环绕，她忍不住的轻轻地叹了口气。
　　古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果然是至理名言。当初的她是太单纯了些，小心眼地计较着初见面时他那傲慢无礼的态度，于是把他想成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她完全忘了该去考虑一个独生子，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当然也不能说西方东方当初的态度完全没有错。事实上，像他这种成天不苟言笑的家伙，被人误会也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理所当然。只是频繁的接触，让她看到了他个性中稳重温柔的一面，所以学会了尊重，也学会了体谅。
　　三年前毕业的前一天，在冲着他的臭脸大骂混蛋时，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西方东方动了一下，缓缓坐直了身子，垂下手臂。
　　借着外面路灯微暗的晕光，望着他深刻如雕像的五官，蓝天非诗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也罢！就把这当作是告别初恋的回忆，斩断她和南方北方之间最后的一丝关联吧。
　　“西方东方。”蓝天非诗坚定地向眼前的男子伸出手，声音轻柔，却没有一丝动摇，“我希望你知道，我不只当你是老板，也当你是朋友。任何时候你想找人说话，我都愿意听。”
　　在片刻的停顿之后，西方东方缓缓覆住她的手，牢牢地握了一下。
　　又是一个星期一的早上，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天空阴沉得彷佛在嘲笑所有上班族的无奈。可是这一整个上午，西方东方都蠢蠢欲动，考虑着要不要冒雨冲出去买快乐。因为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奇迹存在的。
　　爱情，果然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东西。有谁会想得到，一向表现得好像没有七情六欲的西方东方居然恋爱了！
　　唔！也许“恋爱”并不是最正确的形容词。毕竟，现在宽敞的办公室里那两个人各占一角，并没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香辣情节上演。可是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有些东西明显地不一样了。
　　西方东方的脸上不再是平时那副被盗了三百万、奇臭无比的表情。此刻他眼中的神情是异常平静的，彷佛终于开始学会相信蓝天非诗，而不知不觉地在她身边放松下来，融化了周身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墙。
　　至于蓝天非诗！说实话，他和这娇小又活力充沛的女子也就见过这么几次面，对她所知有限得很，没办法下什么结论。可是根据他一个上午不遗余力的观察，她的目光时常像被磁铁吸引一般，偷偷地飘向西方东方。而且唇角总带着一抹柔柔的浅笑，彷佛带着许多暗藏的情愫。
　　好吧，到底是不是“暗藏的情愫”还有待考证。也许她只是等待西方东方批公文等得太无聊，才开始想入非非。
　　保外就医叹了口气，因为他也只能对自己微微摇头，却阻止不了好奇的眼光在两人之间转动。他实在是很想知道，周末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带来这些微妙的改变！
　　“非诗小姐，请人帮我拿一下天根财团去年发表的市场调查。”西方东方的声音打断保外就医的思绪，让他立刻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翻看着最新一期的投资杂志。
　　“喔。在哪里？”正在电脑前打字的蓝天非诗立刻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合身的粉红色毛衣向上卷，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肚皮。
　　“书柜的最上一层。”
　　望着蓝天非诗走到书柜下，开始踩上小梯子。保外就医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虽然他的计划很可能使他头上多出几个包，或者脸上添一个黑眼圈，但是只要能看到西方东方的反应，也算是值得了。
　　“非诗小姐。”他嘻皮笑脸地站起身来，从眼角瞥见西方东方那锐利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他视而不见，大模大样地朝踮脚站在梯子上的美女靠近，“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蓝天非诗心不在焉地回答，努力搜索着柜子最上层的那么一排书本。记得那本市场调查好像是黄色的封皮？唔，人太矮，字又太小，看得好辛苦……
　　“你确定不用帮忙吗？”他又悄悄往前移了三尺，用最无辜的声音问道。而眼角那道修长的身影，也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非诗小姐。”
　　蓝天非诗终于找到了那本市场调查，手指刚碰到封皮，旁边却响起西方东方的声音。她微微侧头，只见他正快步朝她走来，说道：“你先下来吧，书我自己拿。”
　　“呃？”她微愣，不明就里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西方东方的眼睛微瞇，声音倏然冷了下来，直逼零下温度，“你身后有个混蛋想死。”
　　“嗄？”她扭头望向身后，立刻对上保外就医那张笑容灿烂，而且离她臀部只有五公分距离的俊脸。
　　“啊！”蓝天非诗发出一声尖叫，不假思索地转身踹了过去，“狼！不要色喂。”她的脚准确地踹中他的小腹，保外就医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而蓝天非诗也因此失去平衡，惊叫一声，从梯子上摔落。
　　一双坚实的手臂及时抱住她的腰，阻止了她亲吻地面的命运。蓝天非诗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西方东方一尘不染的衬衫，鼻中闻到的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顿时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没事吧？”他低声问道，缓缓放她下地，扶着她站稳脚了，一双手却仍然置于她腰间，没有放开。
　　蓝天非诗点了点头，不自觉地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企图平缓加速的心跳。
　　“非诗小姐，你以前练过中国功夫是吗？我好像内出血了。”
　　背后那可怜兮兮的声音，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瞪向一手捂着肚子，龇牙哪嘴的保外就医。
　　“你！”蓝天非诗眼中闪过火光，挣脱西方东方的扶持，逼近保外就医低吼，“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非诗小姐开个小玩笑，别介意啊！”保外就医连忙干笑着摇手，不由自主地退了好几步。
　　“开玩笑？你害我差点从梯子上跌下来！我摔断腿谁负责？！”她用力戳着他的胸膛，“下次再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当心我改踹你肚子下面的那块地方，让你这辈子断子绝孙！”
　　“对不起，我不敢了，不敢了。”听到她简洁有力的威胁，保外就医的脸色有些发白。而早就亲身体验过她那狮吼功的理事长，唇角在露出了一丝淡笑。他双手抱胸，饶富兴味地望着人高马大的保外就医被足足矮了两个头的蓝天非诗戳着胸膛，逼到角落里。
　　“哼，最好记得。”她冷哼，终于放过了他。
　　惊吓过了，火气也就消了。她知道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金发男子并非猥琐之辈，只是不懂他突然哪根筋搭错线，竟跑来和她开这种没水准的玩笑。
　　唉！八成是压力太大，男性更年期提早到来吧？
　　蓝天非诗耸了耸肩，她转身望向西方东方：“老板，我到厨房去一下。”吼完人，她肚子也有些饿了，需要补充水分和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