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桃花尽日随流水

　　半夜，苏泽菲又一次从梦中哭醒了，睡在她身旁的江宁也被惊醒了。
　　“小菲，小菲，你怎么啦？”江宁拧亮床头灯，伸手环抱着苏泽菲。
　　苏泽菲痛苦地回身抱着江宁，泣不成声，仿佛一个无助的婴儿。
　　江宁紧紧地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地呼唤：“小菲，小菲，别怕，有我呢。”
　　“小宁，小宁，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苏泽菲痛哭着。
　　“小菲，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你别当真！”
　　“小宁，他，他不爱她，他不爱她，他不爱她！”她痛不欲生，泪水湿透了江宁的肩头。。
　　“小菲，别急，不爱就不爱好了！这只是梦，一个梦而已。”
　　“不，不，小宁，她很爱他，她很爱他呀！”
　　江宁完全糊涂了，她实在听不明白小菲说的“他”和“她”都究竟是哪一个“他/她”。
　　“小菲，你别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小宁，我终于明白了，婉儿她，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江宁用力抱紧她。
　　“他，他不爱婉儿，他爱的不是婉儿！”
　　“傻瓜，如果他不爱婉儿，他为什么会在那里等婉儿回来呢？”
　　“我不知道，但是，婉儿知道，他心里爱着的是另一个女人，他对婉儿，不是爱！”
　　“可是，这不对呀，这不合逻辑呀，你想想，如果，那个男人不爱婉儿，他又何必苦苦等她回来？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爱的那个女人呢？对吗？”江宁轻声安慰她。
　　“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真切地感觉到了婉儿的痛苦。”
　　“来，宝贝儿，我们先去洗个脸，清醒一下，喝口水，再慢慢说，好不好？”说着，江宁拉她下床。苏泽菲乖乖地依从她。
　　江宁陪着苏泽菲洗了脸，两人便来到客厅里，江宁让苏泽菲在沙发里坐好，她去沏了一壶大红袍，又取出在“梅里雪香”打包的小蛋糕，放到小几上。
　　江宁先倒了杯热茶给苏泽菲：“来，喝口茶，饿吗？吃个小蛋糕吧。”
　　苏泽菲乖乖地捧着热茶，慢慢地喝着，又摇摇头道：“我不饿。”
　　江宁在她身边坐下，温柔地把她的长发轻轻地拨到后面。苏泽菲柔顺地靠到她的身上，其实，苏泽菲的个子和梅雪差不多，比江宁高了半个头，而且，年纪也比江宁大几个月，但是，现在她在江宁面前，就象一个柔弱无助的孩子。
　　“宝贝儿，感觉好些了吗？”
　　“嗯……”
　　“来，跟姐姐说说刚才的故事，好不好？”
　　“嗯……”苏泽菲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了，但是忧伤仍旧，“那个梦，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泪水又慢慢地泛上来了，这是无法控制的。
　　江宁也不打算制止她，只是把手帕纸巾盒放到她的手边。苏泽菲伸手抽了一张轻轻地拭了拭眼睛。
　　“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明白了……”
　　“嗯？”江宁只是适当地给以回应。
　　“以前，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会把婉儿抱在怀里？就象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紧紧地拥抱着，如果他是那样爱她、担心失去她，不是应该拼命地抓住她抱住她不放吗？”
　　“嗯？他没有抱着婉儿么？”
　　“没有，做了那么多次的梦，他一次都没有抱过婉儿。”
　　“那，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捧着她的脸，抚着她的脸，抚着她的头发，甚至，都没有亲她一下。”一阵剧烈的痛苦涌了上来，苏泽菲呆呆地瞪着前方。
　　“傻瓜，就因为美男没有亲你一口，你就这么难过呀？”江宁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宁，我是说真的，仔细回想，他看着婉儿的那种眼神，不是看着心爱的女人的那种眼神。”
　　“那他又是用什么眼神看婉儿的呢？”
　　“嗯，很难过，很悲伤，很怜惜，很温柔，很体贴，很心疼，就是……没有那种男人看着心爱的女人的那种爱恋缠绵的感觉……”苏泽菲悲伤地说。
　　“嗯？那你觉得，‘男人看着心爱的女人的那种爱恋缠绵的感觉’，应该是怎么样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那种真切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那么，如果真的象你说的那样，那个白衣男子，心里爱的女人并不是婉儿，那么，他为什么要等她？”
　　“也许，他等待的并不是婉儿……”
　　“但是，你不是说，他看到梦中的那个婉儿时，是迎上去的，而且，他还说什么‘婉儿，你终于愿意回来了’之类的话呀，可见，他确实是在等待着婉儿呀，对吗？”
　　“小宁，你知道么？我之前，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但是，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间就很清醒地意识到，他真正想要等待的人不是婉儿，他心里真正爱着的那个人不是婉儿！”苏泽菲强行抑制着心口的痛楚，苦笑道。
　　“你怎么会‘突然’就知道了呢？这不合理呀。”
　　“小宁，梦，本身就不是合理存在的东西呀！而且，在那个梦里，我是婉儿，我觉得，是婉儿明白了他的内心，所以，我就‘明白’了。”
　　“所以，婉儿非常伤心？”
　　“嗯，非常非常……痛心……”
　　“那么婉儿有没有尝试着当面质问他的真心呢？”
　　“没有，婉儿只是伤心地转身跑了，一句也没有问……”
　　“但是，你不觉得这样让人很不甘心么？为什么不当面问问清楚呢？万一是婉儿误会了呢？也许那个男人是个极度内敛、极度不会表达自己内心的人呢？”
　　“这……”苏泽菲茫然了，会不会是这样呢？会不会真的是婉儿误会了呢？
　　“也许，婉儿真的误会了那个男子，所以，才让你做这样的一个梦，让你帮忙把那个心结解开呢？”
　　“小宁，你是这样认为的么？”
　　“凡事物的存在，必有其因果关联，必有其合理性。如果这个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么，我们就想办法把这个结解开吧。为了你以后能睡个好觉，好不好？”
　　“小宁？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嗯，小菲，去年，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我也做过一个奇怪的梦……”于是，江宁便把冯子珍事件跟苏泽菲说了一下，主要是她梦见小冯子珍的事。
　　“居然有这样的事？”苏泽菲惊讶之极，她开始觉得心口没有那么痛了。
　　“来，我们好好回忆一下，你做第一次梦的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或者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人了？”
　　“那天，是我们约好的‘生日趴’……”苏泽菲慢慢地回想。
　　“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呢？”江宁也在慢慢回想着。
　　“我们在梅雪那里搞的姐妹趴，当时我是第一次和梅雪认识的……”
　　“嗯，然后，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当时丽丽把我们都批了一通，还说要我们认识到什么‘肉食动物’的需要……”
　　“然后……对了，来了一个男人……”江宁忽然想起了突然跑进来的昆仑，难道跟他有关？要说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人，他就是那个最奇怪的人了。
　　“对，对，对，那个男人是认识小宁你的，跟你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就，好象被我……吓跑了……”
　　“那么，小菲，你好好想想，那天的那个男人和你梦中的那个白衣男子是不是长得很像？”江宁激动地问。
　　“不，怎么会呢？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啊！那天的那个男人，长得就象个混血儿，而且，男人味很足，但是，我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白衣男子却是长得斯斯文文很秀气的，如果，如果他穿上女装，一定比真正的女人都好看。”
　　听到她这样说，江宁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西风，天啊，怎么就象是在说西风呢？但是，小菲不认识西风，也没见过他，无从求证到底是西风好看还是她梦中的白衣男子好看。
　　“如果不是那个昆仑，好吧，然后，你哥过来了……”
　　“然后，我们就坐哥哥的车去吃饭……啊，对了……”
　　“怎么了？”
　　“我在哥哥的车上时，看到那个被我吓跑的家伙了。”
　　“那个昆仑？你见到他了？在哪里？”
　　“我们刚出发的时候，车子拐过前面的那条街时，我看到那个人正站在路边，和另外一个男人说话呢。他好象也看到我了，因为我觉得他向我看了一眼。”
　　“那么，跟他一起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江宁暗暗奇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看到？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应该更容易看到他们呀。难道当时苏泽霖正在跟她说话，然后她就忽略了？
　　“不知道，因为那个男人是背对着我们的，看不到模样，但是，看身材的话，虽然比那个昆仑矮了一点，但是个子也很高，估计和我哥的个子差不多。”
　　“哦——”
　　“当时我心里还在想，原来这个人是急着和朋友见面，所以才忽然冲了出去，不是因为见到了我才跑的。”
　　“傻瓜，哪有男人见到了你这样的大美人会跑的？扑上来才正常啊！”江宁笑道。
　　“但是，事实是，他转身就跑了呀——”
　　“你不是说他是急着见朋友么？”
　　“嗯，也是，要见那样的朋友，当然是不能怠慢的。”
　　“什么是‘那样的朋友’？你不是没有见着那个朋友的脸么？”江宁很奇怪。
　　“嗯，虽然我没有见着他那个朋友的脸，但是，从他当时身上的穿着，还有那个身材和气质的感觉，那个人一定不是个普通人。”苏泽菲沉思了一下道，“只是，他们为什么要站在那个路边说话呢？总觉得他们应该出现在那些限制进入的高级会所才正常啊。就算看到他们在英国皇宫里出现，也比在街边出现正常一些。”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
　　“嗯，就是这样的感觉。”
　　“好吧，然后，我们在‘兰菱王’吃饭……”
　　“嗯，吃饭的时候很正常啊，除了几个‘店小二’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呀。”
　　“然后，丽丽说要去酒吧坐坐……”
　　“嗯，我们就坐在靠江边的地方自己几个人喝啤酒，也没有跟其他人一起玩，也没有到场中跳舞……”
　　“然后，我们就回去了……”
　　“对啊，你和哥哥先送我回的公寓，你们走了之后，我就洗洗睡了……”
　　“然后呢？”
　　“然后，就开始做梦了……”苏泽菲苦笑。
　　“嗯，这件事确实有点奇怪。不过，小菲，我觉得，也许正是因为你平时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个梦，所以它才会反复的出现。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而且，如果昨天你没有那么详细地跟我说这个梦，也许今天晚上你也不会梦得这么清晰了。有时候，梦反映的是你内心深处的一种设计或者是一种猜想的情形。”江宁很慎重地说道。
　　“小宁，你是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内心情感的寂寞才导致这个梦的产生么？”
　　“很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也有那么一种可能，真的和你之前所说的‘前世姻缘’有关，是你灵魂深处中对残留的前世记忆的一个表现……”
　　“小宁，你，你真的相信‘前世姻缘’这种事？”苏泽菲颤声问。其实，她就一直在怀疑这可能是她的“前世姻缘”留下的伤痛，因为那天丽丽的大发议论而促发的，特别是，那天丽丽关于“男人留在你的身边却不想要你的肉体，那么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你的人”之类的言论。也许，她的前世就是因为所爱之人并非同样也爱她，因此内心留下难以磨灭的伤口。于是，那晚她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令人伤心的场景里了。
　　“小菲，现代科学有很多东西是解释不清的。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前世记忆’这种事情，但是，也不去怀疑它，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苏泽菲缓缓地点点头。
　　“但是，小菲，不管怎么样，请你尽量不要去想这个梦的事情，如果，它真的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它就不会仅仅是单纯地重复那个场景。你不要去想它，要学习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到别的地方去。因为，你现在苦苦地想它也是毫无用处的。好不好？”
　　“嗯——”
　　“好好地听从那位老中医的嘱咐，好好地把那些中药煲了，乖乖地服下，好好地睡觉，知道么？”
　　“嗯——”
　　“如果心情不爽，就找姐妹们玩，就算大家找个地方大闹一场，也不要自己躲在屋子里发呆，好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