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远行（下）

　　酒过三旬，老伯话越来越多。
　　阿婕是她老俩口的女儿，年轻时生了俩个都夭折了！后来一直怀不上，去拜了好多庙与道场，才在三十多岁时有了她。因为年长得的女儿，对她就比较爱护，很少要她干粗活，所以长得比较漂亮。寨上许多后生都喜欢她，但只要来找她对歌就会出事，不是忽然发病就是出点意外，后来就没有人敢找她了。现在都十八了，还没有后生对上！
　　“我又不想嫁。”阿婕在一旁接了一句，却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你不想嫁就不嫁呀？你看你姨妈，孙子都抱了。”那个阿嬢正从木楼下走上来。
　　“没有喜欢的，就不嫁。”阿婕呶着嘴冲门边说道。
　　而老伯不管她娘俩斗嘴，看着姚绍忠说：“你能不能算算我阿婕是怎么了？是命不好还是撞邪了？”
　　“这，我不太会算这个！”姚绍忠为难地开口道。这时雅幽的声音在心里响起：“这姑娘漂亮嘞，你不帮帮？我知道她遇上什么问题了，被那个鬼怪看上了，不许她找后生。”姚绍忠一听，赶紧又对老伯说：“阿婕的命我不太清楚，但我会查她有没有撞邪。”
　　阿婕一听便喊道：“怎么查？要摆法坛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捉只公鸡来？”
　　“捉公鸡？不用呀。”姚绍忠疑惑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民间很多道士开坛捉鬼或请神都要一只公鸡，主要是用鸡血作为祭祀的血引。而自己的师傅教自己的法术虽然也有用到，不过都是用到对付一些强大的煞灵与精怪上，这样的小事倒不需要，何况还有雅幽。
　　“不用呀，那要我怎么做？”阿婕好奇地问道。
　　“不用，在你身上已经看出了一些问题，我只要顺着去找线索就行了。”
　　“哪样问题喽？”
　　“过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阿婕呶起了嘴，撒娇地说道。
　　姚绍忠一笑，坚持着说：“不行，泄露就不灵了。”
　　老伯在旁边听着，此时已经放下酒碗正在卷着烟叶，用烟斗指着阿婕说：“莫问那么多，信道士小哥的。”
　　“还不快去洗碗。”阿嬢在也在一旁说道。
　　“早呢，道士阿哥都还没有吃饭。”阿婕说完起身去给姚绍忠盛了一碗饭来。
　　在吃饭的时候，雅幽在心里对姚绍忠道：“你等会要在这里住一晚吗？这个姑娘挺好的，帮帮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把那一个鬼怪引出来才知道怎么对付。从雅幽的神魂来看，这个鬼怪并不强。阿婕的神魂只是稍大一点，但对方都浸染不了。”姚绍忠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不知雅幽有没有感觉到。自己又不会灵魂沟通，说话肯定不行，老伯一家还坐在周围呢！
　　碗刚放下，就被阿婕就收走了。阿嬢见阿婕要去洗碗便说道：“你死远点，我洗。”抢碗筷过去走了。老伯便对阿婕说：“带小道长出去与你们年轻人摆下门子，让你们涨点见识，我与你妈帮小道长收拾一下客房。”姚绍忠刚要开口拒绝，心里雅幽的声音响起：“与她一起出去，正好将那鬼怪引出来找你。”
　　阿婕一听高兴地跳起来往自己的阁楼跑去，一会便换了一套漂亮的绣花长裙。这种侗裙只有节日才穿，是女孩子自己精心刺绣的。这只是夜晚在村口年青人晚上出来与自己喜爱的人跳舞对歌，同时一些年小的女孩子与小少年就在一边学习。
　　两人出来，后面传来阿嬢责怪老伯一声音：“你知道阿婕在一起的后生都会出点意外，为啥还要小道长陪她出去？”
　　“我去过北灵山道观，这个小道长是那个道士的高徒，岂能有事。那时去只是因为事小，请不动他师傅。”说完将烟斗放下，准备去收拾房间。
　　姚绍忠与阿婕出了院子往外起去，一会就到了小河边上的一个场子里。场子呈圆形，小河绕了一个半圆，另一半圆是一个半米高的土墙。土墙后是一栋三层高的鼓楼，里面已经坐得有好些人在看着场子里。
　　此时，场子的中央的铜鼓已经有一个后生敲响，周围一圈都是跳着舞的后生姑娘。阿婕带着姚绍忠来到边上，然后问姚绍忠：“道士哥哥，你会不会跳舞？”
　　“不会！要不你去吧，我在旁边找地方坐着休息一会。”心里却响起雅幽的声音：“在鼓楼后面的山上，有好几个带煞气的小鬼在偷窥。”
　　阿婕说：“那我不去了，我去以前一般后生都不敢理我，现在姑娘也不太敢靠近。都只跟他们白天玩！”
　　“这样呀，要不你先去鼓楼里坐一会，我去找下小猴回来。”
　　“对呀，你小猴。好呀。”阿婕想了下，“要珧就在这里看，你带小猴到这里来找我呗。”
　　“好。”姚绍忠说完往鼓楼后走去。
　　走到鼓楼的后面趁人不注意，几下拐进一个巷子，然后出了巷子后跃进山坡。人与鬼都在看着场子里跳舞的人群，哪会注意他一个外人。很容易地摸到了山的侧面。这山只能算一个小坡，只有三十多米高。到了侧面的小树林里，山里太黑，天上只有星光一时看不到路。小声地问雅幽：“看不见呢，怎么办？”
　　“你师傅白教你了，你的引路符呢？”
　　“惊动鬼了呀！”
　　“不会，你用萤火虫那种小符。”
　　姚绍忠也不多话，将一个小符一搽，小符便散开一只与萤火虫很像的小圆点飞了出来。姚绍忠念了几声咒，它便沿路往山上飞去。
　　几下到了山顶，又拿出一张符开了阴阳眼往下看，半山腰的地方有几个淡淡的虚影正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专注。
　　“这些鬼又不害人，咱们没必要去镇掉它们吧？”姚绍忠感觉到了那些鬼的可怜。
　　“你看着办喽，这些小鬼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雅幽说完便显形出来，与姚绍忠坐在山顶上。
　　坐了一会雅幽指着一个山头对绍忠说道：“那座山下就是我们的寨子。”
　　“这不远呀？才一天多就到了！”
　　“你想要多远？”
　　“我以为会很远！”
　　“你很想远行呀。”
　　“是呀，见世面嘛。”
　　“心有牵挂，出门十里都是远行。心无牵挂，离家千里也只是散心。看来你心肠很硬呀。”
　　“我不知道这些嘞！只想好好出来看一下天下，然后试试自己的能力。不过感觉你说得很有道理，对于这些鬼可能是牵挂太深却又没有再回来的路，更加的凄凉吧。要不我们下山去吧。”
　　“好呀，走呗。”
　　往山下走去，小心地避开那几只鬼的视线。到了鼓楼后面，姚绍忠问：“你有没发现小猴在哪里？”
　　“现睡在阿婕家后面的一棵古树上。”
　　“我们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上？”
　　“住吧，如果那个鬼不来找你，就在阿婕身上挂一个遮阴符让鬼与邪灵看不见她算了。”说完进耳环里面去了。
　　到了阿婕身边，阿婕往他身后看了一看：“你小猴呢？”
　　“在睡觉，不管了，没事的。”
　　“哦。”两人便远话可说了。
　　看了一会，姚绍忠对阿婕说道：“我们去边上坐一会吧。”
　　“好呀。”两人便去了场子边上的土墙上坐下。
　　“道士哥哥，你家离这里远吗？”
　　“不远呀，走路一天多就到了。”
　　“那道士哥哥可不可以找阿妹呀？”
　　姚绍忠脸一热回答道：“可以的。”
　　“可以呀，那你订了亲了？”
　　“没有，还早。”
　　“早啥，都十三岁就订亲结婚了好不！”
　　两人这一聊便一只聊到跳舞的散场，中途来过来几个盛装的侗妹打趣他们。也有邀姚绍忠去唱歌跳舞的，不过都拒绝了。
　　回到阿婕家，姚绍忠进了客户便睡去。寨子也静了下来，只听到山风吹动树木的声音在寨子里回响。
　　半夜，姚绍忠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一下惊醒过来，却又听不见了，仔细地凝听了一下周围。风声有些凄厉，还有村里有好几处如雷的鼾声，似要摇倒他们所住的木楼。
　　“来了一个恶灵，不是刚才看到的那几个。你醒了就感觉不到它了，现正在门角想对你施鬼术，看那样子是想在梦里将你带出去。”
　　“那怎么办？”
　　“偷偷开你的阴阳眼呀，然后跟着出去呀，看它想干嘛。”
　　姚绍忠装着翻身，往里一侧悄悄摸出一张符往自己眼睛一抹，便继续装睡。
　　“它施法完了，正在疑惑你怎么没有起来，赶紧起来往门边走。”
　　姚绍忠迷迷糊糊往门边走去，装着没清醒的样子。
　　出了门，下了楼，往村外走去。出村门口的时候，有一只狗叫了几声，那个恶灵挥了下手，狗便不叫了。
　　那个恶灵一边走一边烦躁地挥着手，嘴里似也在骂骂咧咧。姚绍忠想看看它的样子，又怕它反应过来，只好默默地跟着走。
　　幸好雅幽在心里帮他翻译了鬼语：“一个死道士，也敢来坏我好事，看我不抽你魂魄，将你肉身化灰。”
　　姚绍忠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想：“看它说话的样子，好像很牛逼。”再看看身上还插着的法剑，心里稍放心一点，虽然从来没有正式用过。
　　“它怎么是往我们寨那个方向走？”雅幽在心里说道。
　　姚绍忠偷偷打量了一下，确实是往那个方向而去。现在已经出了村过了小河，走在那一条往雅幽她们巫扛寨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