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上完当天最后的一节专业指导课，苏泽菲便给哥哥苏泽霖打电话。
　　“喂，小菲啊——”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哎，苏大少爷，请问今晚如何安排？”
　　“嗯，今晚的安排没问题了，我半个小时后就可以离开了。你在学校里等我，我过来接你。”苏泽霖愉快地说。
　　“好的，那我就恭候大驾了哦——”
　　苏家两兄妹虽然同在一城，但并没有住在一起。苏泽霖已在二沙岛的小区里买了房，而苏泽菲则住在音乐学院专门提供给单身老师居住的单身公寓里。苏泽菲极少去哥哥那边，虽然那里也给她预备了房间，但苏泽霖的工作本来就极忙，他自己都很少有机会呆在自己的家里。如果周末碰巧有时间，苏泽霖就会接上妹妹一起回家探望两老，享受愉快的亲子时间。但这种“碰巧”的机会也很少，两三个月有一次已经很不错了。苏家两老总是慨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与未来儿媳见上一面，而抱孙的奢望更不知何时能实现了。而小妹苏泽菲就轻松多了，她每个月都可以回家看望老爸老妈，听老妈唠叨老哥的婚事，当然，还有她自己的终身大事。现在，老哥的婚事并不是苏家最重要的，她苏小姐的终身大事才是苏家目前最最头等的大事，因为，她苏小姐今年就要三十岁了！按现在的流行说法，那是“圣斗士”的年纪了！苏泽霖虽然不常回家，老妈却是经常给他打电话，催他好好“教导和督促”妹子。
　　和哥哥通完电话后，苏泽菲就回了公寓。学校给单身老师提供的单身公寓都是一室一厅的设计，还有一个小厨房，各人再按自己的要求把房子布置一番，例如加一些优雅的“软装”设计，就会住得很舒服。苏泽菲的公寓在六楼，房间里还有个向南的阳台，她在阳台上种了几盘兰花。
　　回到公寓，苏泽菲先冲了个浴，虽然见哥哥不用怎么打扮，但她也不想让他看到她很疲惫的样子，淋浴可以令人感觉清爽舒服，心情也会愉悦很多。
　　打开音响，听着舒缓的肖邦，她靠在大沙发上看书，静静地等哥哥过来。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房门有人开锁的声音，然后听到熟悉的呼唤“小菲”。苏泽霖有妹妹房间的钥匙，每次过来，他都会上楼看看，从来不会只是呆在楼下然后打电话叫妹子下楼的。
　　苏泽霖推门而入，只见小妹正倚在小客厅的双人大沙发上，怀中抱着一个大抱枕，双眼微闭，似睡非睡。一本书掉在脚下的地上。他走上前，把书捡起来放在小几上，然后坐在她的旁边，伸手爱怜地轻抚她的额发。小菲比哥哥小五岁，在苏泽霖眼中，小妹永远都是那个扎着冲天小辫，整天追着要哥哥抱抱的那个小女孩。
　　小菲朦胧地睁开眼，她刚才看着看着手中的书，不知不觉便困倦了，也不知道就这样子睡了多久。
　　“哥哥，你来了——”她慵懒地说道。
　　“嗯，今天上课很累吧？”苏泽霖怜惜地说。
　　“嗯，还好，只是下午有两节课。你先坐会儿，我去洗个脸。”说着，小菲便要起来。
　　“慢慢来，不忙，哥今天晚上不用值班，可以整晚陪你。”这个哥哥在小妹面前总是那么温柔体贴。
　　“可是我已经很饿了。”小菲俏皮地眨眨眼，仿佛睡意已一扫而光。
　　“是吗？好呀，今天想吃什么？”苏泽霖笑了，他这个妹子的一大爱好就是“吃”，好在她无论怎么吃都不会发胖，她的身材总是令人忌妒。
　　“听说最近有家顺德菜馆很火哦，好象是名叫什么‘鱼道’的，不如去那里吃鱼吧？”小菲一面在洗漱间洗脸，一面说道。
　　“好呀，你说了算。”他这个哥哥从来没有在这种问题上拂了妹子的意，向来是千依百顺的。
　　小菲换好衣服，兄妹俩便出门了。
　　苏家两兄妹都是俊男美女，但因为兄妹俩长得并不相像，所以经常被人误会，以为是一对“璧人”。所以当他们在一起时，路上经常会引来艳羡忌妒的目光。后来慢慢地，也有同事、学生知道他们是亲兄妹。于是，又引来另一个麻烦，有女同事或女学生希望有机会认识苏老师的帅哥哥，便找机会上前跟苏老师打招呼或寒暄几句。苏老师倒也无所谓，她也希望哥哥早点找到合适的伴侣，早日结束单身，以免老妈整天惦记着。所以，每当有女同事或女学生走过来，苏老师都会给以鼓励的微笑，并主动为双方介绍。可惜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一个女老师或女学生引起苏哥哥的注意。这让苏小妹很不满意，她逼问哥哥究竟对她的同事有什么不满，苏哥哥总是很无辜地说，没有印象啊，有这回事么？其实，这种感觉对于苏泽菲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她自己也总是处于这种状态下。
　　不过，现在，苏小妹发现，终于有女孩子引起了哥哥的注意，那就是最近才认识的江宁姑娘。她很高兴，因为她也很喜欢江宁。她准备今晚好好“审一审”大哥。
　　那家“顺德鱼之道”果然很火爆，好在他们在等位的时候碰到了那家店的老板，而那个老板刚好是苏医生以前的一个病人的家属，于是，老板马上给苏医生安排了一个专间。这个专间平时并不对普通顾客开放，是老板专门用来招待贵宾或朋友的。
　　兄妹俩品尝着鲜美的“鱼窝”，一面慢慢地聊着。
　　“小菲——”
　　“嗯？”
　　“最近，耀华有没有打过电话给你？”
　　“没有。”
　　“没有？”
　　“没有啊，怎么啦？”
　　苏泽霖默默地看了妹子一会儿：“他前天给我打电话了。”
　　“哦？”
　　“哥哥认识耀华已经很多年了，而且，我们还是处得来的好朋友，他的为人，哥哥还是相信的。”苏泽霖很认真地说。
　　“然后呢？”苏泽菲不以为然地问。
　　“前天，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你们……的事……”
　　苏泽菲没有接口，她放下筷子，等哥哥说下去。
　　“小菲，你和耀华也相处了两年多了。你是——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这个关系的？”苏泽霖很严肃地看着妹妹。
　　“哥哥，你所说的‘这个关系’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苏泽霖不知该怎么说，“你们之间，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在你个人看来？”
　　“嗯？发展到什么程度？在我看来？”苏泽菲有点疑惑地思索了一会儿，“可能，算是朋友吧？”
　　“什么样的朋友？算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吗？”苏泽霖斟酌着字眼。
　　“哥，什么样才叫真正的‘男女’朋友？”苏泽菲侧着头看着哥哥。
　　“就是——双方都付出感情，甚至，包括——肉体？”苏泽霖只觉背后直冒汗，唉，虽然都是成年人了，但是，跟自己的亲妹子谈论这类问题，实在是有点尴尬。
　　苏泽菲看着哥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子，慢慢说：“他是怎么说的？”
　　“他？”苏泽霖愣了一下，吴耀华吗？他那天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好多，反复强调的都是他对小菲的深切思慕和离开她的痛切悔恨，以及希望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的强烈渴求。其实当时苏泽霖好想追问他们究竟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他很想知道小妹到底是怎么面对耀华同学的，但是，他又不能直接问“你们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吗？”虽然，他知道，现在不是古时候，恋爱了两年的成年男女之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过的，但是，对于他的妹子，他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所以，虽然当初听说吴耀华居然提出和妹子分手，这让他很恼火，很想找那个家伙质问一番，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吴耀华并不是一个轻薄无情的花花公子，他要分手，一定是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了。他本来期待着妹子会来找他诉说的，结果，小菲根本就没有为此事找过哥哥，这让做哥哥的很是郁闷。
　　苏泽霖迟疑了一下：“耀华，他那天没有说到这个问题。”
　　“那，哥哥，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正如我开始说的，耀华作为哥哥多年的朋友，哥哥对于他的为人，是信任的，哥哥也愿意把心爱的妹子托会给他。但是，不知道哥哥心爱的妹子是怎么看待这个人的，所以，很想了解一下妹子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啊。嗯——怎么说呢——”苏泽菲有点困惑地咬着嘴唇，“他有没有告诉你，当初是为什么分手的？”
　　“他说，”苏泽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他说，他不确定你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所以，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很苦恼，于是，一时冲动，才提出分手的，他的真正想法，其实，是想看看你对于这件事的反应，然后可以从中得知，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这么说，他是想测试我了？”苏泽菲有点生气了。
　　“小菲，他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感情确实是不对的。”苏泽霖很肯定地支持妹子。
　　“哼，那他最后的测试结果呢？”苏泽菲冷笑道。
　　“结果就是，他发现离开你非常痛苦！”苏泽霖苦笑。
　　吴耀华为了确认自己和苏泽菲的感情，逃到了大洋彼岸，结果，还是每天都在发疯般地思念着苏泽菲，想她的一颦一笑，想她的每一个动作，也强烈地想念她那只是为了应付他的吻而吻的吻……
　　苏泽菲皱了皱眉，她想起了那天半夜的来电，那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她不禁摇了摇头。
　　苏泽霖一直都在观察妹子的表情，便问道：“小菲，你是怎么想的？可以跟哥哥好好说说么？”
　　“哥哥，”苏泽菲很认真地看着他，“在你看来，真正的恋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嗯，真正的恋爱？”苏泽霖想起了他的大学时代的那段纯情的初恋，他和女主彼此欣赏彼此倾慕彼此依恋……那是一段让人永远铭记于心的情感和记忆。可惜大学毕业后，她要出国深造，而他则留在国内读博士。自此后便各分东西了。
　　苏泽霖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拿起筷子，给妹子夹了一块鱼肚，也给自己夹了一个鱼头，然后慢慢说道：“哥哥觉得，真正的恋爱，应该是两个人在这段关系中都是愉悦的，包括身心的愉悦，就算某些事有了分歧，也会协力去回护讨好对方，还有，无论对方在哪里，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念着对方，关心她的一切，包括，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是否开心或者难过，在乎她是否也是在同样地想着自己的一切……如果她难过了，自己会比她更难过，会想尽办法让她开心起来……希望每一分钟都能和对方在一起……”
　　苏泽菲默默地吃着鱼，静静地听着哥哥诉说着他的情感，心里无比茫然，这些感受，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和吴耀华在一起时，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他是怎么想的，或者说，她并不关心他的感受，而他对她的那些痴缠却让她很是苦闷，即使分手那天，他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失声痛哭时，她的心里都没有感到难过，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把头挨在墙上，哭得那么痛彻心肺！那么看来，她并没有对吴耀华产生“男女”之情，她真的从来就没有恋爱过呀，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在“恋爱状态”之中呀！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也同样地产生那种感受呢？到底这个世上有没有这个人的呢？难道她苏泽菲天生就是一个无情无爱、铁石心肠的人？
　　苏泽霖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对于恋爱的描述，他静静地观察着妹妹的表情。看着小菲一脸的茫然和忧伤，他不禁也茫然了，吴耀华，你这个家伙这两年对我妹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小菲？”他终于忍不住轻声呼唤。
　　“嗯？”苏泽菲抬眼看着哥哥。
　　“你有什么想法？跟哥哥说说，好不好？”
　　“哥哥——”苏泽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吴耀华决定跟我分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苏泽霖吃惊地瞪大双眼，虽然这个答案并不让他意外，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妹子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小菲？”
　　“哥哥，我跟他在一起的这两年，我从来就没有试过一次，有对他产生过你刚才说的那样的想法或者感觉……”
　　“小菲？”
　　“记得一开始，你说，要我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恋爱，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我还是体会不到。和他在一起，其实是很舒服的，从过程来说，他是个很好的男伴，他对我也很好，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与他，同样的回应，做不到，真的。”
　　“小菲？”
　　“所以，我想，就顺其自然吧。”
　　“嗯，小菲，哥哥明白了。”苏泽霖无可奈何。妹妹的心意是不能勉强的，特别是男女之情。两个人的结合绝不可能仅仅是肉体的结合。
　　“哥哥？”
　　“嗯？”
　　“你呢？”
　　“什么？”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
　　“女朋友啊？你现在还在想着以前那个初恋么？”苏泽菲俏皮地眨眨眼。
　　苏泽霖一愣，他没有想到妹子立刻话锋一转，居然转到他的身上了，他有点狼狈。
　　“你在胡说什么呢？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说不定，她早已在国外结婚生子了。我还想着她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凭我哥的样貌和才华，多少漂亮女孩子愿意主动投入怀抱呀！”苏泽菲笑道。
　　“傻妹子，胡说什么呢？哪有这么容易呀？哥哥整天都在忙工作，哪里有时间和心思找女朋友呀？再说吧。”
　　“哥哥，你是真的没有时间？还是没有心思？还是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苏泽菲试探道。
　　苏泽霖笑笑不答。
　　“哥哥，我前几天和小宁一起去看樱花了。”苏泽菲故意不经意地说，暗暗观察哥哥的表情变化。
　　苏泽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问道：“是吗？你们一起去的？去哪里了？怎么样？玩得开心吗？”问题一串。
　　苏泽菲暗暗偷笑，好啊，大哥，原来你真的对小宁上了心了，哼，看我怎么收拾你吧，哈哈。但她却继续不在意地闲聊着：“嗯，我们去了武汉，在林大哥那里呆了一整天。玩得可开心了，小宁可喜欢那个地方了。她说明年还要去呢。”
　　“什么？你们还跟林明宇在一起？”苏泽霖有点着急了。他当然也知道他的同学现在也一样是“钻石王老五”，正物色对象呢。
　　苏泽菲忍不住笑了，白了哥哥一眼，“看把你急的，我们没有见到林大哥，只是在他那个学院里呆了一天罢了。”
　　苏泽霖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嘴上却说：“我着什么急呢？还不是替你这个亲妹子着急？”
　　“哥？”
　　“嗯？”
　　“说真心的，你觉得小宁姑娘怎么样？”苏泽菲忽然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