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海上风暴

　　我仔细交代了几句。然后懒洋洋地在他前面躺了下来。已是黄昏，彩霞满天，一大片海鸟扑扇着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翅膀，从我头顶掠过。海风温柔地拂过甲板，带来潮湿的气息，说不出的惬意。
　　可是显然身后的好汉怒了：“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
　　“我没空，我在看云霞。”我微微一笑。
　　“那你何时有空？”咬牙切齿的声音。
　　“等你回答问题后。”显然我很记仇。
　　“雷蒙。”他说。
　　我喜滋滋地向他看去：“这是你的名字啊。”
　　“嗯，你自去询问李哥，他大概知晓我们多久靠岸。”
　　我默默地走过去，解起掉在他身边的围棋子，揣入怀中。
　　“你……”雷蒙快气疯了。
　　我双脚开弓，“噼里啪啦”在他身上一阵乱踢。雷蒙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傻吧，谁说解穴也要用围棋子。”我笑得非常开怀。
　　雷蒙大怒，猛地站起身来。不料一阵头昏眼花，又倒在甲板上。
　　我惊呼一声，适时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好吧，大侠，我错了，你千万保重！”
　　这时李哥带几个水手走了过来，他神情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撇过头对雷蒙说：“你的伤口如何？撑得住否？”
　　雷蒙点了点头。
　　“欧阳兄弟，这几天估计会有暴风雨，你小心着点。”
　　哦，暴风雨啊。我心突突。
　　“不用怕的。”容夜朗朗地说，“弄跟绳子把自己跟船绑在一起，熬几天就没事了。”
　　旁边的雷蒙“嘿嘿”笑出声来。
　　我甚是担心地说：“雷蒙你熬得过去吗？”
　　雷蒙又沉默。
　　随后几天，暴风雨没来，我倒是成了雷蒙的贴身护理。端茶倒水，清洗伤口，换药包扎，甚是劳心劳力。雷蒙的长发还是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只能看到他胡子拉杂的下巴。唉，这个船上，条件恶劣，我也是脏得没了人样，雌雄莫辩。
　　我说：“雷蒙你快点好起来，暴风雨来了，我的小命全靠你了！”
　　这次雷蒙倒是没沉默：“嗯，你且宽心吧！”
　　暴风雨终于来了。
　　天慢慢地阴沉下来，海面上飘起了大雾，耳边已经听不到海鸟的叫鸣。
　　大都数水手都站在船尾，掌舵是最重要的位置，大家的神情很严肃。容华容夜站在帆下，他们的身上都绑着一条结实的绳子跟桅杆连在一起。李哥站在船头，腰板挺得很直。
　　我悄声问雷蒙：“我该干什么？”
　　雷蒙拉着我进了底舱，然后把我结结实实地跟船桩捆了起来。我拉着他的衣角：“雷蒙，我好怕。”他安慰似地拍拍我的脑袋，走出舱去。
　　船身渐渐摇晃起来，我盘膝而坐，暗自运气，倒是感觉四平八稳，心中暗自庆幸。
　　风越来越大，躲在舱底我都能听见呼呼的响声。紧接着，海浪一浪大过一浪“哗——哗——”，船身猛烈地摇摆起来，船底“咯咯”作响。
　　“落帆——转右舵——左转舵——”李哥咆哮的声音渐渐地听不见了。“轰——”一声巨响，无数道闪电吐着金色的信子撕开了沉沉的海雾。
　　耳边只听得“哗啦啦”的海浪袭来，大船被离心般的抛起，又瞬间落入海中。我尖叫一声，再也坐不住了，双手紧紧地抱着船桩，整个身子像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
　　我“哇”地一声把肚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欧阳兄弟，你没事吧？”舱口探出了湿漉漉的脑袋。我抱着木桩继续吐得死去活来。“我们遇到漩涡了”
　　是容华的声音：“雷蒙大哥叫我来跟你说下，别怕，再熬一熬就过去了。”
　　“漩涡……”我眼冒金星，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后来是怎么挺过来的我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感到，似乎漂浮在云端里打转，搅得我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风声雨声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没有一刻停歇。
　　当我睁开眼皮的时候，发现船已经摇晃得没那么厉害了，全身酸痛不已，腰部还紧紧地绑着麻绳，勒得我呼吸困难，我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醒了？”是雷蒙在说话，我一阵安心。他很快解开麻绳，我立时像块破抹布一样摊到在他身上，只剩下喘气的份。
　　“呵呵”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大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被他扶到了甲板上。这时风雨已经消停，流云散尽，东方破晓。太阳携着无数道温软的金光从海平面冉冉升起，我们的船正乘风破浪地前进。我迎着湿润的海风，心有劫后重生的后怕。
　　“雷蒙，你带欧阳兄弟进来说话。”是李哥的声音。我用眼神询问雷蒙，他摇了摇头。扶着我一前一后进了船长室。
　　大伙儿都挤在里面，看样子倒是都比我来的精神。我朝容华他们一阵挤眉弄眼。
　　只听李哥慢腾腾地说：“欧阳兄弟，你上我们的船有何目的？”
　　声音不大，但听在我的耳内却似炸雷一般。我不解地看着他，茫然无法回答。
　　“你是女儿家吧？”李哥不急不慢补充了一句。这下船舱里炸开了窝，大伙儿的眼珠子都向我转来。身后的雷蒙也惊愕地“咦”了一声。
　　“老天，你饶了我吧！”我在心里哀叹一句。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犹感觉晕头转向。李哥他可真会挑时间。
　　“李哥，你想说什么？”雷蒙代我问了一句。
　　“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能跟着家人远行经商？一船的人都死了，她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活下来？还有你们大伙儿都瞧瞧，她有哪点伤心的摸样？”李哥身后的一位叔辈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叫欧阳定，跟我同姓。所以这几月我跟他常常套近乎，真是人心难测。
　　这是阴谋，我冷冷地反应过来。
　　“不错，我是女孩子。怎么女孩子就不能跟大人出门么？”
　　容夜走了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得叫：“天啊，我真是一点都没瞧出来。”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只见李哥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阴鸾的眼神盯着我。容夜被容华一把拉了过去。
　　欧阳定走到我面前：“你混到船上来有何目的？只要你说实话，我一定保你没事。”后面那句话基本是低得只有我才能听见。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抬头对李哥说：“我没目的，被你们所救，感激都来不及。我确实是落难之人，我家的船确实是遇上风暴而沉。”
　　我看着李哥的眼神，再也说不下去了。那里面是一抹血腥的残忍，看样子匹夫无罪身怀其壁。我的财宝被他们发现了。
　　李哥慢慢站了起来，他摆了摆手：“那可是对不住，为了大伙儿的安全着想，我不能把你留在船上了。”
　　“那叫她去哪里？李哥。”容夜是直性子，听此话就叫了出来。
　　“她如何上来的，就叫她如何下去！”李哥冷冷一笑。
　　“李哥算了，”欧阳定赔着笑，“她一个小姑娘家能拿我们怎么样？就把她关在舱底吧。”
　　“欧阳定，我看你是疯了，你敢拿大伙儿的性命开玩笑吗？这女娃子虽小，你看她的身手，不会比你弱的。”李哥旁边的一个汉子粗声粗气地说。
　　顿时，室内安静下来。没人再吭声。
　　我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那些人。我心里一片酸楚：总以为这世人良心未泯，总以为这么多天下来，彼此会有一定的感情，没想到会有如此的结果。
　　我侧头问雷蒙：“你呢？”
　　雷蒙沉默。
　　我嘻嘻一笑。沉默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我无话可说。
　　可是，忽然雷蒙抓住我的右手，大力把我拖到他的身后：“李哥，我相信她。”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愕然抬起头。
　　这时容华也轻轻地说：“我也信。”然后他拉着容夜走了过来。
　　好兄弟，我不由鼻酸。水手甲乙丙也紧跟着七嘴八舌地说：“欧阳不是坏人……对，我信她……李哥你别乱怀疑……”
　　李哥的脸色顿时铁青，权力遭到挑战。他再拍桌子：“我是船老大，我说了算！”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但是为了宁事息人，我还是心平气和地说：“这些天来，我有做过对不起大家的坏事吗？我只是劫后重生，没想到大难不死，心里的确是高兴。”
　　我看了一眼下欧阳定：“欧阳伯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当你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我低头哽咽。
　　水手甲乙丙悉悉索索地走了过来。很好，7比5。耶！
　　欧阳定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船长室。
　　7比4！一个弃权。
　　我信心百增。
　　“雷蒙，你们想造反？”李哥阴测测地说。
　　“不，李哥。我一直很尊敬您，但是欧阳她救过我，希望您给我个面子。”雷蒙说完深深一揖。
　　“那你的命能保证得了全船人的命吗？”
　　“不错，我能用我的性命保证。”雷蒙掷地有声。恍然之间，我感觉整个世界只剩眼前这个男子。虽然他只给我一个背影，虽然他披头散发不见真实容颜，虽然我们相识才几个月，但是我实打实地被感动了。
　　蓦地，李哥一声怒吼：“雷蒙你吃了豹子胆了！”一个黑虎掏心就冲了过来。
　　只听雷蒙冷冷一笑，就翻身迎了上去。李哥身边的爪牙也纷纷出招扑了过来，容华容夜挡在我的面前。场面一片混乱。
　　没几下，三个爪牙被我们六个收拾掉了。我叫容夜把他们捆了起来，像一串螃蟹丢在甲板上。然后招呼大伙儿坐下来看雷蒙单挑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