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又回原点,第三十六章:重组家庭
作品名称:九十年风雨人生 作者:苏中老农 发布时间:2018-05-22 17:50:26 字数:3865
三十五,又回原点
没过几天,公社党委从邻村调过来一个年轻的干部任陈家舍大队的支部书记。那人姓王,叫王成,是个退伍兵。原来是一个大庄子上的大队长。听那大庄子上的人说,这个人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共产党干部。除了办事公道,还不贪不占不赌不嫖,公社里还打算要调他上人武部去当干事呢,估计将他调到陈家舍当一把手是让他先锻炼一段时间。
王成支书上任没几天,就将刘来根这个大队仓库保管员撤下来了。花会计虽然在他面前说了刘来根多少好话,说他人还算老实,当了二年多的保管,也就贪污了五六十斤米。王成支书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当保管的偷仓库里的粮食属于监守自盗,跟一般的小偷小摸性质不一样。而且他还利用职权跟一个有夫之夫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大地主家的女儿!我来这里虽然时间不长,但听到群众对他的反映可不少。你别再为他说好话求情了,这人一定要换,我们共产党人眼睛里可容不得砂子!”
花会计见他把问题上升到了原则高度,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他心里仍然在嘀咕:“这不是一个特别特殊的时期吗?怕的是换到哪一个人当保管都会犯比他更大的错误。再说,如果他是一个色鬼,不晓得有多少婆娘会被他上过呢。
后来,王成在支部会上宣布了他的这个决定,还通过民主讨论落实一个新保管,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党员。
来根的铺盖又搬回了他原来的老屋里。那天他妈妈过来帮他将老屋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等娣子还安慰他说:“你也别怨恨人家王支书,这事情都怪你自己,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你跟他们干部们在一起偷吃点儿,算不上是你的责任,你拿公家的米去接济那婆娘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过,你也别灰心丧气,我看这形势可能会一天天地好几来,好歹一个月能分到点口粮,人家拖家带口的当普通社员也能过,我们娘俩也饿不死。现在你也别忙开伙,先到我那边去吃几天,等我找人把这边的锅灶修理好了我就也搬回来跟你一起过,那边的房子已经快要倒了,你龙根兄弟来信说不会回来了,我也不准备请人修了。到了冬天,如果分的粮不够吃,我还可以去海边上混几天嘴。翠萍那边我劝你还是跟她断了吧,我替你正儿八经地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你现在又不是四类分子了,一定能找到个合适的人。这两年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半边人多着呢。有人在我跟前说过好几个,有外庄的也有本庄的,我正在替你挑呢。”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来根觉得四十多岁的他在妈妈面前还像是个孩子。他看着妈妈满头白发,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他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再出去讨饭的,那样的话,我要挨人家骂的。你放心,以后我会努力把日子过起来的。找人的事情先别忙,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又当上了社员,以前人家跟你提过的人,说不定人家又看不上我了。翠萍那婆娘虽然以前名声不大好,但这二年对我还算是有情有义的。前些日子她告诉我,说有人告诉她,她那男人在江西已经跟一个从安徽过去的寡妇好上了,她想跟我过。”
“我看那婆娘你千万不能要,她还比你大几岁,以前还做过的那么多的风流事,到了这一把年纪还打扮得像个妖精,如果跟了你,你肯定管不住她。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她是个公婆娘,没得养。难道你不想再要个一儿半女的,将来老了有个依靠?”
“这事以后再说吧,说不定我现在这样子,她又不想跟我过了呢。我想等她把妈妈的后事料理过了我再问她个实话,她妈妈已经断了汤水好几天了,估计没多少日子过了。”
果然,翠萍妈妈第二天晚上就断了气。来根心里想,如果不是他偷了点公家的米接济她,那地主婆可能在二年前就上了路。
张荣富没有儿子,丧事是翠萍跟她姐姐一起操办的。办完了妈妈丧事后的一天傍晚,翠萍特地去找了一回等娣子,她因为带着孝,不作兴进人家屋内,只是在门口将等娣子叫出来说了几句话,她要等娣子带个信把来根,叫他晚上到她那里去一趟,她有话跟他说。
第二天,来根告诉妈妈说:“她叫我去是跟我辞行的,过两天她就要动身上江西了。她说趁她男人还没跟那安徽女人住到一起,她要立即赶过去,去晚了就不好弄了。她还说:‘我不是不想跟你过,我没得养,你妈肯定不会同意。我走了,你别再想我,可能我们也就派到只有这么多的缘分,你还是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
“这么说,她是走定了,也好,一了百净,我马上请人替你正儿八经地重找一个。”
三十六,重组家庭
过了两天,翠萍将妈妈的牌位交给了她姐姐,就一身轻松地踏上去江西的旅途。与她搭伴同行的还有三丫头和她的女儿秋桃。听说她们两家的男人都在同一个国营林场里落下了户口。
那年旧历年底,刘来根跟本庄刚从江西回来的一个寡妇并了家,那个婆娘还带来了她的六岁的女儿和三岁的儿子。村里有人说:“刘来根好大胆,陡添六只眼。”
那个婆娘不是别人,是本文在前面提到过的陈宝山的二女儿陈小凤。二十九年前她妈妈死于那场惨绝人寰的霍乱。当时家中只剩下了她爸陈宝山和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姐姐。那时陈宝山是个二流子,整天在外面瞎混,她们姐妹俩像是一对没爹没娘的孩子。后来她爸当上了保长,续娶了后妈巧云,这个巧云后妈对姐妹俩视若亲生,让她们过了十多年的好日子,还先后替姐妹俩找了婆家。十年前,她爸爸被政府公审枪毙时,两姐妹早已成了家,姐姐大凤嫁在外村,她嫁在本庄,那年她刚生下了儿子,是姐妹俩替陈宝山收的尸。
小凤的男人也姓陈,叫陈年锁,是远房本家,这里的风俗是只要出了五服,同姓同宗也可以通婚,有的甚至还隔了辈分。公共食堂解散的那年冬天,她男人带着正怀着身孕的她和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一起去了江西。他们一家到了江西后,有好长时间没找到正式工作,男人只好到一个林场里做临时工,从山上往山下扛木头。夫妻俩自己在山下面搭了个窝棚安了一个家。扛木头是计件活,挣钱多,一个有力气的壮劳力要抵得上两个农业工人的收入。农场里的农业工人,虽然有一份口粮计划供应,但工资太低,不如扛木头来钱快。反正在那里有了钱也能花高价买到米吃。那年头,山区的粮食形势反而没有平原地区那么紧张,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不时传来阵阵爆竹声。小凤在窝棚里生下了她的小儿子。
后来,他们在那个山下的窝棚里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小凤还在窝棚旁边开出了一小块荒地,栽了些红薯。可惜好景不长,那年夏天,先是十岁的儿子得了一种怪病,连续几天高烧不退,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小镇的卫生院里。一个多月后,男人在扛木头下山的途中不慎跌倒,被一棵一百好几十斤重的木头砸中头部不治身亡。那天下午下了一阵雷雨,山路上十分湿滑,一同上山的几个人都将木头丢在半路上,空手下了山,他舍不得即将到手的几块钱工钱,仍然扛着那棵大木头一步一滑地往下走。那晚,小凤见他没回来,就立即请了两个跟他一起扛木头的人摸黑上山去找,她原以为他可能在途中被砸伤了,哪里料到找到他的时候,那棵木头正巧压在他的脖子上,人已经断了气。
她把男人埋在一座荒山上,一个多月前,他们在这里亲手埋掉了他们的大儿子。夏天多雨水,儿子的新坟上已经长满了萋萋荒草。后来她告诉巧云妈妈说:“要不是舍不得两个细儿伢,我就会拿一根麻绳,吊死在他父子俩的坟前,跟他们一起留在那里了。”
没过几天,她就用死鬼留给她的一点血汗钱抱一个搀一个地带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回乡路。娘仨在路上搭船搭车,辗转了十多天才回到离开将近二年的陈家舍。
因为她家的房子已经被村里拆掉了,她只能先住到巧云妈妈的屋里。巧云也是半个多月前才从她的来信中得知消息的。见到她带着孩子回来了,娘俩先是抱头大哭了一场,后来又对她念叨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家里现在也能分到一点口粮了,好歹饿不死人了。就先在我这里娘家屋里住着,反正这房子也空着,你春兰侄女在海边上嫁了个好人家,我也经常要到她那边蹲几天。”
小凤比来根小六岁,他们两个走到一起并没费多少周折,好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他们会有一段姻缘共度下半生。等娣子虽然跟陈宝山一家有世仇,但这些年来她跟巧云算得上是情同姐妹,大凤和小凤又是她看着长大的,陈宝山的那些恶行与姐妹俩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何况她觉得小凤是还可以为来根生几个孩子的。
刘来根跟她妈的想法有些不同,他想,如果能跟小凤重组一个家庭,连儿子女儿都一起有了。以后生不生也无所谓了。还有,小凤那人,生得太像桂珍子了,那个在江西生的叫小春的儿子又有点像狗丫头小时候的模样。因此,他一见到她娘仨回来心里就直打鼓。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巧云对小凤说:“这几天你等娣子婶妈老往我这边跑,她想问你愿意不愿意跟来根哥哥合起来过?我跟她说年锁才走了没多久,我跟小凤开不了这口。她说,我就是想探探小凤的口风,如果他有意,随她哪天过来都行,我就不再去动别的心事了。她还说,是来根催着她来找我的。今天她又过来问我,我才答应她晚上将这事告诉你。你千万别怪我是嫌你们娘仨住在我这里,要把你们往外推。不过,我总觉得你早晚都要再找个人帮着把儿伢拉们拉扯大,你等娣子婶妈和来根哥人不丑,有良心,现在又急着找个人成家,也许你们命里注定应该有一段缘分。不晓得我现在跟你说这事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妈,你想多了,我哪会生你的气。从小你就把我们当亲生的女儿,你是为我好才替我出这主意的。我回来后来根哥哥也来过几回,还说我家二小太像他家狗丫头小时候的模样。明天你替我跟他妈说,只要他不嫌弃我拖着小莲和小春两个儿伢,保证对儿伢好,我就跟他并家,随他那天来接,我都跟他走。我想,我这样做,年锁在阴间里也不会怪我,我也是为了他的两个亲骨肉。”
几天后的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来根就悄悄地将娘仨接回了家。这里有个奇怪的风俗,寡妇再婚不能遇见别人,否则遇到的那个人会不吉利。等娣子在堂屋里的家神柜上点燃了三柱清香,让他们两个对着家堂磕了头,就算是行过了所有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