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家不同意

一、电话
　　赵利带李芳回家的前一天，在分阳街上的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了电话。赵利读大学的时候，村里只有村委会、村小学有电话。现在，村里富起来的人家都在家里装电话了。赵利二叔家也装了个电话，听说安装费就要五千。赵利先把电话打到二叔家，让二叔去叫家里人接电话，然后赵利挂掉电话。等个二十分钟，赵利再打过去。
　　赵利在电话里告诉赵建国：“爸，我明天下午两点多到家。”
　　赵建国很开心，问：“哦，你是放寒假了吧？”
　　“是的。我这次回来，会和女朋友一起回来。”
　　“什么？女朋友？”赵建国听到愣了一下。然后赵利听到电话被抢了过去，母亲王桂花的声音响起：“赵利啊，你有女朋友了啊？”
　　“是的。她叫李芳。”赵利看看身边的李芳。
　　“好好好。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啊？”王桂花高兴地忙不迭地问：“她家是哪里的？长得漂亮不？爸妈是做什么的？”
　　赵利已经猜到母亲会这样反应：“妈，你别问这么多了。明天回家再说。你先准备准备。”
　　“哦哦哦。准备......儿子，李芳喜欢吃什么？住的地方，没问题，你姐房间还空着的。”
　　“好了，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具体情况，回来再说吧。”
　　李芳看着赵利挂掉电话，问他：“你家里人高兴我去吗？”
　　赵利牵着李芳的手，笑着说：“当然高兴了。我妈恨不得马上见到丑媳妇呢。”
　　李芳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掐了赵利的手一下，“谁是丑媳妇！我才不丑呢。”
　　两人笑闹着走了一段，李芳低声说：“要去你家，我觉得好紧张啊。”
　　“没啥紧张的。我爸稍微有点严厉固执，可能是当老师当久了。我妈和我姐都很和气的。何况还有我呢。”

　　二、回家
　　赵利和李芳在村口公交车站下车，王桂花和赵梅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看到赵利，她们便赶紧迎了上来。
赵利指着李芳给妈妈和姐姐介绍：“这是李芳。”转身又给李芳介绍家人：“这是我妈，这是我姐。”
　　王桂花满脸带笑地打招呼：“李芳，你好。”然后伸手接过赵利的包。
　　李芳有些腼腆，看着王桂花低低地叫了声“阿姨好”，又转头对赵梅低声叫了声：“姐姐好。”
赵梅朝着李芳伸出手，去拿她背着的旅行包。李芳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一边躲开一边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背。”
　　“让我姐拿吧。”赵利从李芳背上取下旅行包，递给赵梅。赵利觉得李芳跟自己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便生起了一种保护欲。
　　“坐车累吧？”王桂花问赵利。
　　“还好，不算累。我爸呢？”赵利心中忐忑着，不知道父亲对自己交女朋友的事怎么看，更忧虑着怎么告诉父亲自己要结婚的消息。
　　王桂花说：“他在家里。”瞥了眼李芳，王桂花补充道：“赵利他爸，在家里忙点事，所以没出来迎接你。你要谅解哦。”
　　王桂花发现赵建国听说赵利有女朋友了并不高兴，问他怎么了。赵建国气呼呼地说：“你儿子在搞什么？不好好追求事业，谈什么女朋友啊。”所以，王桂花今天叫他一起出来迎接赵利和女朋友，赵建国怎么都不肯，只管在家里看着电视。王桂花想把赵建国的反应告诉赵利，可是李芳在旁边，也不好说。
　　几个人走进堂屋，看到赵建国正捧着杯子，坐在藤椅里看着电视。
　　赵利叫了声：“爸，我回来了。”
　　赵建国扭头瞄了眼赵利和李芳，又转头去看电视了。电视上一部战争片正枪林弹雨打得热闹。
　　“爸，这是李芳。我女朋友。”赵利担心父亲的态度会让李芳难堪。
　　“你好。”赵建国站起来，对着李芳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又坐下看电视了。赵建国虽然不满意赵利的决定，对李芳还是要维持基本的礼貌。
　　赵利和李芳在沙发上坐下来。王桂花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茶叶蛋，又叫赵梅去倒水沏茶、拿些花生、瓜子的零食来。
　　王桂花拿了茶叶蛋递给李芳，说：“累不累啊？今天有点冷哦。”李芳有点紧张地站起来接过茶叶蛋，王桂花赶紧按着她肩膀说：“坐着，坐着。”
　　李芳小声答说：“不累。不冷。”
　　王桂花看李芳很拘谨，不怎么爱说话，便和赵利聊天：“你长胖了啊。”
　　“是啊，我胖了快十斤。”
　　“那你工作很舒服吧？才半年就长这么胖了。”
　　“确实挺舒服的，每天课也不多，没什么事。李芳烧饭也好吃的。”
　　“是嘛？那要谢谢李芳了。我家赵利生下来就很瘦。读书的时候我给他弄好多好吃的，也没让他胖起来。”王桂花想着赵利有人照顾，很是高兴。
　　“真是不长进的东西！你跟我来一下。”赵建国在一边气呼呼地来了一句，站起来端着茶杯往卧室走。
　　李芳看到赵建国生气的背影，悄声问赵利：“你爸怎么了？”
　　“没事。我去问问。你看会电视。”
　　王桂花赶紧抓了花生瓜子让李芳吃。
　　李芳微笑着接了，说着“谢谢”，心里却不安起来。李芳想起吴娟说的“万一赵利父母不同意”的话来。李芳一向认为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不受赵利父母的欢迎。

　　三、争执
　　赵利跟着父亲走出堂屋，来到父母的卧室。
　　赵建国把水杯往床边的柜子顶使劲一放，厉声说：“你说说，怎么回事？你上班半年，做了些什么？不是说要跳槽吗？怎么还是当老师？工作不好好找，就找女朋友了？”
　　赵利赶紧向父亲解释：“学校落户口前，一定要我们签五年合同，不然就不给落户口。所以我也没是没办法。我们全部的新老师都签了。”
　　“那签了合同，你就不能换新工作了吧？”
　　“要是合同期内要换工作，就要交一万的违约金。”
　　“这么多啊？”赵建国倒吸了口凉气。做村小学教师的赵建国，一年才五千多工资，有时候上面还会拖欠上两三个月的工资。
　　“是啊，所以我暂时应该是无法换工作了。”
　　“那你现在一个月赚多少钱啊？”
　　“六百多。加上年终奖、发的福利，我这半年收入有八千左右吧。”
　　“比赵杰可差远了。赵杰一年能赚十多万呢。”赵建国紧皱了眉头。
　　王桂花担心父子俩起争执，借口拿东西，让李芳自己先坐着，也来到了卧室。刚好听到赵建国说到赵杰，便插嘴道：“其实吧，赵杰也没他自己说得那么好。你别看赵杰说他一年能赚十多万，其实他还有很多债务。我听说他在信用社贷款都有五万呢，还找别人借过钱。”
　　“这些听说的话不能作数。都是别人嫉妒赵杰瞎说的。我问过建兵的。”赵建国也听闻了一些赵杰的情况，但是他找赵建兵核实的时候，赵建兵一口否决了。
　　“你信他？”王桂花瞥了嘴说：“就算是真的，他好意思说是啊？他还不是要仗着他家赵杰的风光，他才能得意啊。”王桂花早就看不惯赵建兵一家被村里人巴结奉承的样子。
　　“不过做生意，风险是要大些。好了，不说别人了。“赵建国制止了王桂花的八卦，转头问赵利：“那你以后怎样打算？一辈子当穷酸的老师？”赵建国以前可不认为当老师是穷酸的，可是村里有些人越来越富，相比之下，他便是真的穷酸了。
　　“我的计划是以后转行政。学校的副校长，是我大学导师的同学，当初就是他招我去学校的。我想好好利用这个关系。说不定以后可以当科长、处长的。”
　　“也是一条路。当官的比老师钱是要多些，还能吃香喝辣的。像我们校长，上面拨下来的钱，谁知道他是不是搞到他的小金库里去了，总是拖欠我们的工资。”赵建国因为说话直，人缘不好，多年来也一直只是当老师，没能谋个一官半职，所以对校长是颇有怨言。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谁都知道升官才能发财啊。”
　　“那你就认真去追事业啊，这么早谈什么女朋友？还没功成名就，怎么可以分心儿女私情。”
　　“也不早了。赵利都二十三了。你和我不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结婚的啊。”王桂花憋不住又插嘴了。
　　“我就是后悔结婚早了！要不是当时要管你和孩子，我能是现在这样？”赵建国气得喊了起来。当年当了老师后，赵建国看不到前途，便早早和王桂花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来学校里有几次安排赵建国去省城进修，偏偏家里不是孩子生病，就是房子塌顶，赵建国都走不开。后来年纪大了，也没进修的机会了。所以赵建国一直把职称评不上去的原因怪罪到家里。
　　“这也怪不得我啊。”王桂花有些心虚。
　　赵利听了父亲的话，知道父亲连自己谈恋爱都反对，就更不会同意自己结婚了。不过，赵利之前已经在房子和结婚上权衡很久了，也已经答应李芳要在分房前结婚，所以他还是决定告诉父母自己结婚的打算。毕竟，赵利觉得自己比农村的父母懂得多，眼界宽，做出的决定应该更正确。
　　“爸，妈，我有个事情要跟你们说。”赵利郑重地宣布：“我和李芳打算结婚。”
　　“什么？结婚？”赵建国如赵利预料之中的那样大声地吼了起来。
　　“爸，你听我说。”赵利将学校分房的情况、分房政策的改变，自己的权衡都一一说给父亲母亲听。
　　“不行！这么早结婚，你就完全废了。我不同意！”赵建国听赵利讲完，坚决地不同意。
　　“爸，你不懂，大城市的房子是非常重要的。你不是经常看报纸吗？像上京这种城市，很多家庭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有自己的房子很难的。林城虽然无法和上京比，但也是省城大城市了，房子也很紧俏的。现在学校有这个福利，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就麻烦了。”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赵建国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家门。
　　“不用这么着急结婚吧？”王桂花震惊之后，也说着自己的意见：“我觉得李芳长得一般啊。你这么帅，可以找个像晓敏那么漂亮的啊。不过，你自己的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赵利无奈地叹气，他知道自己很难说服父亲，而母亲的话，何尝不是他心中曾经的念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