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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春耕季节,第三十二章:瞎指挥风

作品名称:九十年风雨人生      作者:苏中老农      发布时间:2018-05-20 20:29:38      字数:3892

  三十一,春耕季节
  
  等娣子走走歇歇,六十多里路果然走了三天。快要到家的那十多里路,虽然经过的全是大庄子,但庄上许多人家都锁着门,纵然遇到一个人,也大都面黄肌瘦地蹲在朝南的墙根下晒太阳。她知道在这里是要不到什么吃的的,她只能到河边上洗几条胡萝卜充下饥。有一回还被几个半大的孩子抢去好几条胡萝卜。
  她到家时脚都走肿了,在铺上歇了好几天。来根天天过来给替她煮点玉米糁儿胡萝卜粥。她还拿了四五斤玉米糁子和几斤胡萝卜给来根,她知道来根在仓库里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来根告诉她仓库里已经没得米了,那一批粗糠也分掉了,只留下了百十多斤,他现在只是靠用粗糠和胡萝卜度命。他说:“去年的那点胡萝卜里面已经生了虫子,煮不烂,进口时还有一股药味。不过,你别怕我饿死,你讨来的那点粮我不要,你留着慢慢吃。我听大队长说,过些日子,政府会拨一批粮食下来,马上就要春耕了,没得粮拨下来田就要荒掉了。”后来在妈妈再三恳求下,来根还是把玉米糁子拿走了。回去后还分出了一小半给翠萍,那婆娘第二天告诉他说,这几天妈妈吃糠吃得结了肠,解手时要替她用手抠,已经躺在铺上好些日子了,昨天煮了点玉米糁儿粥给她喝,她说就像是喝的油。
  果然没过几天,政府从国家粮库里拨了一批稻谷出来,说是按留在村里的人口每人每天供应四两米,一直供应到收麦子,凡是外出讨饭的,一概不分。同时要求做得动的人都要上工干活。
  后来,天也渐渐地暖和起来,人们在庄前屋后种的蔬菜也长起来了,有一种特别长得快的菜叫“洋菠菜”,种下去用不了多少天就长大了,那种菜形似生菜,虽然味道淡,不好吃,但还是因为有了它才让人们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要不,光靠那四两米那能填得饱肚子?
  不过,洋菠菜吃多了,会得一种叫“青紫症”的病,得了病的人还会浑身浮肿。后来,有好些人得了那种病。公社里还为治这病特地办了个病人食堂,专门收治青紫症的患者。陈家舍也去了十几个人,三丫头也去了。十多天后,去的人大都消了肿回来了。三丫头告诉来根说,在那里也没吃药打针,就是每天供应两顿皮糠煮的粥。皮粮与粗糠是大不相同的,那是糙米上面的一层表皮,其中还有米的胚芽,富含米糠油,而粗糠中的主要成分是稻壳子。据说,皮糠是治疗青紫证的特效药。来根听了心想,可能米粥比皮糠还要特效些。
  去年秋天种的麦子已经开始拨节了,不过长势特别差,稀稀落落地像菩萨胡子。主要是由于整个冬天不曾有人去管理、施肥。
  公社里三天两头开会,会上强调一定要抓好当前的春耕生产,确保秋熟有个好收成。现在面临的最大困难是缺少种田的劳力。为了刹住劳力继续外流,各个大队都挖空心思,出台了一些土政策:一户中如果再有人不听劝阻私自外出讨饭的,全家停发口粮。至于去年有人上了江西的人家,算是既成事实,不予追究,留在家中的人只要老老实实地上工干活,每天四两米照发。这道禁令还真的使沉寂了好几个月的村庄恢复了些人气,那些原本想外出讨饭的人都安下心来,断断续续地又从外面回来了一些人。有四两米一天总比多日不见粒米的日子让人觉得有奔头,毕竟在外面蓬头垢面地当叫花子也不容易,如果有点代食品,有四两米就饿不死人了,至于那些因营养不良病死的,那是他自己命短,怨不了别人。
  不过,上工的人都没多少力气干活,他们是为那四两米出来混日头的,工效极低,干部不在时就坐田埂上晒太阳。顺口溜“吃四两,晒太阳,吃半斤,坐田根(埂)……”就是那时候流传开来的。
  村里没多少青壮年劳动力,纵然有几个也大都是残疾人或者是病秧子,像等娣子这样大岁数的人反而成了种田的主力军。从外面讨饭回来的人身子骨都比较硬朗些,这些人天天要拿着铁锹下田清理麦田墒沟,那些连走路都觉得吃力的人就在家里拣稻种。
  巧云也回来了,还同等娣子一起上了几天工。邻居们都说她又像当年那个胖敦敦的巧云了,跟离家时黄皮包着骨头的她判若两人。有一天她笑着对等娣子说:“你知道吗?春兰那家的老头子也有心到我们这边来找个人呢。他老是在我跟前提到你,我说:‘她是我们庄上出了名的古板人,你别想她的空头心事。”
  等娣子听了,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便也笑着回她说:“我看你跟他倒是挺合适,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瞎说,我比他大好几岁呢,还有,辈分也不投。”巧云一脸的认真。
  “大几岁倒不大要紧,你又不大显老,就是一家人辈分弄不清不大好。不过,你又没必要跟他结婚,小的是明里的夫妻,老的就暗地里相互关心关心。”等娣子说这话时倒是没一点拿她取笑的意思。
  “我看得出来,他原来是想你心事的,现在好像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想我还是先两头跑跑,反正我没得吃,他们会接济点儿的。”
  
  三十二,瞎指挥风
  
  这里栽种的水稻品种以早、中籼稻为主。过了清明节就到了早稻育秧落谷的季节。由于此时气温很不稳定,遇到冷空气来临时还会出现轻度霜冻,因此,这里的传统育秧方式是下水秧,因为刚经过催芽的种子在水层下面更经得住寒潮的袭击。
  想不到,公社里来人说,今年在育秧上要推广一套新的先进技术,将下水秧改为育半旱秧。虽然这项技术后来经过若干年的实践确实比下水秧要先进些,但在当时人们毫无经验的情况下,强行推广这种新技术,却使那个特殊年代的水稻生产雪上加霜。后来又因为冷空气频繁南下,早稻秧苗几乎全军覆没。秧田里长满了形似秧苗的稗子苗。
  稗子俗称喘子,是稻田里的一种杂草,因为它的长像跟水稻苗几乎一样,不仔细辨认很难区别,又因其种子能在几十年后还有发芽能力,再加上那时又没有除草剂,因而成为过去稻田中的一种难以灭绝的杂草。不过,像这一年稗子在秧田中喧宾夺主的情况是以前不曾遇到过的。其原因也是因为干部们瞎指挥造成的。
  为了防寒,半旱秧上面是需要有点覆盖物的,干部们就动员群众拆除那些全家去了江西、快要倒塌的土屋,把墙上的陈年土墼(一种块头很大的土坯)敲成碎泥,用作育秧的覆盖物。村里有个老农曾跟干部们说过,这样做绝对不行,土墼是用河泥拌和大量的稻稳子(扬场时扬出来的下脚料)制成的,里面有许多杂草种子,俗话说:“千年鱼籽,万年草根”,这些种子到了田里还会发芽生长的。村里的干部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他们说,公社里就是这么布置的,村村都是这样做的,怎么可能经过了几十年的草种子还会发芽?
  后来秧田里长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绿,仔细一看才发现大部分是喘子苗。栽秧时虽然也留意剔除掉不少喘子苗,但因为苗小,没法辨认,还是有许多喘子苗跟稻秧苗一起栽进了大田。没过多久就发现混进大田的喘子苗长得十分旺盛,夹杂在其中的稻苗反而被欺得黄巴巴的。那一年又没多少劳力除草,再说,就是有那么多劳力也没办法,因为将田里的喘子拔光了,田里就没几根庄稼了。只好留着它长,有人说,喘子也是粮食,总比白田要好些。
  那年割稻,其实就是割喘子,混在其中的稻谷只占一小半。喘子的种子跟菜籽差不多大小,因为其籽口极松,一成熟就会掉粒,掉落在田里的种子又成了第二年的祸害。
  在田里割稻的人,因为在家里只喝了几碗薄粥,跑到田头撒过一泡尿肚子就空了,因此,那一年,割稻的女劳力个个都学会了吃生米。她们每个人都随身带着两块半截砖头,一到田里就先将稻穗上的稻粒用手揉下来,然后再用两块砖磨掉稻壳,继而就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有的性子急的人,来不及将稻壳磨净,就将那一半是稻的生米吃进肚子里。想像得到,当原始的人类还不晓得用火时,可能就是这样生吃所有食物的。
  社员分到的一点口粮,其中一小半是喘子。国家粮库收到的一些征购的任务粮也都是那种货色,而且数量极少。那一年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分,却因为生产上的瞎指挥,造成了人为的大减产。
  混杂在稻谷中的喘子,是很容易用筛子将其漏下去的。筛出来的喘子在石磨中磨成糁子也是可以食用的,其味道有点像是用碎米磨成的糁子,就是吃起来有一种药味。这种药味是喘子本身固有的,与后来的农药残留没关系,那时还不曾使用农药化肥。
  那一年,县里有一家国营的油米厂,还利用收购来的喘子酿成了一种度数很高香味特别浓郁的白酒。直到好多年后,随着田里的喘子逐步得到遏制,那种用特殊材料酿成的酒才在市场上销声匿迹。
  秋收后,在刘来根看管的仓库里,也保管着上万斤同样夹杂着许多喘子的稻种。那里也还保管着一点纯白米,说是留着招待上级来人,其实大部分是干部们自己留着碰头的。他那里也有用喘子磨的糁子,有时候,干部们也叫来根用那种糁子在锅里烙饼给他们吃。因为没有油。一不注意那饼就烙焦了,俗话说:“焦的打发烧的”,那些焦得十分厉害的都是留着来根自己吃。有时候他也会悄悄地留一两块给翠萍。
  大队长陈宝忠是很忙的。每天早上要督促几个生产队长催人上工,要参加公社里三天两头的大大小小的会议。当夜幕笼罩着这个小庄子时,他还要去应付那几个相好的女人。有一次,花会计跟来根闲聊,他告诉根说:
  “真相信他还有这么旺盛的精力,除了以前的那几个婆娘,现在又搭上了几个,更加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人还不分老少。小的你是知道的,三丫头那家的秋桃才十五岁。说到老的,打死你都不相信,听说连三丫头本人他也上了。”
  来根听了答道:“这是鼻涕流进嘴里的事,不稀奇,你想,三丫头连她的女儿都舍得,自己就更不在乎了。”
  “你知道吗?前天我起更头喊人上粮站送粮时,还看到他从巧云家里出来,那婆娘比他妈还大几岁呢。我看他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这就有点太不像话了。不过,那些女人有的是寡妇,有的男人出了门,随他怎么弄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倒是担心哪天他把三丫头家的秋桃肚子弄大了没法下场。”
  “暂时可能不会,那丫头还不曾成人呢,不过,时间长了也难说。噢,这些日子他又写了不少米条子吧?”
  “这几夜还算安逸,拿条子来称米的人少了些。我寻思,可能是有了一天几两米的口粮,有些女人也不指望他接济什么,只是图的他那一身的蛮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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