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圆晏州 06 (完本)
作品名称:晏州寻梦(小说) 作者:遇上你是我的缘 发布时间:2018-05-18 20:38:24 字数:4085
就在我到美丽的大坝报读烤烟班的两年间,还有一件小事让我喜出望外。某天下午,学校负责去邮局领报纸信件的肖老师递给我一封厚厚的信。牛皮信封上赫然镌刻着潇洒漂亮的行书字迹:“兴文县大坝职中烤烟班邹富春收。”落款是古宋二中。当时就有些纳闷,我在二中没有老同学啊?是不是收错信了?可眼前又真真地写着我的大名,确实有点怪。不管了,既然是写我的名字,我就拆开来看看吧,看看究竟是哪位不嫌弃我而写来的信?
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我的手竟然有些激动,总算是把信拆开了,掏出来长达7页的一封长信,花费了两个多小时,洋洋洒洒的字迹,当我的眼睛定格在写信人是吴志兰时,先前的疑惑便一扫而光。我的脑际飞快地旋转和搜索着有关和吴志兰相关的所有讯息,甚至还能想象她一个人在明亮的灯光下,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一个仅仅和她在二中复习半个月时认得的一个校外生而第一次写长信的情景。也许,在她所有的二中老同学中,我一个当年成绩特差的校外生,居然能收到她从我县最高学府兴文二中写来的信应该算是个例外吧?我不知道,可能在她轻舒一口气,在良好状态下一气呵成的信,到最后把信投进绿色邮筒发走的那一瞬,是不是有些后悔了?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我都是一个完全让她可以忽略的人,先别说学习成绩如何,单就在短短两个星期的补习课上认得的,时间上过于仓促,要说忘却纯属正常,根本不用大惊小怪的。可是,我还是感到惊讶了,她为啥要给我写七页长信呢?莫非是在向我展示她深厚扎实的文字功底?还是她很珍惜我和她毕竟是在二中相识的这点同学关系?如果是前者,我也承认,因为在二中校园的橱窗内,我还真的拜读了她写的稿子《落后,就要挨打》的精彩美文,就感觉她是一个写文章的高手,据理力争,不卑不吭,结构严整,语言诙谐幽默,还有她始终如一真诚的微笑,这便是吴志兰留给我最初的印象。
在89年夏天的中考中,她曾以七科636分荣获兴文县中考第二名的殊荣。第一名叫罗云,七科总分是654分,是当年全县名副其实的中考状元。就在二中的补习课上,我都亲眼见到了他的风采:瘦高个,戴着眼镜,斯文儒雅,听他说话有条有理,逻辑性强,生动而有趣。有同学祝贺他是状元,他却淡淡地一笑:“其实也没啥的,我只不过是多看了几遍书多做了几道题而已,谢谢!”
但如果是后者,这就说明吴志兰是一个对人真诚,珍惜友情,容易亲近,富有正义感的人。她没因我是校外生而歧视,也没有因我学习成绩太差而看不起。在她看来,别说是复习了半个月,哪怕是一天也是她的同学。既然是这样,那她给我写封长信也是可以理解的。展开印有“四川省兴文县古宋粮油食品站”的洁白信笺,她那优美俊秀的钢笔行书跃入我眼帘。我的天,整整七页信纸写得满满的。我都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读完。原本是想珍藏起来的,没想到在毕业之后着急去当兵,也就没有保存好,以至于我后来曾努力地翻箱倒柜均没有找到,所以只好遗憾了。
从她激情满怀的字里行间,我明白了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确实与众不同。她在信中说,自己的短期目标是考上大学,长期目标是为人民服务。她摒弃那种得过且过,不求进取,满口大话,不愿实干和抱着自己娃儿不哭的生活态度。她不愿做人世间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过客,而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人们的迂腐陈旧的思想观念,最后还询问了我在大坝的职高生活情况。有意思的是,我也跟她写了七页纸的回信。之后就再也没有她写来信了。我知道,普通高中课程繁重,不像我们这么轻松,她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必须要抓紧时间,攻坚克难。还有,我从《演讲与口才》上摘抄过一段话给她,她说那段话说得很好,她很喜欢,还亲笔抄写在小纸片上寄给了我,那段话的原意是:“人生需要事业,没有事业的人生是悲哀的。事业需要成功,不求成功的事业是麻木的。成功需要动力,缺乏动力的成功是短暂的;动力需要奉献,充满奉献的动力是永恒的!”说这段话的作者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军事摄影女记者梁子。
那段时间,我还看到了《职高生》这本杂志。彩色的封面,多样化的内容,图文并茂,很有看头。在其中一本的封二上,见到了这样一段话:“既不要钦羡别人如何优越,也不要哀叹自己如何不行。我们真诚地希望,用你们的努力来证实你们的选择是对的。”
最后的留校培训结束,我们就领到了崭新的职高毕业证。回到家里,便觉得无所事事。父母也没问我怎样打算,我只好暂时蜗居在家里,一边帮着做些家务,一边耐心地等待着县烟办的招聘通知。期间,我还亲自去过赵林主任的家里,咨询招聘的事。他浓眉一挑,说:“县烟办说话是算数的,这点你们不用怀疑和担心。只是还有个过程,可能要快了,你们就耐心地等等嘛。”
1992年10月月底那几天,兴文县万寿镇人民政府广播连续广播“兴文县人民政府关于一九九二年冬季征兵工作宣传提纲”,竟然让我的心头为之一震,渐渐萌发了想去当兵的念头。如果体检和政审完全合格,那我就当兵去。要是没过关,那就做烤烟员。父母得知我的想法后,也表示支持,认为切实可行,也符合实际情况。
11月1日,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冷风频吹。我带着烫红的职高毕业证去镇政府应征处体检,没想到轻松过关,通知我18日去县体检站参加县上的全检。当时县体检站和县人武部都还在一起,仍在老县城晏阳镇。从第一关开始至第十一关结束,我有惊无险地全部通过,心想着也许当兵有望。但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因为没拿到入伍通知书的话,那就是说等于零。一本鲜红的入伍通知书,那是对应征公民适合当兵的最好凭证与许可。从接兵部队赶来的河南信阳籍军官告诉我们,万寿镇今年的新兵名额确定为11人,初检合格的是33人,言下之意就是说在县体检站还要刷下来22人,最终是择优录取。
11月25日,我接到了被兴文县人民政府烤烟生产办公室应聘为太平镇人民政府烤烟技术员的公函,和我一起的还有李乾伟同学,太平镇是他的家乡。但在九年前,我就在那里呆过一年多时间,那时还不是叫太平镇,而是叫红星乡。在镇政府书记办公室,时任太平镇首任书记郭毅同志亲切接见了我和李乾伟。在太平镇全镇干部会议上,他首先对县烟办分配我们到太平镇指导烤烟生产表示感谢和欢迎,并让我和李乾伟上台和干部们分享大坝职中烤烟班科学种烟的经验,还高度评价了我们那届烤烟班的作用和意义。
就在那次会议上,郭书记指示申远新带领我负责三星村,黄金山村,松树坝村这三个村的烤烟指导工作,首先要去和村长书记见面。李乾伟只管负责顺河村一个村。我就不明白,为啥我负责三个村,而李乾伟只负责本村?可又不好去问,心想随便吧,反正暂时先干着,等拿到入伍通知书时我就不辞而别了,他们若找我就去山东吧。再说了,凡是符合征兵条件的应征青年,在完成政审和体健完全达标和获得入伍通知书的情况下,任何单位和组织,个人都没有权利前来阻止。所以,只要我合格,就不担心会有麻烦,尽管去山东呗。
申远新,看上去三十多岁,瘦高个,双眼皮,口才不错,他是镇下派村干部。看他朴素的打扮,就知道他和我所联系的三个村的基本情况早已滚瓜烂熟,和村长支书他们也早都是老熟人了,还有能和某些具体熟人家开心地交谈。他首先对我在太平镇任烤烟员表示祝贺和欢迎,其次就带我见了镇烟办主任熊明富和郑三娃,几个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倒也开心。我吃饭在镇政府食堂,睡觉在太平镇粮管所许久以前我父亲住过的那间小屋。第一天去镇上报到可把我给累坏了,父亲原本想送我,谁知交警在查摩托车,他的证照不齐,所以就未能如愿。我对他们说:“不用送了,我挑着行李步行去太平吧。”结果呢,我还真的走完了从老家至太平15公里的路程,找到了以前父亲在高滩的同事罗孃,这才解决了我的住宿问题。
刚和郭毅书记见面时,我给他报了父亲的名字后,他哈哈一笑说:“老邹啊,我们熟悉得很,老朋友了。”莫非,这就是他在关照我跑那三个边远村的原因吗?领导发话了,下面的肯定要先执行了再说。我没说二话,愉快地领受了任务。郭书记送我出办公室的门口时,还不忘笑着说以后有啥困难,尽管来找他,他一定帮助解决。这对于初次进入社会的职高毕业生而言,确实是能让人深感温暖的。刘明秋镇长也对我父亲是熟悉的。我在想,这两位镇领导都对我父亲很熟悉,那我就必须严格要求自己尽量把工作做好,不要给父亲丢脸,让他们难堪。
做梦都没想到,申远新会带着我有些冒昧造访罗叔和李八孃。和他们也是整整九年未见了,他们都还是老样子。申远新向他们介绍我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申领导,不用介绍,我都晓得,他老汉以前在粮站当保管,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只是他调走之后才疏远了的。”在得知我在太平担任烤烟技术员的工作,他们也很高兴,要我空了格自(四川方言,就是尽管)去耍。”我口里连连感谢着,无意中还见到了分别九年之久的小学同学,他们的二女儿罗玉梅。那天她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外套,梳着马尾辫,白皙的脸上扑闪着当年那双活泼的大眼睛,遗憾的是没有当年的笑容了。她给我倒来一杯新鲜茶,我双手接过口中谢谢说个不停,她的脸似乎泛起了红晕。对我的突然造访,颇为有些惊讶,本想多说几句的,不想申远新急着要走,便同他离开了。
我在太平镇跑了三个联系村大约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分别同村长或者支书见了面。他们对镇上的安排表示完全支持也愿意配合。我还给他们分发了烤烟种子K326和G28.似乎还收到了一些钱。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去当兵了,我肯定会一分不少地全部交给郑三娃,因为我是先从他那里赊出来的,至今也不知道镇上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说白了,那点烟种其实也要不了几个钱,政府肯定会为我买单的。是不是?多大点事啊?
离开太平是一个阳光的黄昏,父亲在拿到我的入伍通知书后,迫不及待地驾驶着他那辆老嘉陵牌摩托车一路风行至太平。听说我在松树坝村的申村长家,父亲调转车头来找我,我也刚好结束往镇上赶。在路上遇见刘明秋镇长,给他打过招呼。他的倒三角眼,把眉毛向上一挑说刚看到我父亲了。没多久后我们父子便在母猪井的平桥上相遇了。我先和父亲打过招呼,他就告诉我说通知书今天才送过来,我这就着急来找你来了。随后,我们返回太平镇街上,和白大孃等道别后行走在无边的暗夜中。偶尔从远处接踵而来的灯火,像一只只萤火虫闪着亮光从我们眼前飞过,为我和父亲前行路上带来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