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杜文泉决定从那个被勒死的混混儿入手。定时炸弹是他放的无疑，那么是谁给他提供的定时炸弹，他自信一定能找到线索。
　　次日一早，杜文泉就换上便装来到那个混混儿家附近明察暗访。很快就有了结果，前几天有个少妇来找过那个混混儿；少妇走后，混混儿就去了酒馆，还跟酒馆的老板吹牛，说往后再也不差酒钱了。杜文泉断定那个少妇肯定给了混混儿钱，事后混混儿很有可能被她灭了口。杜文泉请人按照检举人的描述，给那个少妇画了像，然后命令所里的人马上开始查找。
　　很快发现了那个少妇的踪迹。杜文泉下令不要打草惊蛇，然后他和陈燕春扮成夫妻秘密监视。陈燕春问他为何不抓捕，他说看看她是否还有别的同伙。
　　他们跟踪少妇到了琉璃厂，少妇在雅玉轩门口犹豫了片刻，径直走了进去。陈燕春顿时紧张起来，她害怕这个案子牵连到周家。杜文泉看了看陈燕春，拉着她在隐蔽的角落停下来。杜文泉观察了片刻，让陈燕春别动，他把腰里的手枪上了膛，然后把头上的礼帽往下压了压，抬脚向雅玉轩走过去。
　　那个少妇在雅玉轩里转了转，然后悄悄向外张望，见杜文泉往里面看，顿时紧张起来。周广源瞥了眼少妇，看出她不像是买东西的，便没有搭话。账房先生起身客气地跟少妇打招呼，少妇笑了笑说：“随便看看。”少妇见外面的杜文泉走了过去，便向外走去。少妇出了门向反方向走，陈燕春假装蹲在地上系鞋带，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少妇。少妇走过去后，陈燕春起身跟随，杜文泉也从一家店铺出来，快步跟了上去……
　　少妇以为摆脱了跟踪，要了辆洋车，向着安定门方向驶去。杜文泉和陈燕春也分别上了洋车，尾随而去。少妇的洋车东拐西拐，最后进了一座四合院。杜文泉四下观察了一下，让陈燕春坐洋车赶回南街派出所带人过来。陈燕春有些担心杜文泉，杜文泉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冒傻气儿的。援兵不到，我绝不轻举妄动。”
　　不到半个小时，魏全友带着十几名干警赶到了。杜文泉让大家分散包围这座四合院，待天黑下来再动手……
　　天完全黑了，杜文泉示意大家准备行动，然后指了指轻功好的张庆：“你翻墙进去，把院门打开。”
　　张庆：“是！”
　　杜文泉走到墙根，半蹲下身，双手相扣放在膝盖上。张庆会意地点点头，快步跃上去，踏到杜文泉的双手上，两人同时用力，张庆飞上了墙头。大门很快打开了，杜文泉带头闪身进去。杜文泉蹑手蹑脚地靠近窗台，里面有三男一女正在大吃大喝。
　　少妇边给三个男的倒酒边说：“你们都是党国的精英，在党国危难之际敢跟共党斗，够爷们！蒋委员长是不会亏负你们的。这次爆炸行动只是个开始，下一个目标就是傅作义。他不忠于领袖，投了共党，就得死！武器、炸弹、银元、美女，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大胆干，回头我给你们请功……”
　　杜文泉示意大家行动要迅速，然后他走到正房门口，拔出匕首，轻轻拨动门栓，将门打开，率先端着枪冲了进去。
　　杜文泉冲进东屋，举着枪大吼：“不许动！”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魏全友等人已经将他们缴了械。
　　
　　杜文泉等人将四名特务押送到公安分局。孟局长非常满意，让杜文泉连夜写一份情况汇报，他要向市局为南街派出所请功。
　　几天后，分局召开庆功会，孟局长宣读了市局的嘉奖令，南街派出所荣立集体三等功一次。杜文泉上台领奖，台下的陈燕春用力鼓掌，她非常激动、自豪和幸福。
　　孟局长手拿喇叭大声讲话：“同志们，我为你们感到高兴。你们不仅破获了国民党特务爆炸案，同时还扯出更大的案情。就在昨天晚上，市局根据你们提供的线索，一举破获了国民党在北平的一个特务组织，这个特务组织正在策划破坏开国大典的行动，你们为党和国家立了大功啊！我希望大家不要骄傲，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国民党特务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来多了就抓他一大帮。要万无一失地保护北平，保护北平的老百姓，保护好咱们的开国大典！”
　　掌声热烈，口号响亮。
　　孟局长继续讲话：“这次行动，杜文泉所长功不可没。刚才我问他想要什么奖励，他说啥都不要，就想请我做他的大媒，批准他娶媳妇。杜文泉要娶的人是谁呢？就是我们分局最漂亮的女公安陈燕春。现在我正式宣布，组织上同意他们结婚啦！我希望杜文泉和陈燕春同志早结良缘，美女配英雄，建立一个革命新家庭！”
　　掌声再次响起。
　　杜文泉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只是憨笑。陈燕春害羞了，把头埋在了杜文泉的身后。
　　散会了，杜文泉拉着陈燕春到护城河边散步。这是他们都喜欢的地方，上中学时他们就常来，一起畅谈理想，一起议论时局，一起抒发爱国情怀。当然那时还有周广源，那时的周广源比他们还激进。
　　望着静静的河水，陈燕春回忆她第一次跟杜文泉在这里约会。那是她得知杜文泉也是地下党员的当天，主动约杜文泉到这里散步。就在不久前，陈燕春也是在这里和周广源分手的。她就要嫁给杜文泉了，如果周广源不放手，她是很难答应杜文泉的。
　　“燕春儿，想什么呢？”杜文泉大胆地抚摸着陈燕春的肩膀。
　　“没想什么。”陈燕春没有拒绝他的爱抚。
　　“咱们在开国大典前把喜事儿办了成不？”杜文泉微笑着。
　　“我听你的。”陈燕春把杜文泉的领扣系上。
　　“咱不搞那些老套仪式，也不办酒席，但是要热闹。”杜文泉收起笑容，“咱要办个革命的婚礼，把咱们的同学、咱们的战友和领导都请来。”
　　燕春点点头：“嗯，我没意见。”
　　杜文泉拉住陈燕春的手：“燕春儿，夫唱妇随，你真是个好媳妇。”
　　陈燕春的脸上挂上幸福的笑意：“文泉，我对你只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杜文泉爽快地：“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都成。说吧，什么要求？”
　　陈燕春停顿了一下：“往后咱跟广源家一个院儿住着，我担心……”
　　杜文泉：“担心啥？”
　　陈燕春：“担心关系不好处，所以，我觉得咱还是搬出去的好。”
　　杜文泉：“成，等有了合适的房子，咱就搬出去。不过，我怕我妈……她老人家不愿离开那里。”
　　陈燕春：“杜婶儿的工作我来做。”
　　杜文泉：“好，我妈就交给你啦。”
　　陈燕春：“文泉，你是所长，担子很重，除了辖区的治安，每天还要处理杂七杂八的事儿，往后家里的事就都交给我吧。”
　　杜文泉激动地抱住陈燕春的双肩：“能娶你这么贤惠的媳妇，我杜文泉真是上辈子修下的福啊！”
　　革命的婚礼的确与众不同，孙政委主婚，孟局长为介绍人。不拜天，也不拜地，先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画像鞠躬，然后再给杜母鞠躬。杜文泉和陈燕春身着新军装，胸戴大红花，两人以茶代酒敬过杜母，就算礼成了。没有酒席，只有茶水和糖果，因为来的都是同学和战友，年轻人居多，闹洞房的花样也多，显得很是热闹……
　　周广源带着韩玉萍给杜文泉和陈燕春道喜后，周霞便拉着韩玉萍出去逛街了。周广源为避免尴尬，借口古玩店有事情处理，也提前告辞了；刘家和魏家的人里里外外地帮着忙活，看得出他们发自内心地为杜家高兴。二愣子在门口招呼客人，谁来谁走都亮开他的大嗓门喊一下。众人让杜文泉和陈燕春表演节目，杜文泉先是独唱了《解放军进行曲》，随后又陪着陈燕春合唱了《夫妻识字》。杜文泉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拉着陈燕春的手，向每一位来宾道谢。
　　众人散去后，杜文泉拉着陈燕春到堂屋给杜父的灵位磕头。
　　杜文泉对父亲的灵位说：“爸，我把您儿媳妇燕春娶进门儿了，这下您老可以放心了。有了燕春，您就不必再担心我和我妈没人照管了。爸，托您老的福，我娶了这么漂亮、这么贤惠的媳妇，您一定很高兴吧？”说着扭头看陈燕春，“燕春，你也跟爸说几句吧。”
　　陈燕春点点头，凝望着墙上杜父的遗像：“爸，儿媳妇给您磕头了。您老放心吧，我会细心照顾妈和文泉的。我的父母都不在世了，我早就把妈和文泉当成我的亲人了。今天我回家了，有家的感觉真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您不在，如果您在的话，就十全十美了。”
　　杜文泉把陈燕春搀扶起来，帮着陈燕春擦去眼角的泪。杜母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陈燕春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洞房布置得很简单，但是很整洁。窗户上贴着陈燕春自己剪的“囍”字，墙上挂着毛主席和朱老总的画像，桌上摆着孟局长送的一套茶具和孙政委等人送的暖壶和毛巾等；两床铺盖是魏大嫂和张秋芬做的，墙纸、窗户纸是刘长禄糊的，水壶和土簸箕是二愣子打的。
　　杜文泉拉着陈燕春的手进来，在炕沿坐下。杜文泉端详着陈燕春，用激动的语气说：“燕春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燕春把头靠在杜文泉的肩头，红着脸说：“不是做梦，打今儿起，我就是你的媳妇了。”
　　杜文泉：“我会好好疼你的，绝不让你受委屈。”
　　陈燕春：“嗯，我相信你。”
　　杜文泉：“我脾气不好，我要是发脾气，你不用怕，我告诉你个绝招儿，只要你往我怀里一扎，我立马就没脾气了。”
　　陈燕春：“美死你。你要是敢对我吹胡子瞪眼，我就到妈那里告状，让妈拿笤帚疙瘩敲你脑袋。”
　　杜文泉：“嗯，这招也好使。”
　　陈燕春：“只要你不耍大男子主义，家里家外我都听你的。”
　　杜文泉：“不不不，你主内，我主外，遇事咱们商量着办。谁都不要独断专行，既要民主，也要集中。”
　　陈燕春沉默了片刻：“文泉，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杜文泉：“一百件都答应。”
　　陈燕春：“我听说你派人监视广源，有这回事吧？”
　　杜文泉点点头。
　　陈燕春：“撤了成不？”
　　杜文泉：“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你可能不相信，周广源和周霞都有特务嫌疑。”
　　陈燕春：“周霞有没有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保证广源绝不会的。”
　　杜文泉：“他是不是特务，我很快就能搞清楚。在没有搞清楚之前，你得保密，绝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在监视他。”
　　陈燕春：“他不可能是特务，我敢用我的人格……”
　　杜文泉打断陈燕春：“燕春儿，今天是咱俩的好日子，咱不说他了好不好？”
　　陈燕春：“好吧。”
　　杜文泉：“你看院里院外的街坊四邻多好，为咱们的喜事儿都这么热心，往后咱们一定要好好为他们服务。”
　　陈燕春：“是啊，我挺感动的。”
　　杜文泉：“从咱的喜事儿上，就能看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陈燕春：“不是说不说这个了吗？”
　　杜文泉打了下自己的嘴：“嗯，说咱们自己。燕春儿，你看啊，这院儿里住着四户人家，魏大嫂、秋芬嫂子，还有韩玉萍，都怀上了，咱妈可有点儿着急了啊！”
　　陈燕春一戳杜文泉的脑门：“是你着急了吧？”
　　杜文泉“嘿嘿”一笑：“我当然也着急啊！过了年，那三家都添了人口儿，就咱家没动静，你说我能不急吗……”说着抱住了陈燕春，“咱们也别耽搁了，明年是虎年，咱也得要个小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