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玩家

玩家（1）

这个时代真是好，玩也能赚钱。我爱死了。
念书那会儿，我是教室、饭堂、宿舍三点一线的跑，那么，现在，我不念书了，就不用三点一线的跑了。我可以想跑就跑，想不跑就不跑。当然，在跑与不跑之间选择，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跑。即使，跑能够让人的精神焕发。但由于，不走成为身份和社会高的象征，傻子才会跑呢。我不是傻子。我非但不是傻子，且足够的聪明。为什么说，我足够聪明呢？这可以从我能足不出户也能赚到钱看得出来。
没本事的，人去找钱；有本事的人，让钱来找人。
其实，我还是很怀念在学校里三点一线跑的日子的，我健壮的身体，和对生活的自信，就是来自三点一线的跑。
我翻了翻电脑前凌乱的快餐包装袋、饼干袋，试图找到点吃的。我现在很饿了，但我又不能走开，因为正处于紧要关头。我必须得坚持住，只要打通这一关，我就又可以拿到票子了。想到印着伟人像的票子，我就兴奋，有如吃了兴奋剂一般。有了票子，就等同于有了权利一样，就意味着拥有一切，就是上帝。因为，这是一个票子横行的时代，是一个票子主宰一切的时代。
不过，说真的，对于我来说，票子的作用不大，仅是用来换取饼干和红牛之类的干粮饮料，保证我身体的机能正常运转就足已。至于别的，比如高档首饰、豪华轿车等奢侈品，都与我无关。那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最好是没有，有了是份累赘，很麻烦的。
我知道，票子是可以叫来女人的，是那种不怎么漂亮，却打扮时髦的女子。毕竟，我正当年轻，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我没有，我的脑子里没有女人这个名词。我的脑子被砍死对方，升级，砍死对方，升级，再砍死对手，再升级的目标充斥着。每升一级，我就兴奋不已。那是自己辛苦付出的收获，是一种成功。
每回拿到钱，我都会去一趟超市，在那里一次性购买足够我四个月吃的饼干和饮料。那天的我，别人看了，都会误会我是开小商店，做小买卖的。我把东西拉进房子里，然后把冰箱塞得满满的。看着满满的冰箱，看着地上还有整箱的饼干，我充满着自豪和骄傲。我真的很能干。我太有本事，太有能耐了。
肯定自己有才，能干的结果是，我还得继续玩下去，要不然，太浪费我的聪明才智了。对人才的浪费，我不关心，因为对“人才”这个概念，我尚且弄不清，不十分明白，又何谈浪费呢。当然，我知道什么对于我来说是浪费的。比如，我上厕所、吃饭、睡觉等等，都是浪费。总之，耽误我玩升级的，就是浪费。而只要我愿意玩的，就不浪费。
我没日没夜地玩着。除非，停电了，要不就是因为雷雨天气将网卡劈烧了。小区很少停电，若一停电，我就骂娘。还现代化都市呢，连电也停。
在黑乎乎的房间里，我会十分地烦躁不安，有如被抓了的狮子被关在笼子里。我会不停地骂娘，骂供电公司的，骂得嘴都干了。我找饮料，然后接着继续骂。我骂供电公司的祖宗十八代。我操供电公司的祖宗十八代。反正，像游戏里一样，我把反对我的人，全都操了。
我现在怕见阳光。可是，在成为玩家之前，我可喜欢户外运动了，喜欢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想象着阳光穿透身体，那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电脑前的桌子上，没有干粮了，冰箱里饼干也没了，饮料也没了，怎么就这么快就完了呢？我记得才买回来的。今天才几号呀？2011年6月1日。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张购物单。那是一张长长的单子。单子上工整地打印着那天购物的日期：2011/02/01。
我拿着杯子，到水龙头下接了半杯水。我对自己说，将就着熬过这会儿，等天全都黑了，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再好好补偿。

玩家（2）

时间快到了。冲，快冲呀。
我叫喊着，把手里的鼠标，摔得叭叭地响。倘若鼠标会哭，早就哭出一江的泪水来。
眼看着就能冲过了，页面关掉了，显示可恶的桌面，同时，提醒，时间到了。
妈的，就差那么一点了，我就冲过关了。我握紧拳头，真想一拳把电脑砸烂。
我摸了摸裤袋，除了有把瑞士军刀外，空空的，里面一分钱也没了。
我站起了身，朝柜台走去。
“老板，再给我开一个小时。”
老板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行。钱呢？”
“我——我，你先记着，等明天我拿来给你，行不？我常来你这玩的。你应该认识。我是——”
“赊帐？我这里可没先例。”老板这次看都没看我一眼，冷冰冷地说。
“我可是这的常客，赊一回总可以吧？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不给你钱。只是暂时没有而已，等明天我回家拿钱，我一定马上拿来还你。”
“那就等明天你有钱再来吧。”
“你——我。”
我真想一把抓住他，将他打上一顿，真他妈地不讲一点义气。我花在他店里的钱，真要算起来，可以买半个网吧了，可他呢，竟然这么对我。我——得。你够狠。这年头，有钱的是爷，没钱的是孙子。
“你还不走开。”管理员走过来，站在我跟前，对我说。
管理员个子比我高了个头，身上的肌肉，成块成块的。我曾经见他一个人跟仨个打，他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跪地求饶。能开黑网吧的，都是在当地有势力的人，他与穿制服的有认识，一般的人是惹不起的。
我瞪了管理员一眼，“走就走。谁怕谁。”
我离开了网吧。我漫步在大街上，这时候，是深夜，街上的行人，已经明显减少，毕竟，这不是市中心。不过，夜宵摊依旧热闹，临街围的蒙古包里，传来阵阵男人的吆喝声，其中，搀杂着女人的浪笑声。
我朝夜宵摊走去，闻着香味，摸摸饥饿的肚子，肚子里的虫子在叫。
真想弄点吃的，哪怕只是碗干捞面条，啥也不放。但是，谁会白给我碗面吃呢？电视里，总播放着慈善、捐助的镜头，又有谁得到帮助了。但是，现实中，我总是没碰到，更没有人帮我一把。过去，总是觉得，那些受帮助的人，站在镜头前，胸前挂着张红牌，脸上硬挤着笑容，觉得他们很是下贱，没一点骨气，人家给个馒头，就不知道自己啥姓了。但是，现在要是有这么一个人，给我口饭吃，我肯定听他的。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给我口饭吃，他们见到我向他们乞讨，都急忙绕着走开。有的脾气不好的，还骂我，吼我走开，别挡了他的路。
我会走开的。谁都会走开，因为，每个人得自己行走。要不然，就会成为别人的累赘。谁都会走开，因为，谁都是过客，都不属于这个城市。
或许，我活该。谁让我把吃的钱，都花在玩游戏上呢。我要是不玩游戏，我兜里就会有钱，有钱我就可以买吃的。有吃的，我就不饿。我不饿了，我干吗呢？玩游戏。
我不玩游戏，我能干吗呢？我能干的事情多了，但是，有谁乐意要我干事呢。哪怕是扫大街，也还不是得问环卫局，看缺不缺人呢。不认识环卫局的领导，哪怕是缺人，也轮不到咱呢。当然，我不要薪水例外。这是个很难做人的年代，个个都希望自己少做事或不做事，却拿高报酬，高薪水，却希望别人无偿帮助自己。
一个打扮得如只蝴蝶的女子，拿着个包，在我面前行走。我的手，摸了兜里的刀，一个念头、想法，在瞬间产生。真是世上无绝人之路。
“抢劫呀。抢劫呀。”
女子叫喊着，在我身后紧追不放。前面有人，我该怎么办？她的包，在我手里。我若是被抓住，可就成监牢里的人了。真不应该让她喊，真应该把她弄了。
还算好，前面的人，没有谁挺身而出。我得以顺利逃跑。我站在桥下，确认身后没有人了，一屁股地坐在地上，拉开包。
妈的。这么倒霉，包里就百来元的票子，其他的就是平日里女人常用的东西。我把包扔到河里。那红红的小包，瞬间被奔流的河水淹没。
怎么办呢。离天亮还远着呢？难道就这么过？不这么过，我还能怎样？这个城市很大，但我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没有我一寸的落脚地，我连街边的垃圾箱都不如。
我有手机，但我不知道拨给谁？谁能在这个夜晚，惦记着我，接听我的电话，还能不骂我是神经病，能倾听我的牢骚，苦闷，悲伤，求助。在这个上百万人口的城市里，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一条流浪的狗，在垃圾箱旁围转着。垃圾箱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个涂着绿色的箱子，我知道，里面放着免费发放的套儿。
我再看那箱子，停留了片刻之后，我朝箱子走去，手里拿着块从草丛里拣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