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9章 王明续忍辱负重 王怀业请医救人（一）

　　从闯进何宅那一刻起，王明续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却始终支楞着耳朵听着周围的情况，在这个僵持得不可开交的时刻，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该说话的时候了，所以他拦住了大伯王怀业，镇定自若地来到了丁永贵的跟前。
　　王明续冲丁永贵抱拳施礼道：“丁管家，晚辈有礼了！你可认得我？”
　　丁永贵上下看了看王明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王明德的二弟王明续。”
　　“丁管家果然厉害，不愧是‘双头狐’！”王明续微微一笑，“你让何仕理出来，我有话要当面跟他说。”
　　丁永贵一乐：“呵呵，我刚才早就说过了，我们镇长岂是你想见就能随便见的？有什么话对我讲就行了。”
　　“何镇长的事情你能做得了主？”王明续带着几分挑衅的口气问道。
　　“我是我家老爷的管家，既然我今晚出面了，当然就能做得了主！”丁永贵肯定道。
　　“那好，我就和你丁管家说了，”王明续用手点指着字据说，“不就是一千块大洋嘛，不管这张字据你们是怎么签的，也不管它是真是假，我们王家，认了！”
　　丁永贵没想到王明续能这么说，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在王家的人冲进来的时候，他就留意了王明续，他本来以为王明续肯定会不依不饶大闹一场，哪成想王明续竟然这么淡定，令他有些迟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
　　王怀业听完王明续这几句话被惊得说到：“明续，你……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大洋……一千块！不是闹着玩的！”
　　王明续看着大伯微微点点头，又向丁永贵说：“丁管家，我有几句话要问。问清楚了，这笔账我们王家认，如果是笔糊涂账，那就算拼死我们王家也不认！”
　　丁永贵紧锁双眉说：“诶……你问吧。”
　　王明续缓缓说道：“我只问四个问题。第一个，这张字据上是不是写的一千块大洋，分五十年还清？也就是说，每年连本带息还二十块大洋，五十年还下来连本带息加在一起一共是一千块大洋？”
　　“嗯！字据上是这么写的！”丁永贵答道。
　　“那好，我再问第二个，”王明续继续说，“这张字据既然是何仕理和我大哥两方商量定的，那就是说，按照字据我们王家应该把这个钱还给何仕理，至于这些受伤家丁们找不得我们王家，而是要找何仕理讨这份钱？”
　　“不错，按照常理来讲是应该这么办。”丁永贵说。
　　“第三个，我刚才好像听见丁管家说字据上写明了如果两年内我们王家还清五百块大洋，此事也便作罢？”王明续再问道。
　　“嗯，是这么说的。我们何镇长宅心仁厚加上了这条，当然算数。”丁永贵捻着胡须说。
　　“这最后一个既是问题，也是要求，既然是每年还二十块大洋，那我们就一年一还，每年的腊月二十三为界，不用你们催，我们到期前肯定还清这一年的，每还一次，他何仕理必须给我们打个收据！这样能成吗？”王明续紧问道。
　　“常理如此，当然能成。”丁永贵答道。
　　“好！”王明续说，“今天是十一月十七，往前就是腊月了，腊月二十三之前我会奉上大洋二十块，先还清第一年的。”
　　“完全可以。”丁永贵紧接着迟疑道，“但是……王明续，我看你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娃娃，你能当得了这个家？”
　　“哼哼……”王明续哼了两声，“过了年我就十七岁了，不是什么娃娃，说话自然够份；再说了，我大哥本来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大小事理应由他来做主，但眼下我大哥成了这个样子，暂时没法打理这个家了，自然我就得顶上去，我也当然能当得了这个家！就不劳丁管家费这个心了。”
　　“爽快！够胆量！是条汉子！”丁永贵挑大拇指道，“那咱们就一言为定！”说着伸出右掌举向王明续，王明续上前同样伸出右掌“啪啪啪”和丁永贵三击掌。
　　“一言为定！”王明续说，“大丈夫吐唾沫是个钉，砸地上出个坑，绝不反悔！”
　　紧接着王明续冲院子里的人一抱拳：“各位！今儿个不管是我们王家的人，还是何府的家丁，说到底咱们终究是十里八村的乡里乡亲，嫁姑娘娶媳妇绕来绕去咱们多少都还沾点亲带点故，我大哥拳脚有点重打伤了各位，我代我大哥以及王家在这里先给大家伙陪个不是！”说完，一躬到地。
　　王明续直起身子又继续说道：“刚才我和丁管家一番话，想必大家伙都听得很清楚！既然是立了字据，那就无话可说，我们王家应下啦！但是有几点我得给大家挑明咯，大家伙也好做个见证：一、按照字据上所写，我们王家每年腊月二十三之前连本带息还给何仕理二十块现大洋，五十年连本带息一共还大洋一千块；二、如果两年内我们王家还清五百块大洋，这笔账便到此为止，何仕理永不得再刁难我们王家；三、既然这个字据是我大哥跟何仕理商量定的，那这钱我们只还给何仕理，你们要钱只能向何仕理讨要，管我们要不着！我把丑话说前头，若是你们当中的哪个直接管我们王家要钱纠缠我们，休怪我们王家翻脸，六亲不认！”
　　丁永贵听完这番话，心里不由得暗暗称赞：王明续好样的！果然是好男儿！说话丝丝入扣、心思滴水不漏！他们王家被摆了一刀之后，在如此窘迫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凭空在何仕理和这些受伤的家丁之间埋下一道坎儿，返给了何仕理一刀！这孩子不得了！
　　王怀业心中也是暗暗称奇：平日里总感觉明续这孩子读过书，有些儒雅柔弱，身上缺少那么一点儿阳刚之气，但今天看来，确实不凡！要是能遇上好时运，想必也能成就一番事业，怪不得怀章兄弟最中意这个儿子。
　　王明续说完立即对王怀业说：“大伯，带上我大哥咱们走吧。”他知道，他和丁永贵的这番话，很有可能何仕理就躲在哪个角落里听着呢，该说的都说了、该定的也都定了，还是早点脱身为妙，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毕竟现在还是在何宅。
　　王怀业立即命人找来一些棍棒和绳子，将王明德的双腿扎牢固定好，七手八脚抬上马车，王怀业坐车头上照料王明德。
　　王明续待众人都上了门外的马车后，朝院子里的丁永贵和家丁们抱拳告辞，转身跃出院门，来到大伯和大哥所在的那辆车旁，轻轻地坐上车头另一侧，和大伯王怀业一左一右护着王明德，王怀业让其他人坐另外的马车，他亲自赶着马车载着王明德和王明续缓慢地往家赶。
　　一路上众人群情激奋，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有的人说：“这口窝囊气实在咽不下！当时就该好好跟这群王八蛋干一架，咱们人多，他们伤的伤、残的残，怕他个鸟蛋！”
　　有的人说：“就你能！你刚才咋不冲上去？别天天净吹些大话！”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火气慢慢地就被撩起来了，甚至越来越多的人提议打回去！
　　王明续发呆似得盯着大哥王明德，对于众人的议论似乎听见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王怀业看看王明续，对着众人低声喝道：“都在那吵吵个啥，不嫌乱哪？”
　　众人见状也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王怀业见众人安静下来了，故意放慢速度，和前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后，就问王明续：“明续，你刚才在何宅说的话可是当真？”
　　王明续看了大伯一眼，平静地说：“不是真心话，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就得算数，不做也得做。”
　　“那可是一千块大洋啊！”王怀业着急说到：“对于咱们平头老百姓，这笔债太重了！”
　　王明续并没有直接应王怀业这个话茬，而是紧锁双眉思考了一会说：“大伯，那个给咱送信的人会是谁呢？”
　　王怀业也陷入了沉思：“是呀，他会是谁呢？既然是给咱送信，明摆着是要帮咱们，可他却不让咱们见他的真面目，而且还捏着鼻子说话，这表明不管是看面相还是听声音咱们肯定是认识他的。”
　　“不错！”王明续接话道，“当时我也留心看了，虽然月亮很明，但毕竟是在夜里而且还离得有一段距离看不清楚。如果他和咱们不怎么熟，当你和他搭话时，他肯定会先辨认一下是不是你，可当时你一张口他登时就听出来是你了，只能是熟人才做得到！再者，这件事发生在深夜，咱们到何宅的时候，并没发现周围有其他人，可他却能清楚地知道何宅里发生的事，这表明他对何家和咱们王家都很熟，而他不让咱们知道他是谁，明摆着是在帮咱们又不想得罪何秃子。大伯，您在这一带威望高、朋友多、面子广，您觉得他会是谁呢？”
　　“嗯……这个……”王怀业捋着胡子思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