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抉择

　　回到市区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余浩然和江宁决定直接转去医院，西风就自己先回去了。
　　在去医院的途中，浩然打电话给王副队长，把门锁的疑点跟他说了，王副队说，他们当时也从此点着手查了相关人员，但并未发现其中的可疑之人。
　　来到医院重症病房，所见情景和昨天一样，韩秋玲日渐消瘦，而床上的女孩也是面容枯黄，早已没有了鲜艳的色彩。
　　看到他们进来，韩秋玲马上迎了上去。
　　“你们终于来了！”
　　“韩女士，我们来了。”余浩然点点头。
　　“韩女士，这两天，我们想到一个方法。”
　　“什么办法？”
　　“如果把子珍带到一个她认为很重要的地方，也许对唤醒她很有帮助。”
　　“她认为很重要的地方？”韩秋玲喃喃地说，可是，她却对女儿一无所知，女儿心中那个重要的地方在哪里？
　　“是的，比如说，某个她特别喜欢的旅行的地方，又比如说，她的某个生日会庆祝的地方，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我不知道……”韩秋玲呆呆地说，“我不知道她特别喜欢哪里？她，也没有跟我说过……”
　　江宁和余浩然对望一眼，是啊，要充分地了解养女，甚至跟她交心，这对于一个后母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于是，江宁又轻轻道：“比如说，她失踪后找到她的地方，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那个地方对她很有意义。”
　　韩秋玲瞪大双眼：“那个地方对子珍很重要？”
　　“我想，应该是的。”江宁停了停，接着说，“因为，子珍以前经常和她的以前的妈妈在那里度假。”
　　韩秋玲后退两步，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那是她和以前的妈妈一起度假的地方！那个地方对她很重要！
　　“韩女士，你怎么了？”看到她一脸的惊愕，江宁吃了一惊，这件事怎么仿佛狠狠地打击了她？
　　韩秋玲苦笑着轻轻摇摇头：“我没什么，只是，有点吃惊……原来，她对她是那么的重要……”
　　“所以，我觉得，如果，把子珍带去那个屋子里，在那个环境里，也许，她就会醒过来了。”
　　“你是说，把子珍搬到那个屋子里去，她，就能醒过来么？”她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至少，我觉得，会很有帮助。”这时，江宁想起了梦中那个声音说：要尽快，她快撑不住了！她又忙道：“我们必须赶快，子珍的身体恐怕会撑不了多久的。”
　　“但是，苏医生他，他会同意么？”韩秋玲迟疑道。
　　“苏医生那边，我们一起去说；但首先，您同意这样做，是么？”
　　“我，我不知道……”她有点茫然，她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该这样做，把昏迷中的女儿带到那个她最初昏迷着的地方，是不是个好主意？
　　“韩女士，我相信，你很关心子珍，也很希望她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你也希望看到她穿婚纱的样子，是么？”
　　“我当然希望，我当然关心！”她的眼圈都红了。
　　“那么，要不要试一试这个办法？也许这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方法了——”
　　“我……”
　　“我不同意！”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然后，冯南成走了进来，他显然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了。
　　“南成？”
　　“我女儿病得这么重，你们看看，怎么可以随便离开医院移动到别处去？而且，还是那个让她昏迷的地方。”他很生气地说。
　　江宁不禁默然了，这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果他坚决不同意，后母同意也是没用的。
　　“南成，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子珍，她为什么会去那个地方？公安局的人也没有查到有其他人带她去的证据，那么，如果是她自己去那儿的，她为什么要去那儿？正如这位江小姐刚才所说的，也许那是个对她很重要的地方！那是个，她和——林珍，一起度过的地方……”说到“林珍”的名字时，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来。
　　“小玲？”冯南成有点吃惊地看着妻子。
　　“所以，那个地方，对她很重要！你还记得，苏医生是怎么说的么？”她逼视着他。
　　医生说过，那是心灵受到严重创伤后，病人选择逃避现实而自我进入昏迷之中。必须找到那个心结，把心结解开，才有可能把病人唤醒。
　　那个心结是什么？他当然是知道的，至少，他相信自己是知道的。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解开它，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女儿相信他并且甘愿接受这个现实结果。而女儿选择回到那个曾经让她很快乐的地方，然后选择在那里昏迷，显然，她希望回到从前，她不想接受如今这个残酷的现实，这个现实令她是那么地失望和伤心！
　　韩秋玲逼视着他：“为了救回女儿，我愿意尝试任何办法，不管是带她到那个度假屋，还是回到她以前的家，还是任何，她以前，曾经和那个林珍一起去过的地方，我都愿意带着她去，只要她能回来，只要她能回到我的身边，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
　　“小玲！我，我也是一样的心情！我愿意为了女儿做任何事情！”
　　“你是真心这么想的么？”
　　“我当然是真心的啊！女儿身上可是流着我的血的啊！”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不同意的是不能这样把昏迷病人随意搬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严重后果呢？如果医生同意这个做法，那么，我当然是同意的啊！”
　　“那好，我们现在马上去找苏医生谈。”说完，她马上向门口走去。
　　冯南成赶忙跟了上去。
　　江宁和余浩然也跟在后面。
　　苏医生并不在他的办公室，助理医师说他去参加会诊了，大家只好等着。
　　“如果苏医生不同意，那该怎么办？”韩秋玲担心地说。
　　“如果医生都不赞成，可见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那么我们只能再另想办法了。”冯南成道。
　　“不行，我们必须要试一试。”江宁脱口道，她不知道那么做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是，她却相信那个声音，她从心里觉得那个声音是对的。
　　“江小姐，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冯南成奇怪地看着她。
　　“正如你太太刚才说的，为了子珍，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尝试一下，何况，”她停了停，看着韩秋玲，“苏医生昨天说，时间很紧迫，子珍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再拖下去可能会造成脑损伤的。”
　　“韩女士，我们等一下会把调查结果跟医生说的，相信医生会好好考虑这个方案的。”余浩然在旁边说道。
　　“南成，那个百花山庄，你以前有去过吧？”韩秋玲忽然问。
　　冯南成一愣，想了想，才慢慢说道：“以前好象公司活动在那里搞过，不过，个人没有去过。”
　　“是么？你也没有带我和小宝去过，听说那里的度假屋很适合家庭的亲子活动。”
　　冯南成想起刚才在病房门口听到江宁说，那个度假屋是冯子珍和林珍经常过来度假的地方。如今韩秋玲忽然这样说，她是不是想说，其实那应该是他们以前的三口之家经常一起来的地方？所以他从不带她和小宝过来？而他从来就不知道，子珍和林珍两人居然还有这样的秘密基地，她们也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起过，可能，每次她们过来都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他心里叹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伸手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抖了一下，似乎想挣开但最后放弃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终于，看到苏医生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苏医生一脸的问号。
　　“苏医生，我们有了一些调查结果，可能对冯子珍的病情有帮助，所以，特地过来跟您说一下。”余浩然说。
　　“哦？那太好了，请进来。”苏医生打开办公室的门，让众人进来。
　　于是，余浩然把在百花山庄的调查发现跟医生解释了一遍，当然仅限于林珍与冯子珍的度假情况。
　　“看来，那个度假屋对于病人来说是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苏医生沉吟着。
　　“而且，是个充满了快乐记忆的地方。”江宁补充道。
　　“嗯？”他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所以，我们，有一个大胆的建议。”她于是说道。
　　“愿闻其详。”他点点头。
　　“我记得听过这样的案例，有些严重失忆的人，当他来到他心中有极重要的回忆的地方或者见到他心中极重要的人时，他就会唤起那些记忆。我们想，是不是可以借鉴一下，既然那个度假屋对于冯子珍来说是个充满了快乐回忆的难忘的地方，而且，重要的是，她就是在那个地方被发现的，也许那个地方对于唤醒她会起到一定的刺激作用或者催化作用？”
　　“直接说？”
　　“那就是，我们可不可以把冯子珍带到那个度假屋中进行治疗？”
　　“请问，那位叫林珍的人和冯子珍是什么关系？”
　　江宁看着韩秋玲，韩秋玲则转头看着冯南成。冯南成只好说道：“她，是我的前妻。”
　　苏医生一愣，原来如此，他点点头：“也就是冯子珍的亲生母亲，是么？”
　　“不是的！”韩秋玲忽然尖声道。
　　苏医生有点吃惊地看看她，看着冯南成：“那么，请问现在这位林珍女士在哪里？”
　　冯南成低下了头：“她，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你的意思是？”
　　“是的，那位林珍已经去世了。”余浩然说。
　　苏医生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因为冯子珍很怀念以前的母亲，所以才跑到那个度假屋去。”
　　“所以，我们才想着，也许那个地方对唤醒她很有帮助。”
　　“如果说，林珍还在世，那么，请她来帮助唤醒冯子珍倒也有可能，但是现在，林珍已经不在了，如果真的是，冯子珍想要找回她以前的母亲，恐怕她就更加不会醒过来了。”
　　“但是，如果，我们能让冯子珍重新感受到亲人的爱和关怀，也许她就能醒过来了。”江宁看着韩秋玲，“我想，如果现在的母亲能让她感受到和以前一样的关爱，那么，她就有可能醒过来。她还是个孩子，她需要妈妈的关爱！”
　　韩秋玲失神地坐在那里，冯南成则深深地低下了头。
　　“但是，现在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必须随时监控她的状况，而那个度假屋没有任何医疗设施，也没有医生，万一发生问题就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抢救了。”
　　“医生，能不能给她配备最基本的设施，并且准备一台救护车随时都候着？”
　　“但是，这样是不能保证她的生命安全的！”
　　“就算她躺在医院里，也没有人能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啊！”江宁脱口道。
　　苏医生看看她，想了想，转头看着冯南成和韩秋玲说：“两位，作为她的主治医师的职责，我是不能同意这么冒险的做法的；但是，作为一个医者，我并不反对这个方法。如果你们坚持要尝试一下这个方法，那么，只能申请出院，然后申请救护车和救护设施。医护人员是不能配备随行的。也就是说，任何后果都要你们自己承担。”
　　冯南成和韩秋玲呆呆地看着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