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女明星

女明星（1）

“你走开。别让我再见到你。”
“婊子。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红了，你有钱了，有众人崇拜你了，你他妈的就纯洁高贵？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婊子。你再怎样的红，也只能永远是个婊子。”他对我咆哮，有如发怒的老虎。
“你——你去死吧。”我对他吼。
“哈哈。要是死，也是你先死。”
自古，红颜都是薄命的。好花，容易被人摘。
我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刀，乘着他得意笑的时候，狠狠地捅向他的心脏。我要一刀就结束他的性命。
“你——你竟然敢——”
我双手握紧再用力，同时转了转刀柄。他伸出手想抓我的喉咙，但是，他没力气了。他有力的手，慢慢地松开。他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他的眼睛，睁着，大大地，瞳孔涣散。
“你个臭婊子。你够狠。”
“这都是你逼的。我就是再狠，也比不上你。”
“算你有种。”
我用力把刀抽出来，一注鲜血，从他的胸口喷出，射得我满脸都是。我用手去抹，结果双手都是血，红红的，粘粘的，腥腥的。我想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被捕了。”
“你们干吗要抓我？”
“你杀人了。”
“我没杀人。”
“你脸上的血是从哪来的？还有这刀，是你的吧。”
“你还想抵赖。”
刀上的血，还热乎乎的。
“你们——你们——”
我叫喊着。我挣扎着。我浑身是汗。我又做了场噩梦。梦中，我又杀人了。我杀了跟我上过床的男人。他们都无耻，都该死。
我坐了起来，手伸向床柜，抓住烟盒，从里面夹出一支放进嘴巴——打火机呢——我翻找，最后在电视机上找着。我给自己烧了根烟，然后深深地吸上一口，狠狠地吐出。我下了床，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从书本下，拿出刀。那是一把特制的藏刀，刀口锋利无比，我曾用它割过衣服，只轻轻一挥，袖子就断成两截。我想，它要是割在人的身上，那一定也同割在袖子上一样。我翻转着刀，凝视着如镜子般的它，那一刻，我不再害怕。
“谁？”我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叫道，同时转了个身。然而，屋子里除我外，没有其他人。紫色的窗帘，动了动，是风。我手触摸了电灯的开关，停顿了一下，最终没开灯。
我侧躺在床上，刀，横放在另一个枕头上，我继续抽着烟。星火明明灭灭。
黑暗中，我看不见吐出的烟是怎样子地散开去，但我肯定，它们都在屋子里，充斥着每个角落，它们就像魔鬼，在我意志消沉薄弱的时候，从各个角落飞出来，罩在我身上，钻进我的大脑，融进我的血液，如毒蛇般缠住我不放。我迟早有一天，会因它们而崩溃，灵魂出窍。
后悔当初吗？一双脏手，任意抚摩我的身体。愿意我想反抗，但我不能。因为，是我自己的。我答应了他。事前，我们谈判过。我们进行了交换。这是我的选择。其实，我没有选择，这是游戏规则。所有的游戏，都有规则。很多人，都只是卒子。我要走这条路，只能遵守。不只是我如此，别的人，也都是如此。过去的人，现在的人，将来的人，都如此，被规则游戏着微有点不高兴，他就立即知道，然后邪恶地笑着对我说，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我闭上眼睛。他的手，如毒蛇般，缠着我。我想哭，但我不能流眼泪。我走进卫生间，将水拧到最大，然后，我光溜溜的站在水下，双手使劲地搓洗身子。可是，任我怎样洗，也洗不掉那双脏手抚摩过的地方。我操，只要有一天，我红了，我就可以奴役他，让他成为我的仆人。然而，我错了，从一开始。
我爱上了烟。它可以让我暂时忘记伤痛，或者幻想着，把一切都割断掉，让一切都消失。
我在骗我自己。青烟缭绕中，我意识模糊思想轻飘。我的灵魂脱离我的肉体，随着烟雾，四处游离。它想飘出屋子，却找不着出口。

女明星（2）

“来人呀。”我叫喊着，我寻找着。我的叫声里充满着惊恐。
人呢，全都到哪儿去了呢？刚才，明明是有许多人的，大家都在快乐地聊天、喝酒、跳舞、拥抱、亲吻……可这会儿，都到哪儿去了呢。一个都不见了，连个鬼影都没有了。真是见鬼了。
“别玩了，都出来吧。我还要。把烟给我。”我躺着，意识清晰。
我看了看身边，没有人。我看了看客厅，也没有人。我艰难地爬了起来，朝各个卧室走去。他们肯定都在卧室里，肯定又跟上回一样，成双成对地乐，地上是扔落的内裤和胸罩。它们相互纠结在一起。
我推开第一间卧室，站定，朝床上看。床上的被子整齐摆着。我朝地板上看，地板上也没人，卧室里整齐干净，没有人动过的迹象。
“藏。我让你们藏。看我把你们一个个地抓出来。到时候，可得多给我两颗。”我叫喊着。叫喊声在走廊里回荡。
我朝第二间卧室走去。我靠在第二间卧室门外的墙上，我喘着气，我没力气了，浑身发软。我的瘾又上来了。
“别躲了。都出来。我都看见你们了。”我尽最后地力气叫喊着。
没有声息，一切都静悄悄的，像流动的雾。
“你们都死了呀。你们再不出来，我可叫警察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参加这种热闹的聚会；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吸毒，许是从我害怕一个人过开始，许是从我的心灵空虚开始。这种聚会，对外说得好听些，就是派对。至于派对上，谁都做了些什么，或许各自的心里都清楚，或者都不清楚。因为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也就不记得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跟谁做了。
记忆中，每次醒来，我虽然都赤身裸体，但我都不睡在床上，而是在某个角落，或者干脆就在几个男人的中间。我一丝不挂，他们也都一丝不挂。
虽然口里喊说叫警察，但是我从没有一次叫过警察。对于警察，能不招惹则不招惹。警察很麻烦的。
不出来就不出来了，管他们是生是死，他们爱躲藏就躲藏吧，我可没精力跟他们玩捉迷藏。我又来瘾了。
我找钱包，拉抽屉，翻衣服，终于找到了一颗，我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人，找到一口水般的颤抖、激动。我迫不可待地吞下去。
一粒下肚，我又有精神了。
有门开的声音，有人走进客厅，是他。
“你来干吗？”
“宝贝，别老是这种拒人千里的态度。这样，你会老得很快的。你应该高兴，时时刻刻地微笑，不发怒，不生气。”
“你滚开。马上给我滚开。要不然，我可喊人了。”
“你喊呀。大声些，要不，别人听不到。我最喜欢别人能听到。”
他不理会我，径自坐在沙发上，拿起我的内衣，闻了闻。
“真香。你比以前更丰满了，胸也更大了。”他色色地看着我。
我本能的用双手护住胸。
“别紧张。每次，你见到我，总弄得神经质的样子，好象我很野蛮一样。你想想，我那次不是对你温柔体贴的。”
他朝我走来，我往后退。我退到床边。我无路可退。
他脱掉了外衣，露出我熟悉的肌肉，肌肉上张牙舞爪的纹身。
我想拒绝，但他不放过我。我只有顺从，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从最初决定跟他上床开始，我就是他的人，至于后面，我怎样的不乐意，我没得选择。除非，他腻烦了，另有新欢，或者他死了。
三年来，我一直在祈祷，祈祷他死掉，但是，他却活得生龙活虎的，他越是能折腾我。上苍怎么就不收了他呢？
“什么？你想寻短见？”
他见了枕头上的刀，问我。
“我——我没有。”
“那就是想杀我咯。你是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快快死掉，就可以随意地找别的男人。”
他压着我，手在我身上游离。
“我——”
“我知道你想我快点死。不过，你不敢杀死我的。除非，你不怕坐牢。”
我赤裸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刀，刀口鲜红，如我的嘴唇。我对那鲜红痴笑。我的笑，很恐怖。不过，不怕的，屋子很大，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听见。
没有别的人。没有。天塌下来也没有。
他躺在我身边，从未有过的安静和顺从。我爱怎么摆弄他，就怎样地摆弄他。我拿起了刀，紧紧地握住刀柄，刀尖对着他的胸口。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现在自由了。我穿着囚服，在监狱里狭小的床上躺着。我很安心。我不再担心他会来纠缠我。
枕头下，我放了本笔记。在笔记的第一页上，我用红笔写着：忘掉过去，重新做人。
过去，会随着时间，如同那流水一样，消失掉吗？有些伤痛，是永生不能忘掉的。
我又做梦了。我脑子老是出现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