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人

情人（1）
我是他的一个情人。他的情人不止我一个。
他的情人，倒底有多少呢？他说，有300个。他对我所说的话，从没有一句是真的。我了解他，照做生意的算法，300除以2，他的情人，最多也是150个。即便超出这个数字，也不会超出多少。
我比他小，具体小多少岁呢。他说他是40岁。他样子是老了些，头顶出现光亮了，但眼角的皱纹，还不什么明显。所以，我推想，我们两个人的年龄，不会相差那么远，最多相差20岁。
我曾试图套他的话，以便知道他真实的年龄，但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清楚。我是看过他的身份证，但那是假的。我一眼就看出来。
在与他的交往中，他给我的，除了他的身体和钱是真的外，其他的一切，全都是不真实的。至于心，那更不用说了，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只是他满足性欲的玩偶。
“难道你不相信我？”他经常这么问我，问的时候，白多黑少的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我，如同死鱼的眼睛。
“信。相信。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回看着他，认真地回答。
书上写着，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从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个人说的话，是否是发出内心的。看来，我们都读过这么一句话，也都相信作者说的话是真的。不太容易相信他人的我们，有时候，就这么轻易都相信书本上写的。这或许是造成我们周围到处充斥专家无数的原因吧？
我知道他是个很有钱的老板。我知道他很风流。他看上的女人，没有谁逃过他设计的圈套，最后堕入他魔掌的。有大把钱，又有心计追女人的男人，是女人的猎手，是女人的克星，几乎没有哪个女人能够逃脱。人都是爱慕虚荣的动物，尤其是女人。
我是他公司里一名普通的员工。我进他公司的分公司有两年了，却从未见过他的面，只知道，他的名字和关于他的一点传说。
员工们闲的时候，总会聊到他。说他是个神秘的人，是个成功的男人。于是，我们都盼望着，能够见到他，就好像电影中，百姓想见伟人面般的殷切。
姐妹们都说，我是幸运的。那天，我竟然撞上他，还差点把他撞倒。看着洒落一地的文件，我骂他，“你这人长不长眼呀。”总之，那天，我数落了他许多不是，但他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我着，听着我数说。
后来，经理来了，把我拉开，对着他恭恭敬敬的，有如臣子见到皇上。
经理从来没有对人恭敬过。至少，我没见过经理对人恭敬。在我的印象中，经理除了骂人外还是骂人，凶巴巴的，好像我们员工都欠他钱似的。而事实却恰恰相反。经理经常拖欠我们员工的工资。
经理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董事长的一条看家狗。我们私下里都这么说经理。不过，这也只能是在相互贴心的人，才能说这话。对别的人，是不能说这话的，更不能对经理说，或者让他听到，知道是你说的。除非，你不想干了，或者想招来意外的麻烦和伤害。
我有相互贴心的人吗，在这个有近200个员工的分公司里？大家上班来，下班走，能聊的，只是在上班后。但那时，大家都各自忙着。虽然，在分公司两年了，同一个办公室里的，也有三四个人，但也只是混个脸熟而已。不同办公室的，连熟脸都不是。见面，也都不打招呼。对不脸熟的人打招呼，会招来怪异的眼光。脸熟的，也只是打打招呼，或者说说些闲话，比如经理的私事呀，董事长的发家史呀等等。不过，那都是瞎猜的，谁也不知道董事长的发家史。
一些事的真相，并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知道真相的人，得是坐在一定的位置上，戴有相当高的级别帽子。当然，在几百年后，真相会出现在历史里。当然，那时候，真相如何，对于当事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竟然撞了董事长。”
“你竟然那么说董事长。”
“你倒大霉了。你就等着被炒鱿鱼滚蛋吧。”
他们知道我撞了董事长后，都数说我。我就如同被判了死刑的囚徒，只等着枪声响起，然后悲壮的倒下，同时口喷鲜血。
我的这份工作，并不怎么好。但在工作难找的今天，能有份工作做，能领份足够养活全家的薪水，这已经很不错了。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即便失去，也应该是我主动提出，放弃。
我什么就这么倒霉呢，我也开始怀疑自己。要不，公司里那么多人，我撞上谁不行，偏偏就撞上董事长。这还不说，竟然还那么刻薄地数落他。那不是拿着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吗？
那天晚上，我整夜未眠。第二天，双眼红肿地去上班。
“来了呀，经理找你呢。”
同事们见我来了，对我说。他们都看着我，眼神各异。
“完了。一切都完了。”在往经理办公室的路上，我对自己说。
看来，努力付出，并不一定有回报。
看来，书上写的，都不可信，都是假的。
白纸黑字的都不可信，那还有什么可相信的呢？
情人（2）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幸运来得太突然了，它就紧跟在倒霉的身后。所以，事情还没有到最后，最好不要轻易放弃。
“找我有事吗？经理。”推开经理室的门，我小心地问。
即便，事情有可能很糟糕，但无论如何，也要客气礼貌，这是一个人的修养问题。
“你来了呀。来了就好，我正想着要去找你呢。”经理从转椅上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向我伸出手。那笑容，因为从来没见到过，更没有想到，原来僵硬的脸皮，突然来了个180度的转变，让我真的适应不了。感觉，那笑容的背后，埋着颗炸弹一样。我没有同经理握手。经理的反常，让我大脑一时短路了。我呆在原地。
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眼花了，还是经理吃错药了？
经理朝我走来，拉出我身后的椅子，请我坐下。我看着经理，豁出去了，不就是要炒我鱿鱼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之所以表现得勇敢，是因为选择了放弃。我坦然地坐了下来，以神明般的眼神看着经理。
从经理室走出来，我拧了拧手臂，疼。看来是真的，不是梦。
我获得提拔了。我要到总公司人事部门任经理。
“狐狸精。”
“小三。”
“原来，她的清纯都是假装的。”
知道我高升后，同事们都来向我道贺。但，他们背后都说了我些什么坏话，我心里清楚。我不怪他们，对任何比自己优秀的人，幸运的人，大多数的人都只会说那人的坏话。当初，我也跟他们也一样。
我欢喜地接受他们的贺喜，即便，他们不是真心的。成人的世界里，谁还会说真心话呢。除非，他想被人笑，被人恨。他要么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他要么是个疯子。
我掉进他的陷阱。那是一个温柔的陷阱，陷阱里有吃喝玩乐，有高级的、奢侈的消费品。如果知道是这样的陷阱，我相信，没有谁不愿意陷进去的。我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成了小三，成了他的情人。
我喜欢他什么呢？他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不属于我想要的类型。但是，他给了我一切：房子，车子，奢侈的生活。他让我看到自己的价值。所以，我没有理由拒绝他。女人是朵花，一朵随时都有可能凋谢的花。假如，女人找不到能养自己的男人，那么，她再美丽，娇艳只能等于零。
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美丽的脸蛋、惹火的身材，是张战不不胜，攻无不克的名片，是原子弹，炸哪里，哪里被攻破。
跟他有了第一次之后，便有后面的故事。他随时叫我，我随时到。
走进宽大的房间，躺在宽大的床上，房间的布置，床单的颜色、大小，跟我的房间一样，但这里不是我家，而是酒店。我心里清楚。
我的家，是他给的。一套在某个小区里的房子，精装修。自从跟了他之后，他就给我买了房子，我呢，也就成了他笼子里的鸟儿。他从不来我这过夜。他要我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叫司机来接我。缠绵之后，他会叫司机送我回来。他从不让我跟他睡在一起达一个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问，但我不敢问。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顺从。
有房子，就算有家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家也太简单了。没有爱的房子，没有温暖的房子，没有关心的房子，只能算是房子，钢筋水泥堆砌围成的，与外面世界隔绝的盒子，不能算是家的。
他只是在我搬进新房子的那天，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到过。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房子，偌大的一张床。没有人跟我说话。烦闷的时候，我去公司，想找个人说话。但是，他们都说他们忙，没有空。我知道，他们是在躲避我，他们不愿意跟我说话。后来，我连公司也不去了。我只是挂了个头衔在那里。
天亮了，是中午了，到下班了，天黑了，那个打扫垃圾的大叔来了，保安室里的灯亮着，路灯息了，天亮了，……我坐在窗前，看着这一切，如放片段般，反复地上演。
小区里的树，有风陪伴。小区里的摇椅，有小孩陪伴。就只有我，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人跟我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