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三节拔出萝卜带出一窝泥
作品名称:大地飞歌 作者:淇奇 发布时间:2018-04-24 10:06:18 字数:6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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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九点钟,市纪检派员方建处长与年轻的检调员杨刚,在区纪检会办公室里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张建堂到来,就急不可耐地前往顺河区张所供职的单位去找。区领导侯志远很配合,立马指派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四处去找,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角角落落旮旮旯旯都寻遍,愣是寻不见张的影踪。多人分别给张本人打电话,所得到的结果——已关机。方建这时已隐约感觉不妙,就立即随两名办公室人员一起到张家去堵或去寻找。可来到张家的院门前只见铁将军把门不见人。方建与杨刚只好蹲守在张家门前,叫其中一名办公室人员去朱雅馨的单位把她请回来。朱回来后打开院门与房门把方建等人迎进客厅里落座,杨刚还没等脚步全踏进房屋里就急不可耐地张嘴问:“张建堂呢?张建堂哪里去了?”
朱听杨所发问的口吻有点儿不对味,有点儿生硬粗鲁,也有点儿盛气凌人不礼貌,更感觉有点儿刺耳,不像以前所登门造访的人儿所递话之口吻,是那么地有点儿畏忌地而尽显温柔、贴切之语言呵护,使之倍感慰藉、舒服。遂感意外地楞了一下神,意识到情况不对,就瞠目厉声地反问:“你们究竟是干啥的?找他干啥?”
方建随之想笑而未笑出声地缓声道:“呵,呵,唐突了。忘了向你介绍了,我们是纪检上的……”
朱一听见“纪检”二字,刹那间头就大了懵涨了头发也跟着炸开了,随即意识到他那口子出事了,就感情木木地不等方建介绍完地打断说:“他不是在单位吗?你们来家作甚?”
接着,方建、杨刚又轮番向朱再说再问些什么,朱的耳朵像用棉花塞住了一般,皆不被灌进去地被反弹回来。表情有点儿木呆,眼睛射出的光芒不那么居高临下了,有点儿被挫钝般地不那么犀利了,有点儿茫然,也有点儿无助;口中喷涌的底气也没有先前那么铿锵有力咄咄逼人了,有点儿老气横秋,也有点寒蝉效应地弱不噤声地只说,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她只知道他昨天晚上心事重重,饭也没吃上一口,就在书房里或看书或想心事,具体他啥时候睡的,啥时候起的她一概不知。等她早晨起来做好早饭叫他吃饭就没有叫到他,她以为他已出门晨练或已上班走了,就没有太在意,自己胡乱吃点儿东西也去上班去了,他的行踪她真的不知道……
方建、杨刚见从朱那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随朱一起推开几间卧室门进去看了看,而后推开他的书房门走了进去。只见书房像是刚被打扫完似的,收拾的干干净净,到处一尘不染,比几间卧室收拾的都干净。书架上的书籍也像是刚整理过似的码的很整齐;书桌上的摆件更像是刚擦拭过似的件件都明光锃亮,摆的错落有致工工整整的……给人一种感觉,主人要长期离开这里,别人别再来惊扰它,他已收拾停当了。虽然他们没有来得及办理搜查当事人的私有财产手续——搜查令,杨刚还是机械地不由自主地抑制不住年轻气盛地信手拉了一下一只抽斗,没想到,却“呼啦,啪啦”一声把抽斗给拉摔到地上——他以为已上锁了,就手很用力地去拉,却没料想他它没上锁,叫他来个措手不及。杨刚收拾好被拉散落一地的抽斗里盛着的本本、盒盒等东西,端起合上之后,又拉了拉其他抽斗,个个抽斗皆未落锁,随后他又信手拉了一下书柜下部的柜门,个个柜门也没落锁。这无形中在告诉他,别费劲了,在这里寻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方建这才真正意识到,张建堂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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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建不敢怠慢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向市纪委领导汇报请示,并建议抽派人马到交通要道、车站码头去盘查拦截。他以为张建堂还没逃多远,甚至还没逃出玉河城,就潜伏在城中的不为他人所知的某个角落里。可一连蹲伏了一个多周,愣是不见其影踪,总不能来个全城大搜索呀?再继续下去也无什大的意义与希望,只好撤岗散哨再想另策。若把其提交到公安局检察院进入刑事侦查付诸司法程序发布通缉令,可所掌握其违法乱纪的事实,所能证实其犯法犯罪的证据不多,不足以叫人信服,也不足以大动干戈地采取惊天动地来个全国追捕。唯有通过深入细致的调查、侦查、走访,搜集到其所犯法犯罪的事实与证人、证据,再根据所犯罪危害性影响性的大与小,再采取相应的必要的手段或措施,方可行得通,说得过去。
方建、杨刚在市纪委、市政府领导的指示下,打着为挽回张建堂逃跑给市里区里造成的不良影响,为清除其光辉形象上被其所沾染或抹上的一点点儿灰尘斑污;也为净化党风树立正气,为纯洁党的队伍惩戒害群之马;更为党和国家人民负责有个交代的旗号,对凡是跟张建堂一起共过职共过事的同事、同志、朋友、亲戚、邻居,当然是拔出一个萝卜带出一窝泥地都要与之进行走访、谈话、了解之,汪浩也在被谈话之列。除此之外还走访了围绕张建堂而参与发生的“端盘子事件”,“打砸公检法小车事件”的群众,以期想通过谈话来调查、侦查出张建堂所犯法之事实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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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在方建看来,不说是盲人摸象,也起码是明白人装糊涂,糊涂人装明白,明知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的事,还偏偏要点灯,给谁看呢?明知主要当事者已经跑的无影无踪,被约谈者,被走访者谁会真心跟你说实话?明知道现在的人际关系都是那么复杂,在相互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基本上可以说是你中有我有他,我中也有你有他,他中更有你有我,相互勾结包庇,还包庇勾结不过来的,谁还会拉墙树敌挖坑陷敌呢?不采取硬性地刚性地严厉地手段去调查侦查,而采取一般性地随机性地流于形式地走访了解,真真的是瞎子点灯的事!就是他跟他有深仇大恨,他也不会做出点火烧不住敌对方的房屋,却一旦倒风把火刮到自己房子上,连带出自己的隐情;生怕有哪一句话说不好,而被揪住辫子或被拿住把柄,想脱身都脱不掉,想洗清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谁会傻到那个程度给自己找麻烦呢?现在的人都信奉少一事比多一事好,只会一问三不知地先择清自己再讲,他管你党风党纪不党风党纪呢?走访群众,他们除了知道关心自身的基本权利、利益被不被侵占以外,哪里会知道,哪里会辨别清与他们打交道的乡干部们身上所发生所出现的事情,哪些是正义的哪些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方建虽然不认可领导们这样的指示,但毕竟自身是党的纪律里面的人,受党的纪律教育多年,已养成了自觉遵从党的纪律,服从领导指示的习惯,还是脚踏实地地走访调查了一番。这番举动不能说一点点儿作用也没起,也真起到一定的作用。匿名信上所检举的事情已被证实为铁案,成了铁的事实证据。围绕张建堂身上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日渐显现出来了,一些存疑的是非界限不明的似是而非的问题,逐渐明朗、清晰地被定性为是违规乱纪的问题;一些党性高,道德修养高,讲职业操守,意志力很强的同志,正义之感被调动起来了,或自觉不自觉地或明或暗地或大义凛然地积极站出来,或正准备着的,都在努力着手向贪污腐败分子开战;个别或一小撮与之相关联的同事、同志,就或大或小或微的难辞其咎难脱干系地被浮出水面。当然也激起一些不怀好意的或借机泄私愤图报复,或借机污蔑陷害来打压整倒与之不睦的对手,藉此来扫清影响其升迁的绊脚石挡路虎之人的兴趣;更激起一些闲着无事可干,像苍蝇一样专门找臭粪蛋叮的,专门戳鬼炼毛的,专门挑三祸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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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方建、杨刚忙着走访、谈话之际,省市纪检上又收到了不止是一封检举汪浩的匿名信。这一次,市纪检接受了张建堂的教训,对汪浩没再进行先期试探性接触,而是为防不测地直接向省市有关领导请示,着手对其进行隔离审查。
至于,是否是对汪浩采取果断必要之手段,在市领导层面上和市纪检层面上,产生了很大地意见分歧。有的碍着或照顾着牛春早、吕品如等人的情面,不主张对其先期进行采取手段,还是先摸一摸调查一番再讲;有的则借鉴张建堂之教训,力主纪检上对其采取果断之必要措施。两种意见相左,相互掣肘,没能在市里形成统一的意见,最终,省纪检上还是以严肃党的纪律为出发点,本照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为原则,还原事情真相,理清所检举之事件,为每个党员干部负责,有者惩之,无者加冕,还被检举者以清白,遂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抗住了来自各方的说清干扰,做出了准许对汪浩采取隔离审查的批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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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浩面对纪检上的审问、质询,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怨屈,受到了莫大的不公平待遇,清白善良的良心受到莫大的玷污!他愤愤不平,恼羞成怒,对纪检对他采取隔离审查,很是抵触,很是不予与配合,很是很有情绪。不管审问他的方建、杨刚开口说啥,他一概予以否定,说是无中生有,是有人借机泄私愤图报复,借机整他抹黑他好给匿名诬告者让道让位,是诬告者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污蔑陷害……他越想越气愤,越气愤越义愤填膺越按捺不住心中愈积愈要爆发的郁气怒气,也越说越想说,越想说越急于表露、流露、呈现自己清白如水、一尘不染、大公无私地被冤枉的心迹心态。于是,他就急不可耐地不等方建、杨刚与之进行深入的谈话,就慷慨陈词的说了一通:
“……我出生在农村,生长在农村,对它怀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对它的贫穷、落后、破烂状况、景象、境遇,有着刻骨铭心,切肤之痛的深刻体会与感触!我想改变它,想像改变我自己一样的去改变它,使其摆脱困苦的陈旧迂腐的生产、生活习惯、方式、方法,摆脱肮脏破烂的不卫生、不健康、不文明的生存环境,摆脱落后的小农意识,小农经济的束缚、捆绑,使之向着舒适的悠闲的清洁的文明的美好的幸福的生产、生活上发展……那是我生长的故乡,那里有我至亲的亲人,那里的父老乡亲都是我的亲人!我想改变它,是真心的,是至诚的,我心坦坦荡荡胸怀若谷天地可鉴!不存在什么害他们坑他们借机私饱中囊之私心……至于工作中,作风过于武断专行,方式、方法过于简单、失当,手段残忍……我不能苟同,无论开展任何工作,你没点儿大刀阔斧开拓进取的精神,没点儿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态度、作风,会开展好工作吗?你皮皮沓沓、拖拖拉拉、吱吱扭扭、敷衍塞责、应付了事的能会做成什么工作……”
汪浩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让与之谈话的方建处长也为之诧异有点小感动。方建双手一按桌子两腿一并站立起来,同时用腿把椅子往后推开,端起两手“啪、啪、啪……”连拍了好几声说:“不错,不错,口才真不赖!演讲的真好……”他话锋一转,又厉声的说,“可惜,你选错了地方了!这不是你讲话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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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像汪浩这样的被审查的嫌疑对象,方建已司空见惯、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不会被他的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词、托词所左右。看着他,貌似铮铮铁骨、刚正不阿、大公无私、大义凛然、一尘不染,其实是一种道貌岸然的虚伪假象;看着他,貌似受了莫大的冤屈、冤枉,遭受了莫须有的不白之冤,而愤世嫉俗、耿耿于怀、愤愤不平、巧辩如簧、铁嘴鸭子拧成绳,硬似钢钉,其实是外强中干、内中空虚、打肿脸充胖子,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一种伪装表象。是在千方百计地以他光鲜、荣耀、骄傲的一面,欲盖弥彰地来掩盖内心深处所存在的既腐败、腐烂又肮脏,既阴暗、阴险又自私、自利的另一面,诡避、规避纪检上的审查,冲撞、抗衡、藐视纪检的权力、权威性。
方建以犀利目光盯着汪浩,像拉家常似的跟他说:“你说的话可能是事实,说的不错,我也有同感。但,现在有人检举你,事实摆在那里,你还是如实的说说吧……”
汪浩“呼”的一声从座位上窜跳起来大声说:“啥事实?事实摆在哪了,拿出来给我看看……”
方建坐在椅子上伸出双手抬起向汪浩按了按示意他坐下,而后说:“请不要激动,冲动是魔鬼,易怒伤肝呀!事实我们会向你摆出来的,但在摆出来之前,还是希望你自己主动谈出来的好,坦白从宽吗!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汪浩坐回到座位上两手抱起揽在胸前背靠椅背侧着头说:“我自认为我一身清白,没啥好说的,也没啥好坦白的,你们看着办吧!”
“你这人,别不识好歹!别死猪不怕热水烫,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呀!别不见棺材不落泪……”负责记录的杨刚有点儿气不过的说。
“汪浩,我劝你还是主动坦白交代的好。你别心存侥幸,别以为你不交代,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市委之所以同意立案审查你,就是我们已充分掌握了你的违法乱纪的事实与证据!”方建义正严词地对汪浩说。
“那好,就请你摆一摆我哪一条哪一项是违法了是乱纪了?”汪浩毫不示弱的与之针锋相对。心里在想,小样,你审我,我在战场上流血流汗,你们在干什么?我经过的事情见过的世面,比你们吃过的盐走过的桥都多,我死都不怕,还怕你们审查,你们哇呜(狗叫声)两声,我就怕啦?
“譬如,你向乡干部摊派集资,就是违规违法的!”杨刚按捺不住地说。
“屁话,无稽之谈!你别拿现在的条条框框,去框定以前的是是非非,好不好?向乡干部集资,那时是经过市委批准的,有据可查。再说,在那个年间,上下都缺钱,为发展一个项目,各地都在以集资的形式来融资,难道各地都违规违法了吗?以现在的政策来看是违规违法了,但那时的政策却不是这样的……何况,集资的款项也不是我负责管理的,没有一笔开支是经我签字开支的,我没有从中挪用过一分钱,私自占用过一分钱!所有的开支都有依据可查,也都用在有关项目的开发建设上。每个乡干部和社会工商户的所有集资款,都按合同如期交付了房产,或如数付息已归还清毕。在这上头说我违规违法。我坚决不同意!”
“好,这一项算你说的是事实,暂先放这不说。那你说说你与启元公司的关系吧?”方建问。
“与启元公司,我更没啥好说的,我跟它也没啥关系。”
杨刚气恼的“啪”的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的质问说:“没啥关系,它咋会挂靠到干河乡政府名下?”
“无知,在那个年间,挂靠在政府名誉下的公司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就是为了好做生意,好开张经营吗?现在不是也有好多公司仍再打着政府的旗号或幌子投资开发项目吗?”
“笑话,你把我们当作什么了,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三岁孩童?你别以为你当过兵,在战场上流过血淌过汗,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就可以躺在功劳薄上为所欲为!以功卖老,张着血红大口,露出两行白牙满嘴跑火车地胡(拉拉)啦啦!你与启元公司咋会没关系呢?你的姐夫,你的兄长,不都是公司里的要员吗……”方建也被汪浩的百般抵赖胡搅蛮缠给激恼而大声的驳斥。
“哎,哎,哎,你别偷换概念呀!我跟他们只是亲属关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系。更没有如你们想象的上下级关系,经济利益关系……”
“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呀!我们可没说,你们有着不可告人的上下级关系,经济利益关系……”方建不失时机的抓住汪浩话语上留下的话柄说。
“别再抵赖了行不行?快如实坦白交代!”杨刚赶紧釜下加薪的不给汪浩留下回转余地的追问。
“……”汪浩沉默不语,眯着两眼不屑地看了看方建又看了看杨刚。
“沉默,就是默认。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就把具体情况说一说吧?”方建催促着说。
“……”汪浩仍不予理睬的沉默。
“说呀,快说!你不是伶牙俐齿吗?你不是善辩吗?你不是都能把死蛤蟆说的尿淌吗?现在咋不说了,抓住要害了吧?一语中底了吧?理屈词穷了吧?说,快说!”杨刚见汪浩不语,无不讥讽的嘲弄着立逼着汪浩说。
汪浩有气无力也有点儿不耐烦地说:“说啥?我不说。别再哪一句话说走了说漏了嘴,被你们抓住不放,进行无限上纲上线,进行无限联想……你们也别瞎子点灯——白费蜡,你们也别闲磨水门(牛的阴门。喻,耍嘴皮子。暗含骂人话。)……”
自此后,和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甚至到一周后,王浩皆以不变应万变地保持着沉默,让谈话无法进行,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