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话不说

　　刘凤兰的这一通儿弄得他在面子上好抹不开。他担心自己在转身时大伙会一起笑话他，所有的目光都会如锋利如刀，说不定在他身上什么地方就能割下一块肉。
　　他尤其害怕这一切被赵静波看见，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场景最好别碰到一块，天知道会怎么样。再者，他以后会找机会个个击破的，不愁想要的东西搞不到手。可是眼下怎么办？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冲着赵静波尴尬一笑，然后扶着刘凤兰一步一步向更衣室走去。
　　他感觉自己的背后似乎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笑：“妈的！这一段路好煞风景，距离好长，时间好慢，老子的后背都湿透了。”转过拐角处他又偷偷回头看了一下，赵静波正与别人有说有笑，好像没什么事儿发生。他在心里划魂：赵静波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长时间了态度模糊，这娘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得其解。
　　在更衣室里，李艳一边换衣服一边羡慕得要命：“凤兰姐真羡慕你啊！天上掉一个护花使者。伤了有人疼，寂寞了有人陪，给力。”刘凤兰微笑地瞅着军一眼：“我是他姐，不伺候好我，以后我俩在烘干机上干活他就得挨累！哈哈……”这时李艳的目光转向军：“贾哥，我是你妹子，如果有一天我干活扭了腰你能管我吗？”军不假思索地回答：“能！”李艳在一旁点头，心中高兴。刘凤兰随即推了他一把：“女人换衣服大老爷们别在这儿偷看，外面等着去。”
　　在回家的路上，刘凤兰居军左，李艳在军右，他们三个人并排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嬉戏而行。军感觉是左东宫右西宫，佳丽三千，众星捧月，黄罗伞盖，如御驾出行，心里好有派头。他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进行选美：经过初赛、复赛与决赛，最后是刘凤兰胜出。关键是李艳忒瘦，感觉身材太单薄了，一点也不丰满。
　　这里李艳的家离得最近，独自先走了。剩下二人双飞了一段，在拐弯处刘凤兰突然停下自行车，扶着车把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说：“小贾，我的生日快到了，不知道那一天你能送给我什么礼物？”一道目光由温柔逐渐变得冷峻。军低下头焖嗤老半天：“这个……我送你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上面有我亲笔写给你的生日祝福怎么样？”刘凤兰心中不悦：“你还是送我一块女士依波手表吧！也就三四百元钱。”军的脸红了起来：“可是……我没有钱啊！”刘凤兰斜楞他一眼：“小气鬼，不用送了，我从这边走了。”
　　他握着车把远远地望着刘凤兰的背影发呆，扪心自问：我靠……陛下你究竟能给人家什么呢？可叹自己太穷，给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什么。
　　回到玫瑰园他如释重负，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归了家长的角色。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是这个家中女儿的父亲和妻子的丈夫，尽管挣钱不多，这也无法动摇他在家中的地位。晚饭后他无心再看电视，尤其一些落于俗套的影视剧，什么千古的忠贞和现代罗曼蒂克的爱情，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最终还不是为了钱。他躺着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两眼锃亮。
　　妻子睡着的脸带着微笑，仿佛是一朵羞怯的百合沐浴在春光。所有的生活压力与工作疲劳都抛之脑后，这里呈现的是一个女人梦幻般的美丽。还记得你我相见的第一次吗？当他坐着妹夫开的东风加长拉煤车赶到汉阳村时已是傍晚时分，夜空沉寂，星光灯火。当时他妹妹和妹夫在敦化郊外开了一家卖煤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上两江镇汉阳村的王老二开的小煤矿去买煤。
　　王老二是本村董村长的大姑爷，和贾庆军的妹夫王树平——外号“猴三”是铁哥们，有钱有势，而且人很好，善良正直、比较讲义气。去年的某一天在酒桌上，王老二无意说起自己的小舅子董红良的大姨姐，今年二十三岁了，想在城里找一个对象，你们帮忙在敦化市里给找一个婆家。主要是不想在农村，太累了。当时猴三一下子就想到了贾庆军：“我大舅哥三十二了还没对象，人可老实了，而且会过日子不知道行不行？哎呀！不行，大九岁呢。”董红良插了一句：“三哥，男的比女的大九岁没事儿，我爸比我妈还大九岁呢，现在不也挺好吗？”猴三押了一口酒：“那敢情好，如果女方同意就行，我大舅哥这边没什么说道。”接着猴三回头瞅着自己的媳妇说，“回家跟咱哥说一说，看行不行？”妹妹贾庆玲点了点头。董红良说：“我大姨姐这边我去说……”这时王老二举起了酒杯：“来，大伙碰一个！对了，还是悠着点，我们农村的酒度数大，整多了容易撂倒。”
　　在这之后，猴三夫妇俩也曾给军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当时军没理乎，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儿。自己比人家大九岁，岁数相差太大了，一是姑娘不能同意，二是日子能过长吗？自己没有自信。再者那姑娘本身又是农村人，自己不想找农村的。这个事儿就这么搁下了，女方等待的回信是贾庆军不同意。
　　直到第二年的冬天，父亲对妹妹说：“你哥今年都三十三岁了，还没成家，多急人。你不能帮忙给他找一个对象啊？”庆玲有口难言：“我去年给我哥介绍一个女孩，他不同意啊。嫌人家是农村人。”父亲一瞪眼：“臭小子！这时候了他还拿什么架子。岁数小不是更好吗？不像他在单位里找的那一些老姑娘，自己本身岁数大不说，要求别人的条件还挺高，脾气古怪，事儿多。农村人朴实能干正合适。”庆玲说：“爸，你能做了我哥的主吗？如果可以的话，我通知对方，哪天开车上去相对象。”父亲坚定地说：“这事儿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
　　11月份的一天，贾庆军在单位请了三天假，坐上妹妹和妹夫猴三的拉煤车启程了。他是在父母的再三劝说下才妥协的，其实成不成无所谓，反正这些年谈对象被踹的时候多了，关键还能出门玩一圈，就算散散心吧！
　　东风加长卡车开出敦化地区，驶向了安图地界。迎面是一个大门形状高高的铁架子横跨大道，上面写有标语“安图人民欢迎您”。汽车继续行驶，一路上山道崎岖沟壑深谷，树木林立。道窄坡陡，大多是胳膊肘弯儿。军心想：开车没有一个好技术还真不行，容易掉沟里啊。
　　东风车左摇右晃，终于开到了汉阳。王老二热情款待了他们，酒桌上军不会喝酒，草草地夹了几口菜，就着米饭吃了一碗。董红良说：“贾哥！你别着急，明天早晨我带你上我老丈母娘家去见对象。”军笑容满面：“谢谢红良！”红良笑着说：“客气啥？见外了。去年不是给你俩牵红线吗，奇怪了，每次三哥拉煤车一到这儿，我大姨姐就跑，压根不在这儿呆了，以为来相对象了呢。后来一问，因为不好意思。”大伙闻声“哈哈”大笑。
　　山村的夜晚是宁静的，好像与外界隔绝一样。奇怪，这里家家养的家禽都不圈养，随便散放，鸡跟野鸡一样，会飞。其实是从这一棵树上滑翔到另一棵树上，扑闪着翅膀像大鸟一般。晚上都在树上睡觉，如鸟栖息。鸭子有时候和野鸭在一起嬉戏，人一走过来，起飞的是野鸭，留在地下的就是家养的鸭子了。
　　第二天清晨，董红良骑着红色的大幸福摩托车带着军，向上一个村子——大兴川开去。军坐着后面有一点害怕，因为速度太快，两边的树木杂草纷纷向后面倒去，耳边只听见风声呼呼响。摩托车很吃力地爬上一个大高坡，一片壮观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一条蜿蜒的大河由西北向东南穿插其中，化域为二。远看村落整齐，房屋街道星罗密布。这就是大兴川村。
　　吉林省安图市两江镇大兴川村，地势起伏，山路崎岖，河流纵横。这里已经离长白山不远了。从安图的二道白河往东南走即是著名的长白山天池，驰名中外的旅游胜地。红良开摩托车带着军下了高坡，穿过河桥进入村子东头。经过几个胡同的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红良的老丈人家。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农家大院，左边是牛棚，右边是粮囤与鸡舍，柴禾垛摆的整整齐齐；后院是很大的果园，种有苹果、李子和樱桃，五间砖瓦到顶的大瓦房朴素明亮。红良和军下了摩托车，走进大门。红良边往院里走边喊：“爸妈，我把人领来了……”屋门一开，一对中年夫妇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红良的媳妇和几个姑娘。二位老人家笑容可掬，不住地往屋里让。红良的老丈人一嘴山东的口音：“来，先上西屋坐会儿，吃瓜子、吃糖，别客气！”军忙说：“谢谢大叔。”
　　他仔细打量着红良的老丈人，虽年近五旬，但身材结实，脸堂红润。可以推断红良的老丈人年青的时候也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贾庆军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新买的深蓝色的西服，打领带，头发也做了型，脚上的皮鞋擦得铮亮，基本上算一个帅哥。他斜坐在炕沿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少有一点拘谨。这时红良回头问：“我大姨姐呢？快出来见一见啊！”红良媳妇说：“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我出去找一找。”红良对军说：“贾哥，这就是我老丈人家，人都可实在了，可好了。”军不住地点头：“挺好！挺好！”
　　这时门“砰”的一声开了，红良的媳妇一把推进来一个姑娘：“人给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