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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连载】苦乐年华(36)

作品名称:苦乐年华      作者:何玉忠      发布时间:2012-08-30 07:59:51      字数:3257

  
  我一跃上去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机器的轰鸣震耳欲聋。
  “何苦来。真的是你。”有人拍我的肩膀。我揉了揉眼睛。竟然是贾蒙。
  怎么是你?”我颇感意外.
  “真是怨家路窄.”贾蒙热情的拥抱我.
  “你好好的站长不当.怎么成了司机?”我试探着问.
  “真是一言难尽.”贾蒙深有感触的说,”先是进了学习班.好在没有开除我的路籍.行政上降了两级.学习一结束,就把我下放到车辆段.安排来安排去.最后让我作替补司机.这不,第一次出乘就碰到了你.真他妈的有缘.噢.对了,你这是去哪里?”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去省城找李大昆.只好撒谎说趁大休去省城玩几天.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副司机一按气笛.列车缓缓的出发了.
  平生第一次坐车头.有些好奇.远处的群山巍然屹立.高高低低,绵绵延延.起起伏伏.象一锅窝头.
  驾驶室很高.到铁轨的距离有三米多.视野宽阔.两根铁轨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
  我瞄了瞄操纵杆.有16个档位.呈半园形排列.
  风驰电掣的跑了半个小时,在一个空阔的山脚停下来.贾蒙告诉我:此处坡度大于千分之四十八.要晾闸.
  “晾闸?晾闸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就是让闸瓦凉透.”贾蒙说,”列车制动全靠闸瓦磨擦.”.
  “那不就和公路上跑的货车一样吗?”我又问,”是靠人力吗?”
  “车厢之间连接在一起,用气贯通.只要在车头操作就可以了.”
  “噢,我明白了.”
  两分钟后,列车重新启动.这一次改由贾蒙操纵.只见他一下就把档位提了很高.列车一声轰鸣.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昂首前冲.上坡就是上坡.机器的声响越来越沉闷.档位在增加,速度确在一点一点的放慢.当爬到最高处的时候.车速不会超过30公里/小时.
  下坡是速度却在不断提高.我看了看指针:90
  机器的轰鸣也降了许多.眼前的铁轨看得真真切切.连落在铁轨中间的鸟的颜色都清清楚楚.铁轨也成了两条笔直的黑线.
  正在闭目养神的副司机对我说:”是撒了沙子和盐,增加磨擦系数.”
  说话间.列车忽然一抖.我感觉有些怕.再看了一眼指针:120.再看贾蒙,两眼死死盯着前面.豆大的汗珠一串串流下..
  只见贾蒙试探刹了一下车.指针显示”100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身后车体的轮子处一片通红,不时有钢花飞溅.指针又跳了起来,我再一看,天哪,是140.
  列车再一次剧烈晃荡,我看见最后的几节车已经脱轨.有一节正在向山谷滚去.
  坡下就是一个车站,远远的就看见亮起了绿灯.列车一声怒吼,穿站而过.直接驶进了叉线.列车一路狂奔了二十分钟,终于停下来.
  “你们下车.”贾蒙一声怒吼.
  我如醉如痴,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人从车窗推了出去.一头插在雪地里.其他的人也纷纷跳下.
  稍停片刻.列车载着贾蒙向后推去,而且速度在加快,一转眼就不见了.十五分钟以后,列车又驶过来.几个反复.列车停在了最低处.
  事后贾蒙说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说:天太冷了,冻得闸瓦打不开.那才是玩命呀,列车刚一停稳,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又慢慢的向后移动,而且是越来越快,铁路两侧就是山谷,深不见底。满轴的车皮不时还有脱钩的,轰隆隆的翻下山,一路翻跟头打把式,车上的货物撒落的一堆堆,一片片,还起了火,有一车牛被推倒,车上车下全是牛尸,有的牛还在拼命的哀叫。有的在狂奔,到处是鲜红的血。还有一车水泥,飞起的黑烟呛的人睁不开眼睛。水泥压着牛。牛在水泥上翻滚成一团。第一次回车,就有六节车皮出轨。到了最高点,整列车又向前冲,机车撞上惊恐万状的牛群,钢铁碾压血肉的声响此起彼伏,后面的车皮险些拱倒机车,我立刻提速。你说那时速是多少,160哇。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你们几个狗日的下车不关门。不关窗。我在车里和外面没啥区别。冻的我是手脚冰凉,头昏脑涨。心里想这一百七十斤算是玩完了。估计是小命休已。。。。。。
  最后,他还幸灾乐祸:这是在高寒禁区,还不是对开的双向,连闯三个车站,竟没有会上一次车。这要是有一趟车经过,我们就得进安全线,安全线,安全线,就他妈的五十米。还不够我全程的千分之一。这要是上了安全线,那里还不成了炼人炉,全都得他妈的完蛋。
  他说的不错,他们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呢,要不是上了机车。恐怕也完了。郁露就没那么幸运了,在第一次放坡的时候就随守车跌进了山谷。据事后统计,守车上共三十一人全部遇难,可怜的郁露,也遗命他乡了。
  我深深的为郁露感到伤心。毕竟,正值青春年少,却在不经意的一次事故中无辜的丢了性命。黄泉路上无老少。所以,每一个人都要珍爱生命。在有生之年,赋予他丰富多彩的颜色。充分享受爱情,友情和亲情。
  走在省城的路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无精打采。眼前总是飘荡着郁露的影子。
  省城素有“东方小巴黎”之称。各种各样的建筑千奇百怪。有的象丹麦小说里的城堡。圆顶,金色的门脸。大门前还有石头作的狮子。几乎每个窗户上都有雕塑,拿着弓箭的小男孩。脖子上挂着银项圈。街道两侧的树木枝枝丫丫已被剪掉,数冠也没有,光秃秃的立在那里。切口处涂上白石灰,树干上绕了一道道的草绳,草绳上结一层厚厚的冰。
  路局的大楼是铅灰色的,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中央并不出众。院子不大,停车场有三台吉普车,“突秃”冒着黑烟。一群穿路服的人在扫雪。
  站岗的武警战士很严肃。只是检查有无易燃易爆品。是否有枪支。检查完毕就放我进去了。
  进入大厅又有一道门岗,这一次,就问的多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找什么人。公事还是私事。
  里间很小,有两张床,床上凌乱不堪。被子没有叠,黑黑的,一股汗泥味。靠墙角有一组暖气片,上面堆满袜子,手套,毛巾等。难怪味道不好。窗子上贴了一层塑料薄膜。没有换气扇,空气自然是不能流通。
  大约不到十分钟,他才推开门对我说:“有人领你来了,跟他走。”
  果然,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前。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说:“跟我走。”说完,一转身,就走了。我只好答应一声,跟在他的屁股后就往楼上走。上了三楼。右拐。又是一道门。推门进去后才发现过道上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登记表。领我来的小伙子签了字,让我押证件。就又上了楼。这一次是个很黑的走廊。静悄悄的。门上编着号码。我们在4052号门前停下来。小伙子轻轻的敲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允许,就推门而进了。
  果然是李大昆,他正在接电话。手里一支笔不停的划来划去。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就忙着说电话了。小伙子给我倒了杯开水。用手指指沙发。示意我坐下。然后一转身,进里面的房间去了。
  我手捧着滚烫的水杯。用杯子的热量暖我的手,天太冷了,我好象还没有适应。我坐下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办公室。一张宽大的老板台站了三分之一的空间。上面有三部电话。桌子右侧有一大堆文件。左侧有一盏台灯,发出灼人的光。李大昆的身后是个书柜。上面摆满了书。门口一个衣架,上面挂了一件警服。还有一顶大沿帽。光线太暗,看不清是铁路帽子还是警察的帽子。李大昆穿一件白色的衬衣,扎着领带。
  我知道李大昆大字不识几个。搞了那么多的书,大概都是摆设。
  这时李大昆已放下了电话,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对里面喊:“小孙。来一下。”
  小孙正是接我进来的年轻人,他答应一声就走了出来。
  “小孙。你去招待所安排一下,有一个人住宿三天。”李大昆说。
  “马上去办。”小孙爽快地答应一声,就走了。
  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李大昆两个人。他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走过来,象欣赏宠物似的仔仔细细打量着我。嘴里还自言自语:瘦是瘦了点,不过,成熟了。”
  我慌忙站起,双脚一拢,挺胸,收腹。“啪“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李大昆没有还礼,却一下把我搂住。我不知所措,楞住了。
  好大一会儿,他才松开我。又把我推到沙发上。一边还说:“就我们两个,还讲啥臭规矩,以后叫我大哥。”李大昆咬了咬舌头,“叫大哥,懂吗?”
  我只好说:“是,大哥。”
  “不行。”李大昆说,“大点声。再说一遍。”
  “是,”我大吼一声。“谢谢大哥。”
  “这就对了。”李大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谢我什么,要谢谢的应该是你。几次外调,我担心你熬不过。”李大昆身有感触的说,“不过还好,你挺过来了,还真有种,我没有看错人。”
  我刚要谦虚几句,电话铃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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