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钓出了伯乐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4-16 23:07:21 字数:3823
其时,尤厂长把字条攥在手里,确信它是跑不掉了,便帮着把书整好,放回原处,才有功夫自省,误解李科长了。这么一个讲诚信够朋友的人,竟然去推测人家要挟敲诈,把事情尽往坏处想,也太心胸狭窄了。字条找到后,尤厂长轻松地吁了口气,李科长也才心境安然。尤厂长对李科长致谢道:“李科长,多亏你思谋得当,记忆力强,才找到了这字条,我也就放心了,谢谢!”
李科长谦逊道:“不用谢,应该的,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其实,这字条就是找不到,也无关紧要,我哥不是那种喜欢告密或打小报告的人,他知道了也无所谓。除非是为了公正平等,他才会不计后果放手一搏。”
尤厂长点头道:“我知道,费宁是个硬汉,下三滥或落井下石的事,他是不会干的。李科长,一回生两回熟,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李科长承情道:“谢谢!暂时还没有什么事,但厂里肯定有求助,少不了要麻烦你。尤厂长,你难得过来,我叫食堂弄几个菜,就在这里吃中饭,把王厂长也喊来,你们再聊聊。”
尤厂长谦辞道:“李科长,我要回厂处理点事情,今天就不叨扰了,下次吧。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不少时间,你还有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
尤厂长回到厂里,心情大好,一身轻松。想这两天仿佛做了个噩梦,由压抑到恐慌,又由恐慌到释怀,无端猜忌,虚惊一场。取回字条后,再也不用担心告密了,但这个小字条,是引发祸患的根源,就让它火化升天吧。尤厂长掏出打火机,将字条付之一炬,字条的灰烬袅袅上升,飘到天国去安息了。不过,这场由费宁引起的烦扰,尤厂长虽感到不快,但由此结识了李科长,也算是个意外收获。这个人坦诚守信,热情亲和,够朋友,能结交,做了有益于他人的事,也不求回报。就是这个费宁,也要重新评判,他有胆有识,是个人才;但又太过狂傲,甘当刺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李科长的话值得推敲:除非是为了公正平等,他才会不计后果放手一搏。这句话说得坦诚实在,因为他跟我都干上了。
时光匆匆,夏去秋来,转眼又过去了三个多月。上次费宁送来的报告,按说完全符合条件,就因为他狂妄自大,才给他点颜色看看。现在平静下来,自省作为领导,当时的盛怒言行,确实有失公允。但这么长的时间了,费宁再也没来过,他怎么不继续一搏,坚持争斗下去呢?
一天,胡主任过来叙话,说费宁有了变化,不像过去那么狂傲,待人接物温和多了,也不再打圧小根,还帮他与丽丽和好。小根也像变了个人,不再记恨费宁,还努力学机修技术,争取半年内顶岗。费宁甚至放话说,如果小根能顶岗,做个不脱产的班长,就把班长还给他。
尤厂长点头道:“这样就好,费宁如改变刺头形象,其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你有没有听到他说我什么?”
胡主任道:“我就是这事来的,费宁为分房的事,昨天去找我了。他说,三个月前去找你,谈得话不投机,还说他写了四次报告,都是给我转交的,但尤厂长并没有收到,肯定被你贪污了。我说你怎么就肯定我没有转交?他说凭感觉,尤厂长见到报告,看了一眼就问,这报告是你写的?如果他看过四次报告,就不会这么问了。说实在的,前四次因为对他感冒,还真没有转给你,统统被我扣押了,瞧这小子多厉害,一眼就被他看穿了。”
尤厂长问:“后来呢,他还说些什么?”
胡主任道:“当时,我被他问住了,只好说,你报告打得再多,领导不研究,就算转上去,还是没有用。这小子竟然说,胡主任,你就别推卸责任了,报告没有交上去,就是你把我坑了。我说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管分房,怎么会坑了你?这小子说,就他所知,尤厂长不是个糊涂官,如果报告递上去,一定会给个说法,哪怕就不给分房,也会把理由说清楚。但四次报告上去,一次都没有答复,显然是你没有转交,你坑了我了。”
尤厂长接着问:“再后来呢?”
胡主任道:“再后来我就反驳他,我对他说,就算报告递上去,又能怎么样,你自己不也找了尤厂长吗,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嘿嘿,你道那小子怎么说?”
“那小子怎么说?”
“那小子说,那次不算,他心里有气,窝着火呢;我也不让他,当然就谈不拢了。我估摸,三个多月过去了,毕竟他是个理性的领导,现在气也消了,神也清了,冷静下来,再想想这件事,相信他正为以权压人,有失公允,对他说的那些过激话,感到追悔莫及呢。说了你也不信,我想他还希望我再去找他,给他个台阶下,我偏不去找他,偏要他来找我。”
“嗷?他是这么说的?”尤厂长暗自惊心,想这小子太厉害了,竟然预见得洞若观火。
“可不就是这么说的!”胡主任接着道,“还有更让人吃惊的呢,他见没有旁人,跟我小声道,胡主任,你知道尤厂长为什么生我的气吗?我说不知道。他说你确实不知道,告诉你就知道了。尤厂长气恼有两点,一是恨我追随吕焘山,可我像个趋炎附势的人吗?那是检验他的气度,结果他不及格;二是恨我捉他迟到,可我一次都没捉住,证实他工作勤勉,结果他及格了。最后还诡秘一笑,叫我不要告诉你,我怎能不告诉你呢,所以就过来了。”
龙厂长张大嘴巴,呆了一呆,想什么都瞒不过他,难道他能掐会算?过去没太注意,只觉得他是个人才;现在观察下来,简直是个奇才,这样一个有才华有胆识的年轻人,如果走在正道上,能为国家社会做更多贡献,埋没在基层太可惜了。
他正想得入神,胡主任进言道:“健行啊,这费宁是个硬骨头,从不为私事找人,他能过来找我,也算是服软了。而且这段时候,他对小根特别有帮助,在他的调教下,小根不再好逸恶劳,己大体学会了机修技术,而且和丽丽感情稳定,我也算是放了心。对于费宁的表现,我想为他说句话,如果有可能的话,就给他解决一下房子吧。”
尤厂长沉吟道:“对费宁来说,房子己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他应该有个合适的位子,能够发挥他的才干。但不要向他透露信息,这事我要好好想想。”
胡主任离去后,尤厂长权衡利弊,反复推敲,认为费宁品学兼优,才智过人,更难得的是他的正气和胆略,以后终非池中物,相信在社会竞争大潮中,前景未可限量。可惜的是,现仍身处底层,太委屈他了,倘能提携一下,这颗蒙尘的明珠,便会重新闪光,对社会和企业都有好处。何况他和李科长是至好兄弟,李科长这人光明磊落,做了好事不望回报,虽然他没有托我照拂费宁,我也可以让他心里有数,这种功德无量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尤厂长思谋后,就留意找机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他活动一下,还要做得不显山、不露水,云遮雾罩,方见高风。
又过了一个多月,机会终于来了,产品研发科魏科长退休,接替者一直没定下来。其时,恰好吕厂长出差在外,尤厂长便和朱厂长沟通,竭力推荐费宁接任。称赞他年富力强,技术精湛,才品皆优,是个最佳人选。朱厂长平时就不大问事,都是依赖副手管理,对尤厂长的提议,懒得思考就认可了。尤厂长又和康厂长密商,两人在会上联手提名,康厂长对费宁也很欣赏,就怕尤厂长从中作梗,没想到他举贤不记仇,自然就更赞同了。所以,在这三个权力人物主导下,党委研究畅通无阻,行文上报后,就批下来了。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费宁正教王小根操作,小叶过来通知他,说康厂长叫你去一下。费宁问:“什么事?”小叶答:“康厂长没有说。”小叶走后,费宁便到厂长室来。见康厂长坐在里面,泡了杯茶等着他,看见他来了,高兴地叫他坐。费宁坐下来,就急着问道:“康厂长,找我有事吗?”
康厂长道:“当然有事了,而且是件重要的事情。我受组织委托,现在向你宣布,产品研发科魏科长退休,决定由你继任科长,希望你在这个位子上好好锻炼,把研发新品的工作抓起来。”
“这……领导的这个决定,我还真的没想到,厂里能人那么多,怎么会推荐我呢?就怕我的能力有限,担当不了这个重任。”
“这你就别推托了,组织是经过考量的,相信你有能力挑起这个担子,你就好好地干吧!”
“我能问一下,是谁推荐我的吗?”
“不能!是集体研究。从明天起,你就走马上任,和魏科长交接一下,尽快投入到新品研发工作中去。至于何人推荐,就不要多想了。"
进入干部队伍,取得话语权,是费宁一直努力的目标,但没想到这么快,就一跤跌在青云里——交了好运。回来的路上,思绪像奔驰的跑马,他只思量了片刻,就斩截地确定,是尤厂长推荐的,钓伯乐成功了。理由有三:一、没有尤厂长推荐或他的支持,党委研究决难通过;二、只有尤、康两人惜才,别的成员不会提他;三、朱厂长不会亲自提名,吕厂长出差更没戏。
费宁回到机修班,几个好事的就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康厂长找你啥事啊?费宁像囫囵吞了个枣,还未来得及消化,心里推磨,不好直说,就摆手嫌烦道,啥事没有,干活干活。在别人茫然的眼神中,只有王小根诡秘地一笑。后来都知道他升官了,少不得又是一番热闹。费宁走后,班长仍由王小根接任,这个屡犯众怒的“刺头”,就从机修班彻底消失了。
又一周后,一天下午,胡主任到研发科来,见了费宁道:“费宁,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房子解决了,是南苑新村的一个大套,78平米,三室一厅,比你现在的房子,几乎大了一倍,就是楼层高点儿,是四层顶楼。这是分房通知,凭通知到总务科领钥匙。”
费宁接过通知,高兴地行了个军礼,说:“胡主任,谢了!”
胡主任笑道:“费宁,说声谢了就拉倒啦,没怎么便宜吧?机修班都闹炸锅了,嚷着要吃乔迁酒呢。”
费宁赔笑道:“他们这是要敲我的竹杠啊。好好!欢迎光临,都请都请,可不要忘记带礼啊!哎哎,胡主任,跟你说笑的,这句话删除。”
费宁分到房子,择日乔迁,亲朋探访,同事祝贺,在喜庆的气氛中,很是忙了一阵子。与此同时,尤厂长为费宁荐了官,分了房,也了却一桩心事。虽然李科长未托他看顾费宁,至少也算是作了一点回报。想这费宁精明强干,胆识过人,进入到管理层,就更可以干一番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