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袁静芳更懂得，教师这个职业不同于行政干部“犄角旮旯”里面，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更不同于街肆坊间生意场上的摊主老板，顺风顺水的时候能一夜暴富。教师就是那么点死工资，更不会有外赚，用一点少一点，处处就得精打细算。当教师同时还需要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心，不要过度同别人攀比，跟自己比，跟以前比，只有觉得今天比昨天好，并相信明天也一定会比今天好，也就满足了。当然，这并不等于说就不在奋斗了，“君子固穷、甘于贫困”的阿Q精神。因为过度的攀比会带来许许多多不切合实际的幻想，甚至会生出各种各样的恶念来，这就是所谓的知足常乐吧！
　　杜冰洁和袁静芳结合在一起、组合成家庭，虽然也只有十多年的时间，也同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考验，正如那句俗语所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两个人的接触，纯属于巧合，用他们的话讲:就叫“秋葵缘”。
　　杜冰洁读大三那年暑假期间，本来说定了，在一家快餐店给人家送外卖，挣点下学期的学费，不料想母亲生病了，因为是妇科病，也不便于打听，杜冰洁就放弃了打暑期工回到家里，用自行车把母亲带上，东奔西跑地看病。几经打听，在邻省河南省有一位女老中医，说是对这种妇科病看得很好，那天，母子俩就起大早，一路上边走边打听老中医所在的地方。
　　老中医在给母亲把完脉后，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老花眼镜，然后说：“我给你一包粉碎的加工的药粉，不过药方里面还应该有一剂中药叫秋葵籽，药房里没有了，连市药材公司都暂且买不到到，你需要到你们省城武汉才能买到。”“那能不能换别的东西给代替一下？”杜冰洁急不可耐地问，“不能取代，在这副药方中，秋葵算是药王，起独特的作用，如果替换了，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了。”一席话可急坏了杜冰洁，看见杜冰洁和母亲焦躁的神色，老中医又开口说话了：“也是你们镇上袁庄村有位老太太，生的病和你母亲一样，开的也是同样的方子，听说她们托人在省城买回足够多的秋葵籽，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借给你一些用？如果你得到了冬葵籽，你就称出五十克，磨碎后混在这包药里面，三个疗程病就会好了。”并且给杜冰洁一个详细的地址。
　　老中医的技术是祖传的，据说老中医爷爷原本是会劁猪删马的技术，因为经常和畜生打交道，也略略懂得一点看畜生的小小医术。旧的军阀混战那些年，有天晚上，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老中医的爷爷给惊醒了，门还没有完全打开，就被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把门给挤开了，之后就抬进来一个浑身包裹着绷带的伤员，尤其严重的是伤员已经发高烧昏迷不醒，士兵们放下担架后，就让老中医爷爷给伤员取恰在下巴左边的一块炮弹皮。原来，这个受伤的人是一个军医，在抢救伤员的过程中，对方飞来一发炮弹在手术床边爆炸，其他医生当场身亡，军医也当初被掀翻，昏迷不醒。没有了医生，这么多伤员可怎么办呀？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于是就打听到老中医的爷爷会劁猪删马的技术，也算是会“动手术”，就“有病乱投医”把军医给抬到这儿来了，只是让他把卡在下巴上的炮弹皮给取出来，因为卡的时间长了，已经化脓感染，在不取出来，生命就有危险了。
　　老中医的爷爷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早已瑟瑟发抖。还别说，原先只是给畜生们劁劁删删，挣几个油盐钱，这可是部队上的伤员，不是开玩笑的，好说歹说，老中医的爷爷就是下不了手。最后，只见一个士兵把枪平端着，“哗啦”拉了一下枪栓，明晃晃的刺刀对着老中医的鼻尖，吼道：“军医救了我们许多人的命，你必须把弹片给取出来，要不我嘣了你！”这凶神恶煞般地一吓唬，老中医的爷爷拿出了劁猪删马的工具，在火上一烤，战战兢兢地硬是把炮弹皮给取出来了，那伙士兵才把军医抬走。
　　还别说，那个军医还奇迹般活了下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在部队转移的前一夜，军医又来到老中医爷爷家里，把自己多年的秘方送给了老中医的爷爷。对于类似杜冰洁母亲这类妇科病，三个疗程基本上就好了，屡试不爽。老中医的爷爷就单凭这道独特的药方，家里的病人几乎没有断过，南来的北往的，轿车拉摩托驮，见天门前都红火。不过也正是这副药方，给老中医的爷爷带来了飞来的横祸，文革期间，因为破四旧、立四新，老中医的爷爷被红卫兵给打伤了，不几天就死了。临死前，把这个药方传给了儿子，儿子又传给了自己的女儿。俗话说： “ 偏方治大病”，其中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吧。要不为什么老中医的药，都磨成了碎粉？这是买不到秋葵籽，你才知道药的成份里面还有这个东西，至于其它的成份，肯定都还隐藏在那份神秘的药单里面吧！
　　因为老中医是从祖辈那里留下来的独门绝方，救病如救火，可是去一趟省城，需要走近千里的路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去的，老中医家差这济中药，那么重要就没有说专门去趟省城？看来只好按老中医的要求，先去一趟袁庄村，打听打听，碰碰运气，然后再说吧。
　　杜冰洁没有去过袁庄村，一路往北走十几里，走到一条十字路，又往东拐七八里的样子，按照老中医的地址，在一道水渠南边找到了三间门朝南的青砖红瓦房子，用砖临时围城的院墙，没有安装大门，宽敞的门前堆放着南北向的麦秆垛。让杜冰洁感到惊奇的是，门前有一棵柿子树，有成年人合抱那么粗，当时是夏天，柿子还没有成熟，但是却结的一嘟噜一嘟噜的“磨盘柿子”，把树枝压得很低，几只喜鹊在上面欢快地叫着。
　　杜冰洁在门前刚放好自行车，就从屋里走出一位高个子的姑娘，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穿一件白色带有淡淡水仙印花的连衣裙，披肩长发，如一朵雨后荷花婷婷玉立地站在杜冰洁面前，这就是当时的袁静芳。
　　这就奇怪了，好熟悉的一双眼睛呀！黑黑的瞳仁、长长的睫毛、双眼皮上下一开一合时特别好看、特别动人。这双眼睛怎么就那么像小舟的眼睛呢？
　　杜冰洁一边沉思者，一边木讷地说明来意，也许是被杜冰洁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很久，姑娘的脸早已羞得通红。
　　因为是一种妇科病，姑娘二话没说，便进去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透过塑料袋，里面用报纸包裹着一包东西。打开后，很快地抓了三把，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杜冰洁，又抓了一把，放在堂屋桌子上早已铺好的一张报纸上，包好后就递给了杜冰洁，微微地笑了笑说道：“够用了，这药还挺灵，我妈吃过后就起了效果，你拿回去用吧！”
　　杜冰洁把药放在自行车上，正准备回家，看见一副压井，就对姑娘说：“我能喝口水吗？”姑娘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帮杜冰洁把水压起来，杜冰洁简单洗了洗、喝口水，接过姑娘递过来的毛巾擦过脸，道谢后就往回家的路上赶。
　　骑在路上，杜冰洁就后悔了：也没有仔细向姑娘打听一下，老中医地址上明明写的是袁小根，而这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在来的路上，一直在考虑，见到袁小根后，如果人家不答应，怎样去求求人家，甚至还带有烟，准备发给人家抽。可是见到的却是一个天仙一样漂亮的姑娘，省城那么远，她家又是如何买回秋葵籽呢？这药还挺灵，灵到什么程度？这姑娘又是干什么的？杜冰洁思前想后，只能简单地推断出：袁小根也许是这姑娘的父亲，姑娘的妈妈也许生的和自己母亲的病一样，至于其它问题，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够用了，这药还挺灵，我妈吃过后就起了效果，你拿回去用吧！”这黄鹂鸟一般清脆、动听的声音，不断地在杜冰洁耳边回响。
　　杜冰洁骑着自行车，不免又责怪起自己来，自己怎么就那么粗心呢？见到漂亮的姑娘是那么的不会随机应变？
　　一路上，杜冰洁就这样骑着、想着，有几次对面过来的汽车向他按很响的喇叭，以至于汽车司机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把头伸出车窗外，对着杜冰洁骂了句：“咋在骑车的？压死你个王八蛋。”他才知道自己是在赶路……
　　这件事在袁静芳心目中也许就像一片过往的云，瞬间就被风给吹散了。可是在杜冰洁心目中，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这里面不仅仅包括姑娘帮助给他母亲治病，还包括袁静芳纯朴、善良、漂亮，特别是那双极像小舟的眼睛，像一碧潭水，又深深地拨动了他那颗不能沉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