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早晨》结局3

第九章若是今生未有缘，重结来生愿
二十二
单位上了宽带。工作的时候，我也习惯开着QQ，但处于隐身状态，并不与任何人聊天。已经有几年没有再遇到肖戈。他的网名，从“飘忽男孩”变成了“灰飞烟灭”。毎当看到那四个字，我都会黯然。现在，他的网名叫“淡淡的经典”，有一些人近中年平淡的味道了。
有一天，下班时，我准备离开，去关QQ，却发现好友名单里，有一个人在线。心跳了起来，仔细看，真的是肖戈。万语千言不知如何开口，只化做了一声熟悉的呼唤：“肖戈……”
我用的是另一个QQ，网名也是他所陌生的“飘雪”。
“是你。”他说。
“我是谁？”犹自惊疑，只恐又是一场午夜梦回时的幻觉。
“莫愁。”他说。“你好吗。”
我的泪流了下来。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头。曾设想过，如果在现实中可以见到他，一定会狠狠地打他一拳解解气。可是那些恨，随着那些魂牵梦系的爱一起消散，早已在漫长的岁月里平和了下来。
“哥哥……”有多少次遗憾一直只叫他肖戈，从未曾好好叫过一声哥哥。现在终于可以了却这个心结，无所顾忌地这样叫他了。只是，网络的那端，可还是那个千般珍藏的人？
“看到这两个字，心里暖暖的。我想你，莫愁。”
可是我的心里面一直很冷，“少来这一套。”我突然的又愤恨了，难道我伤得还不够？难道因为那些亦真亦幻的柔情，我承受的思念的煎熬还不够多？
“哈哈。”他的笑在我看来非常剌目，他似乎很快武装起了自己，“你老公对你好吗？”
虚伪的人。“什么称呼，你被这么叫惯了吧。”
“算是吧。”他说，他在2003年的5月2日就结婚了。
五月二日，“我爱”的谐音。典型的肖戈的风格，浪漫入骨。2003年的5月2日，也许那时，我正在写一篇怀念他的散文吧？也许我正望着飘飞的柳絮，想起那是他眼中的白色精灵。也许我正在丁香花的香气里深深呼吸，思绪茫然……那一年我最喜欢的歌是苏有朋的《等到那一天》：“不要问我是不是还要回到那些从前，时光的隧道虽然没有你，也不会为了我而改变。不要问我是不是还要对你多些留恋，除非我们要分别，爱不会自己改变主意。曾经拥有的一切，究竟还能留下什么。虽然我们已经无话可说，请你听完这一首歌。就象那山风吹过，轻轻叹息你我的梦；就象那白云飘过，它依然耐心地等候。我会等到那一天，就象回到了从前。如果曾经拥有算永远，我的心也不会改变。我会等到那一天，你再回到我身边，如果失去还能再拥有，不管期待多少年。”
久久没有再打字，因为泪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理智在这时已经不清楚了，我没有力量再去分析为何又一次为他而落泪，为何在许多年后，发觉陈旧的伤仍旧鲜明如初，不能承受任何细微的碰触。
“原谅我。肖戈毕竟是现实中的人。“
说这些已有必要了。它们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与事无补。我所留恋的，只是2001年那个曾经属于我的肖戈，他早已随着岁月一起远去。就象在一列车上，在飞快的车轮声里，我向窗外张望，想看到早已经过的那片浮云，可它不会在原地停留，瞬息就已变幻。即使在我的天空里，有一片似曾相识的云又一次飘过，那也不是我曾记得的那一朵。
四年过去了，肖戈又回到了原来的单位上班，不再经营西餐店。现在他的工作很忙，不再象2001年时那样闲散。“我老婆最忌讳我上网，连买电脑都不允许。她说我要敢上网，就把我从楼上扔下去。”
如果调整好心态，我是欢喜看到肖戈幸福的。但仍是有生硬、尴尬的感觉。“那你为什么不听她的话？”
“今天她去开会，我就溜出来了。一会儿要回去做饭给她吃。她现在是两个人吃。”她怀孕七个月了，他马上就要当爸爸了。肖戈说结婚之后，她从没做过饭。三分之二的时间，去他父母家蹭饭吃，另三分之一，他做。
看到肖戈字里行间一副体贴的好丈夫口吻，我不知自己应是什么反应。感觉到他心甘情愿疼爱她的幸福。想起了从前他说过的话，问他：“空闲的时候，你也会坐在麻将桌前吗？深夜时还会看杂志吗？”有许多写给我的信，他似乎都是在凌晨提笔的。
“不会象从前一样，在寂寞的时候，将情绪寄托在文字之中了……你会做饭吗？”
“会简单的，比如蒸鸡蛋糕……”
“你会做蒸鸡蛋糕，I服了YOU。”肖戈发过一个调皮笑的表情。他记忆中的莫愁一向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如果我真的不学会做饭，这几年一直离家在外，又怎样生活？“你老公在哪个单位上班？还没有回答我。他对你好吗？”
我想以后我也不会使用“老公”这个词语。比较喜欢古老的称呼“爱人”，所爱的人，亲爱的人。还有夫君，为夫者自是心目中的彬彬君子。
“我还没有结婚。”
“那你男朋友呢？”他仍问。我最不喜欢别人以“关心”的角度追问不舍，对肖戈更是不欲深谈。他可以谈论他的妻，言语之间流露对她的柔情蜜意，我却不想对他提及男友。如果我也对他讲苏伟的种种温柔呵护，我们这样岂不很无聊也很有病？
“你对他有感觉吗？”肖戈说。我不知如何回答。在现实世界中，我只对一个人怦然心动，那就是于过。难道我要把它当做唯一衡量的标准吗？
有种想要破坏的感觉，“我们经常斗嘴。”然后苏伟毎次都让着我。呵呵。
“怎么能这样？一定是哪出了问题。”
“吵架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呢。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才不呢？”他笑了，知道我是在逗他了。
“他的前女友经常打电话给他。说些深情和挽留的话。”
“他对你怎么解释？”
“说对她没感情。但有时他也有点不平衡，因为我对他不太好。”
“他心里面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吗？”肖戈表示怀疑：“男人都有虚荣心的，他说那些只是向你证明他的优秀。我也曾这么炫耀过。”
“这样啊。他告诉我的事，我就没把它当回事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他就不见得说了，我不一样不知道。”打完这些字，我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我就从没对苏伟讲过任何过去的故事。为什么还是与肖戈讨论起苏伟来了？
“哥哥，有时走在街上，看到有的男人下了班去接幼儿园的小女儿，我就会想，是否有一天，肖戈也会这样，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过马路，一边看着来往的车辆，一边听她奶声奶气地说，她在幼儿园的事情……他会应一声，‘是吗？真乖。’有心不在焉的神情。我经常在下班的路上看到这样的一幕，不知那时他们心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还会去买菜，散步……”肖戈微笑：“换煤气……”这样平淡的、安然的幸福。
听说山东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我却假设他有一个女儿……我知道他一定不会介意的。如果有来生，我愿做你的女儿，只允许我离开你，而你永远在那里守候。也许来生的我是不知情的，会惹他生气，会伤害他，却不知相聚来得怎样艰难。
“听过《来生缘》那只歌吗？我们，等来生吧。”他说。吓了我一跳，他怎知我心中所想？话题转变得太快，刚刚我们不是一直象朋友久别重逢一样，在无关紧要地聊天吗？此生都没把握好，还说这么没营养的话做什么？
若是今生未有缘，重结来生愿。肖戈，我已不能再听你这样的话了，听了只会引起曾经的恨和怨。
“刚刚从海南回来……那很热！我从海边装了一袋砂子，把它放在了客厅里。还给自己买了一个黄水晶的项链坠，那是我的幸运石。”
这是我熟悉的肖戈的性情。只是从来没看见过哪个北方男人戴这样的饰品。北方人都是粗旷豪爽，不拘小节的，他们生活得简单明快，爱憎分明。
“给家人带什么礼物了吗？”我问。最喜欢周围的人出差了，礼物总是受人欢迎的。
“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说。我笑，猜里面肯定有一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喜欢情趣的人，往往也会饱受情趣的负担。
“大约得两年之后吧，我会去北方看你。”他说。
“不。”当他尚自由时，都不曾来过。现在为人夫，即将为人父，又何必再来？两年之后的我，也许已结了婚，生活安稳，他为什么还要来扰乱我的平静？
“现在还不行，两年之后我一定会去的。”
“不，我不想见你。”
“为什么？”
“只有这样，你才是我记忆中永远的肖戈。”“我明白了。”他说。
我许久没有再说话。肖戈，你明白了什么？难道我真的叶公好龙，不想见你吗？漫长的时间里，是如此思念你，你感觉到了吗？我是怕见你，怕扰乱彼此的平静，怕你的到来会撕碎我伪装的漠然。
就连此时仅仅是这样隔了网络，隔了旧日的时光，我仍会在心里熟悉的隐隐作痛。
“我得先走了，溶溶，保重。”
我发了一个QQ上挥手告别的卡通形象。将QQ上的状态改为隐身。
“不说一句告别的话吗？”他问。
我想听你的声音，想听到那曾深深铭刻在心底的你微笑时的声音。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都有你仍旧关切的目光守候着我的生命；我想一直都不会失去你，让那份依恋永恒。对我来说，你永远是与别人不同的，是我最不愿放弃的、珍惜的人。
“和你对话的时候，我知道那是肖雨辰。而我的肖戈，他早已遗失在了2001年的时光中。”
“许多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会成为过去。因为它早已积淀在了我们的内心深处。”肖戈说。
二十三
以后的一周之内，常常会想起肖戈。记住了他那次上线的时间。而我平时很少在那样的时间在线。这有些象几米的漫画《象左走向右走》，难怪很难相遇。
苏伟会在某个时间突然的赶回来，打电话给我。某天中午，他接我去与他们同事吃饭。那天很热，有闷热而恼人的风，让人有窒息的感觉。苏伟行色匆匆。他脸上有我陌生的神情。我最不喜欢参加这样的聚会，但是还是得偶尔为之。
苏伟的领导有凌厉的眼神。我想起我的主任，是爽朗热诚的。我更喜欢我的同事们，因为一起经历工作上的起伏、坎坷，无形中甘苦与共。那些熟悉的人们会叫我“溶溶”，亲切的，有感情的。而苏伟的同事都称呼我：“苏伟的女朋友”。
这个饭局上，唯一认得的人就是他了。其他的人都淡若轻风。我知道即使再一次走在路上，擦肩而过，我都不会认出他们。
苏伟很细心，总是把海鲜的壳剥开，再将肉夹在我的小碟里。他和同事们说笑，很温和。而他独自出现时，是傲然的，懒得搭理人的表情。我文静而乖觉，知道他的心在我这里，即使他在与其他人说话，更多的时候也在留心着我，不时照顾我吃东西。
快要上班了，我先离开，苏伟送我出来：“吃饱了吗？”
“嗯。”我说。信赖的望着他的脸。他是我的男朋友，可是我不曾好好的注视过他。他的来与去总是那么匆忙，让我来不及去记住什么，感受什么。
娜娜与汪际僵持了几天之后，她终于忍受不了，打电话对他说分手。他只说了一个字：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聚散离合，阴差阳错？如果早知是如此短暂的相识，娜娜也许选择不去认识他，让她用了一段时间，花了一番力气才将心态调整过来。
我们都太年轻，没有多少的耐心。一个故事开始了，就去要它的结杲。可是在时间里，一切都是连续性发生的，互为因果。一件事的结束是另一件事的开始，并没有那么明显的分界。而在你想象不到的时候，已失去踪迹的人，却因了那根看不到的线索，又出现在你的面前。
因为工作的关系，也许将来还会看得到于过吧。只是不知那是多久以后，是否有一天看到他成为中年人，或者大家都会慢慢变老？我只是他的世界之外的一个忠实的观众，记取着他最好的年华。那让我在记忆里一次次回想，就象想用手去感受到空气的存在一样无望。
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就好。那让我对生命多了一份依恋。不再与肖戈联系，将他的QQ拖黑，因为仍不能平静面对。莫愁无法当肖戈是一个好朋友，她不知如何做到这一点。在以后的生活中，他是我不想再去提及的一片叶子，在某阵秋风中已飘落，那些柔情从此枯萎。而将来，似乎是与你无关的黑暗和光明，会有那么一天，看到你真实的面容吗？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已失去了意义。
只珍惜属于我的一切，例如此刻爱护我的苏伟。故事中总是有一些雷同的情节，关于他同样有若干事情发生，不必细诉。秦怀成了我的一个平时不联系的朋友，已结婚生子，他的生活幸福安然。但毎次路遇时，他总会停下来询问一下我近来的生活。后来的某一天，汪际领了他第N个女友来找我玩，特意给许溶溶看她，而我已惯了笑他没有常性。他却说这次他是认真的，要将那个女孩照顾得无微不至，好和她结婚，一直到老。呵呵，看到一向自私的人改变，真有点汪际不喜欢看到的对他的疑惑。
后来，这简单的这两个字里又有多少悲欢，多少感叹。很多事都有可能发生，包括以为已基本了解的人，也会变化得面目全非。我喜欢人生，因为它在继续，猜不到结局，会有这么多的变化万端，百转千回。雨在某一天早晨下过，看不到彩虹，明日的我们或许会更懂得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