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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赣江从这里流过>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作品名称:赣江从这里流过      作者:聿苏      发布时间:2018-04-07 10:04:07      字数:5913

  许颜芹说:“其实没也没什么,一句玩笑而已。那天开会前,雪梅董事长见安先生微笑,说知道笑什么。周如生不信两人打赌。雪梅董事长说,谁输了唱歌。周如生说唱什么歌,不如散会后让大家吃一顿大餐。老郭嫌不够,说赌得也太小,参加会议的才二十多个人,只不过两桌。我说这好办,酒好一点,不行的话上洋酒。雪梅董事长说,极好。大家拍手叫好。安先生说,老周真会找事,算了罢。周如生坚信自己能赢,非让安先生把答案写在纸上交彭萍萍。雪梅董事长说,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然后说,董事长在笑我们在座的人,把自己开会的座位与工作岗位联在一起。你们看一下,董事长的右边是周总,接下来坐的全是他手下部长。我这边,坐的都是管生产的人。好像我们不是一家人,到这里是谈判。众人听后,目光一起投向彭萍萍,并催她公开谜底。彭萍萍打开对折的纸条,念,两总分两边,各领半边天。群星无标坐,长空更灿烂。周如生明知故问,啥意思?郭连成说,你就掏钱吧。”
  王晓寒这才明白,开会前周如生为何要让自己与他坐在一起。
  许颜芹不解:“安夫人为何问这个?”
  “没事,随便问一下。颜芹,我想出去走走,静心想一下该怎么面对老周的事。你把我刚才说的话转告老郭,等我和雪梅商量后在做出最后的决定。”
  王晓寒和许颜芹正在说话,古中华来了,说:“刚才周总找我,让我先回去,特来辞行。”
  许颜芹说:“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们那么忙,怎么有空去车站。”
  王晓寒听出了暗示,猜着会面地方改成了火车站,说:“你看,钱没拿到,我心里也不好受。颜芹,我们送一下古老板。”
  古中华说:“谢谢!我先回房间收拾一下,在楼下等你。”
  王晓寒看着他的背影,思忖着说:“颜芹,到了火车站你不要下车,我在候车室与他谈谈,若是像雪梅猜的那样,我对周如生的承若即刻作废。”
  许颜芹眼睛一闪:“对呀!难怪周如生此刻让他回去,我们要想设法留住他才是。要不,安夫人,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要留下他。”
  “不。怎么说我与他是同乡,老周能给的,我也能,甚至会加倍。”
  “安夫人,这话我一直想说就是不敢说。你能这么想,我一定能从他那里得到周如生的罪证。你先与他谈,然后把他交给我;若是得不到证据,我就不回来见你!”
  两人下楼梯,六楼过道里挤满人,人们见了王晓寒躲闪着,眼里释放猜疑、忍怨。到了一楼大厅,周如生迎上:“安夫人,我去送古老板。”
  “不用。该我尽一点同乡之谊。我和颜芹一块去,你在家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化解董事会上的分歧。”
  周如生掏出钥匙:“许部长,让谁开我的车?”
  “不用!”
  王晓寒责怪的口吻:“颜芹——”
  许颜芹这才很不情愿地接过钥匙,转身离开。王晓寒见陆续围上一些中层干部,说:“老周,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柠檬酸厂经历一场生死劫难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化解所有的矛盾。我有信心,你也应该有,假如当领导的做不到如何指望部下。”
  周如生唯唯诺诺:“是,是,安夫人教训,我谨记心里,此刻后悔的要死,不该在董事会上发脾气的。”
  王晓寒心里说,太阴险了,表面上示弱,实质上当着我的面向周围的管理人员示强。
  车停在门外,她对近前的几位车间主任点头,说,送一下同乡。
  开车的是黄建明,路上,谁也不说话。王晓寒想,是否把自己维持人事原状的想法告诉张雪梅,那样,即刻缓解眼前的矛盾。那么,以后呢?假如周如生就此按兵不动,所有的线索就会中断在相安无事的忙碌中。不能这样,即便失去这个厂。
  赣都火车站离市区很远,在十几公里外的郊区。许颜芹让黄建明把车开进停车场,说:“古老板,我们董事长亲自来送你,希望你有什么话对她说。怎么说你们是故乡人,就算今后业务上合作,她一句话胜过这长那总的千言万语。我先不上去了。”
  停车场在山坡下,火车站建在几百米高的山腰上,王晓寒与古中华并肩上长长的台阶。一百米后,古中华有些喘息。
  王晓寒亲昵地:“叔叔,真想服你。”
  “晓寒——当心下面的眼睛,这个许颜芹不是一般人,对她要当心。注意看一下,你春江叔装扮成出家人。”
  “出家人!那,头发?衣物?”
  “衣服是昨天赶制的,一件灰色长衫而已,头发是离开饺子店后才剃的,光头。唉,真难为他了,这么讲究仪表的人为了与我们见面,舍弃了十分在意的发型。他当警察的时候若是有这份敬业精神,说不定把你老子顶了出去。”
  “叔叔,每次见了你心里特别感激,后来与雪梅,若雯相处才理解了你和我爸之间的友谊。若是有一天她们需要,我同样会像你和春江叔帮助我爸一样,去为她们两肋插刀。”
  “嚇,你们这才相处几天,怎么能与我和你爸比。再说,张雪梅的心思你未必知道。”
  “叔叔——”
  “我办案的原则是,在真凶没有抓住以前不能轻信任何利益关联的人。”
  “我——”快踏上车站平台,王晓寒发现一位身穿灰布长衫,身材英挺,煞白的光头,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的人沿着平台边走过。不由惊讶地:“叔叔,你看,莫不是春江叔!”
  “不要看,装着不在乎的样子,他会跟着我们进候车室的。”
  王晓寒把目光移开,正要往候车室走,古中华说:“先买票。”
  “叔叔,您真走啊?”
  “不走也得买票,哪有进候车室不买票的旅客。”
  古中华买一张去南昌的票,王晓寒接过,说:“真的很想家!”
  “晓寒,再坚持一下,眼下正处在关键的时刻,你怎么可以离开。”
  两人买了票进入候车大楼,王晓寒发现有咖啡厅,向古中华示意。古中华说,你下去,买些水果之类的东西,然后直接进去找我。
  王晓寒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到了一楼商品区,买了一些饮料,水果,转身之际发现一位儒雅的僧人站在电梯上。身上除了飘逸的灰布长衫,肩上挂着一个宽大的灰色布袋,脚穿一双黑布鞋,小腿肚上裹着米黄的绷带时隐时现,身体渐渐升起,顿时肃然起敬,心里喊着,春江叔叔,仿佛驾云直上的神僧!”
  在她收回目光时,大厅内有许多人都注视“高僧”。她继续挑选水果,过秤时才发现苹果买重了。进了咖啡厅,一眼发现古中华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与他背对背坐着一位身穿藏青色毛料大衣的男士,脖子围着黑色围巾,头戴一顶时尚的鸭舌帽。她不知道是否该走过去,古中华抬头,说:“买这么多,吃不完。”
  王晓寒欣喜地坐在他对面,小声说:“我遇到春江叔了,都让我看傻了。不过,我担心他那一身僧人的长衫太显眼了。”
  古中华微笑,忽听他背后的人说:“丫头,小心隔壁有耳。”
  王晓寒吓了一跳,刚想站起,古中华说:“我们就这么坐着,春江,你先说。”
  这个场面,王晓寒日记中是这样记载的:“这时,服务员送来咖啡,我帮古中华放了些白糖。春江叔站起,我抬头见他戴着一副眼镜,风度翩翩,与印象中形象判若两人,正在惊讶,耳边传来,‘报纸’。古叔叔转身,从桌上拿过一份南方周末报,展开看着。我不知所措地喝了一口咖啡,心‘咚咚’跳着,原来,警察的工作是这么神秘。春江叔到了吧台买一包烟,回到原来的位子。古叔叔回过身,说,不好意思,看一下。春江叔说,没关系,看吧。我心里焦虑,何必如此谨慎,有什么话坐在一起说就是了。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见古叔叔看得投入,春江叔喝着咖啡,手中的报纸哗啦啦地翻着,背影透露消磨时光的懒散。过了一会,古叔叔把报纸推过来,我展开,发现一页写满文字的稿纸,恍然地点头。”
  那个文稿是李春江写的,内容如下。
  我已经完全融入当地生活,获得周如生前妻罗青竹信任。初步推断,罗青竹与此案无关。根据罗青竹离婚前后种种迹象,周如生设计让妻子感情出轨,用半夜捉奸的方式达到离婚目的。离婚目的不详,鉴于他异常行为,可认定周如生移情别恋,已发展到不择手段的程度。建议晓寒调查南山遇难前几个月周如生的私生活。
  周如生侄儿周建系本市刑警队中队长,此人有吸毒前科,赌资一直由周如生支付。我见过周建,险些被他识破身份。此人足智多谋,傲慢狂躁,行为怪异,与当地黑道密切勾结。那位黑道人物沉着果断,说话声音低沉、缓慢。从周建追踪我的行为分析,有谋杀南山的重大嫌疑,应该列为侦破对象。但由于彼此实力悬殊,此人不可直接触动,只能从犯罪源头——周如生那里寻找线索。
  我也见过张雪梅,初步印象,此人心智极高,敏感多疑。与之同行有一位机敏诡谲的女同学,叫耿兰新,现任空压机厂厂长。还见过张雪梅前夫和耿兰新丈夫。他们突然到饺子店,我分析不是为了吃饺子,而是侦探,目标是我。建议,晓寒对张雪梅提高警戒。
  综合各种情况认为,周如生犯罪目的尚未达到,因此不会就此罢手。再次行凶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通过合法的手段,实现犯罪的最终目的——窃取企业的控制权。我们的对手智商极高、立体结构,不同于一般犯罪分子。我们要有一个长期对垒的心理准备,尤其是晓寒,切不可操之过急,一招失算,犯罪分子将会偃旗息鼓,让我们功亏一篑。
  王晓寒看完李春江写的材料,古中华接过,还给李春江,说:“我们说,他听就行了。你不觉得张雪梅这个时候复婚有点反常吗?”
  王晓寒说:“叔叔,下午,雪梅的婆婆找过我,要求我辞退雪梅。理由是,雪梅昨天与吴敬仁婚后,今天又去离婚。而雪梅给我电话,让我不要听她婆婆的,说生是清源生化的人,死是清源生化的鬼。我的感觉,她决不可能是周如生的同谋。”
  古中华说:“现在不能下结论,否则,我们会乱了方寸。周如生离婚,张雪梅也离婚,这期间一定有隐情。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两人商量好一起把南山挤走。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做好了准备,可是,发现挤走南山不是一件容易实现的事,张雪梅收手,而周如生孤注一掷,指使周建谋杀了南山。张雪梅感到后怕,为了与周如生切割,撇开罪责才转过来阻止他实现最终目的。”
  听着,李春江轻声地说:“同意。”
  王晓寒浑身战栗:“不会的!我不相信雪梅是这种人!”
  古中华严肃地:“不要感情用事。假如不是这样,张雪梅的一系列反常行为就不能成立。她拥戴你是真,打击周如生也是真。在这个过程中,她极可能劝阻过周如生罢手,遭到拒绝才公然与他决裂。”
  李春江站起,说:“完全同意!先走了。”
  王晓寒想站起,被古中华用眼光制止。她痛苦地摇头:“不可能的!”
  “晓寒!你若这样,我们只能采取下一步方案。”
  王晓寒紧张地:“下一步,什么方案?叔叔——不能瞒着我啊!”
  古中华点了一支烟:“你爸想辞职,过来接替你。”
  “不!更不能!叔叔,我听您的。”
  “晓寒,你想一下,张雪梅有多少事瞒着你?她的行为十分明确,就是把周如生赶走,让他的犯罪行为就此终止。这样她安全了,周如生同样也逍遥法外,这样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王晓寒的心渐渐坚硬了,问:“那,现在为了周如生免职的事我与雪梅僵持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绝不能让步!周如生离开,犯罪的线索跟着消失,我们对此一筹莫展。你要留给他希望,让他不甘心,继续为实现最终目的有所动作。他动,张雪梅会反制,两人矛盾会逐渐升级,等到双方精疲力竭的时候,张雪梅为了自保,很可能会使出杀手锏,揭发周如生罪行。这段时间,你可以借着劝吴敬仁与张雪梅和好,接近吴敬仁,尽量把他拉过来,一起做张雪梅的工作。”
  王晓寒思忖:“是啊,从张雪梅婆婆谈话中,我发现她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好吧,叔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这一走,何时回来啊。”
  “我不会走远,到了南昌呆几天,去拜访省厅的一位熟人。以前在九江公安局刑警队,去我们那里追逃犯,一面之交而已。”
  “噢,差点忘了,许颜芹想留下你。”
  古中华笑道:“她想打听的人叫秦西同,我认真分析过,此人与本案无关。周如生有那么一位老道的侄儿,不可能用秦西同那种人。可是,我明显感觉出,周如生欠秦西同什么。”
  “叔叔,许颜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你何不把秦西同的事告诉她,也好捅一下周如生的软肋,看他有何反应。”
  古中华想了一下,说:“也行,等我回来吧。”
  “临来时,我答应她挽留你的,要不你见她一面,去留再定。”
  古中华点头,王晓寒依依不舍离开,走出候车大楼。来到广场边俯瞰停车场,看见许颜芹从车里下来,快速地跑上阶梯。跑了一百多米,双手捂住小腹,放慢了速度。
  王晓寒快步下去,两人在山坡中间会面。许颜芹面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安夫人,怎么样?他什么态度。”
  “他说,考虑一下。”
  “我去——我去!我知道他是一个很难说话的人,他在哪?”
  “在二楼咖啡厅。颜芹,我打车回去,你根据情况定夺。”
  许颜芹看了一下时间,说:“不,那样,等于告诉周如生古老板没走。这一次,这一次——安夫人,我送你回去,然后打车过来。”
  上了车,许颜芹拨通古中华手机,柔和的声音:“古老板,几点的车?嗳,知道了。”挂了电话,松了口气,“来得及,还有一个多小时。实在不行,我陪他回去,一定把他争取过来,一举干掉周如生!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雪梅董事长发生矛盾!死也不能!”说着,泪水潸然落下。
  王晓寒被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誓言和泪水打动。忽然,一个质疑在心头划开一道伤口,是追查谋杀丈夫的凶手重要,还是三千多名职工的期许重要?刹那间,丈夫的仪容、殡仪馆烟筒散发的白烟、炙手的骨灰、未来漫漫长夜的相思独守,烘燃在心头,心空雷鸣般地呼喊,他们的期许只不过是一种利己的,我怎么可以被别人左右!
  车子驶进柠檬酸厂,许颜芹这才回过神来,说:“安夫人,我去了。这几天,我可能不来公司,有事给我电话。”
  王晓寒下车,径直走向综合楼。正如她所料,张雪梅和胡若雯在房间等候,只是,张雪梅的态度让她意外。
  张雪梅难过地:“安夫人,对不起!刚才我被若雯打了一顿。”
  “没有的事,是她拿我出气,打我呢。”胡若雯告状的口吻。
  张雪梅脸上泛着歉意的笑容:“谁打谁呀……哎,安夫人,你的那个老乡走了?”
  王晓寒欣慰地:“走了。雪梅,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哎呀,不说了。安夫人,我当时看了周如生得意的样子,气得差点吐血。听了若雯的话,才觉得你当时那样做是对的,不告诉我是担心我不接受。总之,异曲同工。”
  “说的是。”王晓寒接过胡若雯递来的茶,喝着,心里想,雪梅若是这么快就转变态度,再次印证了古叔叔的推断。为了自保,该进时如离弦的箭,势不可挡,该退时如海水退潮,无声无息。也只有这样心智的女子,才敢与周如生那种人开合自如。
  张雪梅给胡若雯使眼色,说:“安夫人,我出去一下。”
  王晓寒目送她离开,难过地说:“悲哀啊,她有话都不愿意对我当面说了。”
  胡若雯走近了蹲在王晓寒面前:“安夫人,张总原本要免去周如生职位,同时罢免董事会成员,既然他手持你的承若,她可以退让,保留周如生董事身份。我也觉得,这么做合适。”
  王晓寒说:“我就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若雯,你应该明白,以现在的领导体系,周如生不可能再兴风作浪,怎么就不能给他一段时候以观后效?董事会刚成立,上来就把总经理免了,这会让职工觉得,这是一个睚眦必报的董事会。你告诉她,我不同意!”
  胡若雯把头伏在王晓寒腿上,黯然流泪。
  门突然开了,张雪梅涨红了脸,大声说:“既然我这个董事长是木偶、傀儡!好吧,我离开!你把董事长的职位让给周如生!”说完,愤然离去。
  胡若雯追了出去,王晓寒站起,听见过道里一片责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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