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羊娃回到家里，到处都是灰尘，冰冷冰冷的。他望着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甚感凄凉。穷则思变，这样的境况，更加激励了羊娃创办养殖场的信心。羊娃把家里擦抹收拾一番，找来木柴，赶紧生火。洗漱完毕后，饥肠辘辘的羊娃，也懒得做饭，随后便烧开了一壶水，从提包里拿出几个从省城带回的馍馍，吃起来。
　　一年一度的春节就要到了，这是人们最忙碌的时候。村里人大都在逛集市，购买年货，蒸花馍，做年糕。可羊娃却在做着自己的大事——每天都在思考，怎么开办养殖场。资金少，可以从小做起。可场地也没有啊；再一想，自从把羊分到各家各户后，以前大队在沟口的那个旧羊圈已经空闲，成了一片荒草地，何不找村里新任支书谈谈，借用或者承包都可以；可那个场地不太大，小规模可以，以后办大了就不够用了；再有，先养什么呢？养多少？等等问题困扰着羊娃。羊娃整日都在笔记本上写着画着。
　　每天，羊娃是一个人关在屋里思索，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心里想，白培功要在就好了，人家知识多、见识广，一定会有好办法。可不知人家白培功究竟来不来。就是来，什么时候能来？羊娃想来想去，还是先和村里谈谈承包场地之事吧。
　　腊月二十七晚上，羊娃拿着从省城带回的一条红塔山香烟，来到新任村支书王满囤家院子里。“王叔叔，在家吗？”羊娃大声问道。“谁呀？进来吧。”王满囤打开家门，掀起门帘，一看是羊娃，忙说，“羊娃，一年不见，变了样啊。快进家。”羊娃进了家，把香烟递给王满囤，说：“也没啥拿，给你带了一条烟，让你过年抽。”王满囤说：“不用了，你拿回去，自己抽。”羊娃说：“我不会抽烟，王叔，你就别客气了。”王满囤接过香烟，放在桌子上，说：“羊娃，你快坐下。”王满囤妻子在一旁看着羊娃说：“看这羊娃，长得多棒，又懂事，那王福生真是瞎了狗眼了。”王满囤看了妻子一眼，说：“一边去，瞎说什么呀。”
　　羊娃坐下后，说：“王叔，有点事，想和你谈一谈。”王满囤说：“你说，啥事？”羊娃就把想要开办养殖场承包沟口那个旧羊圈的事说了一遍。王满囤听后，说：“这个，要村委会开会研究一下。现在要过年了，大家都忙，等过了年，我们抽个时间开会研究一下，你说，好吗？”羊娃说：“也好，那就劳你费心了。”王满囤说：“这，没有什么，一块荒草地，闲着也是闲着，估计没啥问题。对了，你还需要写个申请，得有个书面东西，说明情况，开会时好研究。”羊娃说：“好的，我回去就写，明天给你送来。谢谢你，王叔。”
　　无论在做什么，过年还是要过的。羊娃把写好的申请书送给王满囤支书后，赶忙到镇上去买了二斤肉和对联、鞭炮以及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大年三十，羊娃贴好对联后，又做了一些过年的准备事宜。过大年，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可羊娃不会包饺子，那吃啥呀？不行，就吃从省城带回来的大米吧。
　　大年初一，羊娃熬了点大米粥。吃过早饭后，打理得干干净净，穿着那身从省城买的新衣裤，就到村中长辈们的家中一一拜年。路过老支书王福生家门口，看了看，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胆量进去，便掉转身，往别人家去了。
　　大年初三，白培功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带着一包东西，冒着严寒，奔跑在那乡间的土公路上。白培功与羊娃是一个县的，非常熟悉这里的情况，虽土地贫瘠，种庄稼不行，可这里的水土养羊牛等牲畜比较好，养出来的牛羊肉质细腻，口味香醇，很受人们欢迎。这里的自然环境，办个养殖场还是很有条件的。但不知羊娃到底有没有信心，有没有毅力。不过，通过与羊娃的多次接触，认为羊娃淳朴善良、有情有义、踏实能干，是个靠得住的一个人。所以，这天就骑车来大坪村，实地考察一下，给羊娃出点主意。又想到，羊娃无依无靠一个人，这大过年的，怎么生活？于是，带了一些白面馍馍、熟肉、水果等副食品。
　　白培功进了村，便向村民询问羊娃家住哪里，村民们指点给他，告诉怎么走。一些村民看到是一个文质彬彬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找羊娃，感到很惊奇——羊娃一个村民蛋子，放羊娃，找他作甚啊？到了羊娃家门口，白培功敲门，说：“羊娃，开门啊！”好熟悉的声音，日思夜盼的人终于来了！羊娃急忙跑到大门前，开了门，说：“白哥，真是你啊！快进屋。”热情地拉着白培功进了屋，又是沏茶又是递烟的。
　　稍事休息，白培功说：“我初六就要回单位上班，时间很紧，今天来，一来是和你再谈谈办养殖场的事宜，二来想实地考察一下这里的具体环境怎么样。”羊娃说：“我天天盼着你来，可这大过年的，天气又冷，只怕你没有时间，你来了，知道我有多高兴吗？”白培功说：“下午，我还要赶回县城。咱们抓紧时间，现在就去村子周围看看这里的具体环境。你说呢？”羊娃说：“好吧，那咱们走吧。”
　　两人出了门，往村外走去。路过王福生家门口，来到村口。这时，王福生自下台以来，找他的村民几乎没有了，在家闲得无聊，想到村里随便转转。王福生走出自家大门，看见村口站着两个人，都是高高挑挑的个子，穿着新衣，在指指点点，还说着什么。王福生看见一人像是羊娃，可又不敢相信，羊娃能有那么精干吗？看见另一人戴着眼镜，像个城门的文化人，这两个人在做什么呢？王福生看了一会，又想，管他们做什么，一个山村放羊娃，种庄稼都种不好，能有什么出息？
　　羊娃与白培功在村口观察了一会，羊娃说：“白哥，我领你到原来的羊圈那里看看，出了村子南面不远处就是。”白培功说：“可以。”羊娃领着白培功走到村南头，跨过小溪流，来到沟口。进了旧羊圈，看到里面尽是杂草丛生，破烂不堪。羊娃走进曾经居住过的小屋，只见屋顶有几处透着阳光，屋里更是乱七八糟。两人走出羊圈，又在附近的山坡等处看了看。羊娃说：“我想把这个羊圈承包下来，你看怎么样？已经给村里写了申请。”白培功说：“可以，这个地方不错，是个办养殖场的好地方，可惜就是小了点。”看着羊圈旁边那光秃秃的尽是乱石的大山，白培功问道，“羊娃，这个大山有庄稼地没有？”羊娃说：“这是个荒山，什么地也没有，这个山的土质不适合种地。你看，尽是些快风化的沙石和一些乱石，整座大山也没长几棵树，草也是稀稀拉拉没多少。人们都叫这座大山为光头山。”两人又转到沟口外面的乱石滩看了看，观察近两个小时后，白培功说：“先看到这吧，咱们回去，商量一下。”羊娃说：“好的。那回吧。”
　　羊娃与白培功回到家里，坐下来开始商量。羊娃拿出一笔记本，准备记录。
　　白培功说：“这样吧，按照现在的政策可以租赁或承包。你重新写个申请，把那个旧羊圈和沟口外与小溪流之间的乱石滩那一片大空地，还有羊圈旁边那座荒山，也就是那座光头山，全部以承包方式与村里签订合同。至少承包期限为三十年。”羊娃说：“旧羊圈和乱石滩都可以作为养殖场的基地，可要那座光头山做什么？”白培功说：“那光头山用处大了，可以用来种植羊牛爱吃的草，种上茂密的植被，将来养殖场规模扩大了，草料也够用。同时，还可以植树造林，建立一些果园。这样一来，不仅绿化了荒山，又美化了环境，这样做，是很受政府欢迎的。当然，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要招聘一些村民一块来做。”羊娃把白培功说的话，一一记录下来。
　　白培功喝了口水，接着说：“还有那个小溪流，可以在不远处，修建一个比较大的蓄水池，用作牲畜的饮用水。将来有了钱，在小溪流的上游再建一个更大的蓄水池，可以用作村里人们的生活用水，还可浇灌田地，一举多得。办养殖场，建蓄水池，可逐步把村里人们带动得都富起来，为村里办点好事。”羊娃说：“你真有远见，不愧是研究生。”白培功说：“你过奖了。总的来说，一人富，不算富；大家富，才算富。大坪村养育了你，你就应该为大坪村做点贡献。”
　　羊娃看时间已过了中午，这两人说的都忘了吃饭。羊娃赶紧说：“白哥，咱们把吃饭也忘了。我赶紧做饭。”白培功说：“咱们一块做吧。”羊娃拿出从省城带回的大米，闷了一锅大米饭，做了一大碗白萝卜炒肉。二人开吃起来。吃完饭，看时间已下午四时多，白培功说：“羊娃，我得走了，以后有事，你可以给我写信，也可打电话。比较大的事，你就来省城找我。”羊娃说：“好的。”白培功指着带来的那包东西说：“我看你一个人，生活很艰难。所以，给你带了点东西，你留下。”羊娃说：“真不好意思。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白培功说：“羊娃，这包东西都是些吃食。你孤苦一个人，生活很艰难。咱们不要再推让了，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再说就没意思了。”羊娃只好说：“那就谢谢白哥了。”白培功说：“那我走了。”羊娃忙打开屋门。
　　羊娃把白培功送到村口，握手再见，白培功骑着自行车走了。羊娃站在村口，望着白培功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是感慨万千。白哥，真是难得的知己，白哥，真是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