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柴门人家 作者:一飞 发布时间:2018-04-04 18:09:07 字数:3176
恒升自从有了明亮以后,原本是不打算再要孩子的了。那时候,计划生育抓的很紧,巷道里关于计划生育的标语看着有点吓人,狗财家的西墙外是一条路,沿路的墙上就刷着“该扎不扎,房倒屋塌;该流不流,扒房牵牛。”但是,都过了七八年了,小杏又怀孕了。计划生育的风声也不那么紧张了,恒升的思想又变了,琢磨着打算让小杏把娃生下来,图个儿女双全。小杏东躲西藏的如期分娩了,结果还正如恒升所料,生下来是个女娃。但是,洁丽出生了以后,恒升还是因超生被大队罚了一千块钱。对于恒升这样吝啬的人来讲,无疑是剜了他身上的一大块肉。所以,恒升就越发的偏爱明亮了,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先留给明亮。但是,明亮却跟恒升总是不对脾气。为了四老汉的事情,明亮经常跟恒升吵架,还有一次明亮拿着铁锨把恒升在后院撵的转圈圈,幸亏四老汉把明亮拉了出去,要不然估计要出大事情了。恒升气喘吁吁的看着明亮,嘴里骂道,你个白眼狼,不得了了呀!干打你老子呀!但是,恒升是实心想把明亮供的上大学的,也好让自己扬眉吐气一把,怎奈明亮却不是上学的料,初中没毕业也就不上去了,呆在家里东转西转了好几年了,最后才去了南方打工了。
明亮今年都二十二岁了。恒升就开始给明亮张罗着婚事。不久前,明亮拿回来一笔钱,加上恒升手里的一些积蓄,就在院子最前面盖了一座新房,也给明亮用作婚房。新房里面里面装修的也很讲究,那种贴着木质墙壁板地砖的地面在洁白墙面的衬托下显得非常明亮、干净。房子里门窗也都安装齐全了,其余的啥家具还都没有买,都是等明亮结婚的时候才买。而这个时候,村里的其他人家也都开始盖平房了,原来的土木结构的厦子房也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恒升的房子盖起来了。恒升站在门口瞅着屋顶的两只白色的陶瓷鸽子。善文过来了,说:“恒升,你没看屋顶那俩鸽子能飞起来不?”。
恒升歪着头说:“这鸽子咋能飞里,这是陶瓷的么!”“那还是陶瓷的,我以为那是两只活鸽子,你小心狗财拿弹弓给你把鸽子头敲掉了。”善文笑着说。
恒升说:“他敢,看我不把他碎怂歪腿给卸了哩。”
恒升逢人就说他盖房花完了他全部的积蓄,但人们却说盖房的钱大部分都是四老汉省吃俭用攒的。四老汉也来这里不长不短也二十几年了。那几年,小杏在的时候,四老汉很是勤劳,地里种的多余的菜,总是拿到集上去卖。加之还有剃头的手艺。要说攒,四老汉肯定是能攒一点部分钱的。其实,人们说的也没错,四老汉剃头、卖菜赚来的钱都交给了小杏,小杏也都全部存了起来。但是存折却一直是恒升拿着。
恒升还狡辩地说:“啥是他的钱,他吃我的,花我的,我都不说他,他还有啥钱哩。”恒升又开始不讲理了。每次他说这种话的时候,人们就不理他了。在农村,尽管盖了新房,娶一房媳妇也还会要花很多钱的,家具、彩礼、酒席等等。这不,恒升为儿子娶媳妇凑不齐钱了,就又闲洁丽上学太花钱。他说“女孩子书读多了没什么用,早晚都得嫁到人家的,去养活人家的人,即就是考上个大学赚的钱,也是养活了人家的人”。所以,他就琢磨着准备让洁丽退学的事情。
洁丽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泪水滴答滴答地掉在铁盆的水里,她一边搓揉手里的衣服,又用另一只手赶紧擦了一下眼睛,生怕被狗财看见。其实,洁丽有时候心里还是很羡慕狗财的。村里人都说狗财脑子有问题,孩子们嫌弃狗财口水流在衣服上,都不愿和狗财玩。但是狗财一个人整天都是乐呵呵的。他很少和其他人争执,即就是有人估计逗狗财,狗财也是远远的跑开了,不去理会。他一个人整天无忧无虑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干啥就干啥,没有那么多的忧愁,也没有那么多的烦恼。狗财的世界只有狗财一个人懂。
狗财突然闻到一股炒葱花的味道。回头一看,村口几家屋顶都上已经炊烟袅袅了,人们都已经开始做饭了。洁丽铁盆里的几件衣服也都洗完了。衣服都是恒升的衣服,恒升整天随地一坐,衣服上经常粘一些不明的物体,洁丽每次洗起来都很费劲。洁丽叫狗财给她把铁盆端着往家走,铁盆里放着刚洗好的衣服,自己提着水桶跟在后面,水桶里还放着搓衣板。
路上,狗财朝说:“我力气很大,满满一铁盆衣服我都可以端起来,你下次要是端不动了,你就叫我,我帮你端。”其实,几件衣服还没有铁盆重。洁丽笑着说狗财吹牛,狗财便把铁盆放在地上,说:“你不信,你把水桶再放到铁盆里,你看我能端起来吗?”洁丽笑了,说:“你赶紧往回走,我还要给我大做饭呢!”狗财说:“给他做个毬,叫老家伙饿着去。”洁丽站住了,瞪着狗财,也不说话。狗财嬉皮笑脸地说:“走,走,走,我不说了。”
狗财帮洁丽把铁盆端到洁丽家大门口,就放了下来。洁丽说:“你给我放到院子里去。”狗财神秘兮兮地说:“你大在屋里么?”洁丽说:“我大又不吃你。”狗财迟疑了一下,就端起铁盆快步走到院子里放下。然后,转身说:“我回去呀!”洁丽说:“那你回去。”狗财扭身就走了。
狗财刚出洁丽家门的时候,恒升提着一瓶啤酒正要进门。看见狗财,恒升阴沉个脸,随手扬起啤酒瓶准备砸向狗财。其实,恒升只是想吓唬一下狗财而已,他才舍不得那一瓶啤酒呢!狗财撒腿就跑,一口气跑进了自己的院子里,扭头朝门外看了一下,见恒升没有撵过来。这时候,枣花正在厨房做饭,她给锅里添了几瓢水,盖上锅盖。走到院子里。看见狗财进来了。枣花朝狗财喊:“狗财,案板上有一把韭菜,你去拿到院子里把韭菜摘干净。”狗财走进厨房,拿起放在案板上韭菜,蹲在院子的树荫下便摘了起来。
枣花从院子墙角的柴禾堆里扽出一把穰穰柴(意指柔软易燃的干草),塞进灶膛里,点着,再塞进去几个粗树枝,灶膛里的火便烧了起来。枣花又起身从墙角的瓦瓮里挖了两碗白面倒进和面盆里。一手端着水瓢慢慢向盆中倒水,一手在盆中迅速的把面和水搅和到一起,等到水和面基本均匀以后,她再把两手都伸进面盆里反复搓揉。枣花两手攥成拳,在面团上捶来锤去,一直到村里人常讲的“三光”,即面光、手光、盆光为止。枣花拿手拍了拍,面算是和好了。然后,她把盆里的面块拿出来放到案板上,用手掌拍成饼状的面片,再用擀面杖熟练地在案板擀了起来。面片在擀面杖一次次挤压下,由小变大,由厚变薄。她一边擀一边用手转动面片的位置,使其尽可能成为规则的圆形。擀一会儿,枣花就停下来在面片上撒点面醭,将其卷在擀面杖上来回滚动后,展开铺在案板上,换个方向接着擀,如此反复几次,整张面片任何位置的厚度都是均匀一致的了。然后,枣花将几张面片折了几折,叠成条状,左手微微弯曲,按住面片一端,右手握着菜刀嚓嚓切下去,丝丝缕缕又薄又细的面条很快堆满了案板,枣花抓一把面醭撒了上去,掂起来抖擞几下,只等着锅滚下锅。
枣花弯下来,给灶膛里又填了几根柴火。铁锅里的水很快就冒着蒸汽快要烧开了,烟和气搅合在一起,低矮狭窄的灶房里简直就是雾气腾腾。
枣花朝院子里喊着狗财:“韭菜摘完了吗?”
狗财说:“完了”。
枣花眼睛瞪着狗财说:“你看你能弄了啥!摘几个烂韭菜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就吃起能行。”
不是枣花这样说。狗财人不大,饭量确实大。他和你自更的饭量都快差不多了,干面能咥一老碗半。枣花接过狗财手里的韭菜,说:“去叫你大回来吃饭。”
狗财问:“我大咋去了?”
“你去找呀?,我咋知道他咋去了。”枣花有点生气地说。
枣花将韭菜在水里掏干净,切成短接,又拿出来两个西红柿切上。葱花炒好了。自更也进来了。枣花揭开锅盖,又抓起面条,轻轻抖动着将面条丢入锅中,面条打着旋漂浮着白沫翻来滚去。几煎过后,枣花用笊篱将白中透青热气腾腾的面条捞出锅了,给狗财一大碗,自更一大碗,自己只捞了一小碗。有将剩余的面条捞出来凉到案板上。
自更端着一老碗干面,调了葱花,又调了辣子和醋。他挥动着筷子搅动着往大门口走去,又顺手在挂在厨房檐口下墙上的的蒜辫上揪了两骨朵蒜。狗财跟他在后面,还没搅匀称就急忙往嘴里吃,吸溜吸溜的发出声音。自更回头看了一眼狗财,呵斥道:“你往哪里跑里?回去,坐屋里吃去。”狗财翻了一眼自更,就转身顺便坐在院子里的架子车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