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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来了新书记

作品名称:乡里乡亲      作者:玉峡耕牛      发布时间:2018-04-02 13:00:08      字数:4255

  大红的灯笼还在门廊上迎风轻摆,似乎在向世人昭示这里曾经的喜庆。春节刚刚热闹了几天的南水宛村又退回到往日的沉寂里,像只被寄居蟹遗弃的空壳。短暂的团聚总是抵挡不住必须匆匆远行的脚步。年轻的伢子妹子如候鸟般走了。
  天陡然间暗了下来,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狂风打着呼啸,撼得门窗“哐哐”作响。单一阿婆动了动身子,想起身去关窗门,又想起窗门都关着,自己只开了大门。紧接着,雨也来了,重重地叩击着屋瓦、窗棂,一阵比一阵急,一阵比一阵密,急吼吼地宣泄着自已的空寂;很快,在每道瓦槽的边缘、在屋檐下挂起雨帘,银白如练。地坪上残余的爆竹屑,被雨水浮起,急速冲向水沟,红红的身影倏地不见了。
  单一阿婆佝偻着身子,坐在堂屋门口的竹椅上,眼睛看向外面,又似乎看向更远的远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她甚至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收住了。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历经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濯洗,郊外显得有些狂野凌乱,空气却格外清新,隐隐还能听到小虫子的低吟浅唱。
  “老嬷亲,正歇着呢。”一个声音打断了单一阿婆的发愣,眼光开始有了些聚焦,发现是村干部上门来了,“给您老人家发张名片。这是县里统一制作的新来的第一书记名片,您老要收好哟。”
  “新来的?”单一阿婆接过名片,心里惴惴不安,持着名片直往眼前的远处送,想瞧个明白,“新来的书记是只么子鬼哒?”单一阿婆背驼得厉害,成天躬着腰戳着一个长长的竹棍子,眼睛又不好使,眯缝着眼端详了半天,手轻微地颤抖。
  “老嬷亲吔,新的第一书记是县上派下的,是来帮助咱们村搞脱贫攻坚的,今后见到人家,说话要客气点啰。”感觉到单一阿婆莫名地紧张,声音还微微发颤,正在给建档立卡贫困户分发名片的村干部赶紧解释道,“上面有他的手机号码,有么子事可以直接找他嘞!”说完,火急火燎地奔赴下一家去了。
  南水宛是个移民村,“老嬷亲”,是湖南移民对年纪大妇女的尊称。这里的村干部不但能听懂湖南话,还能随口说上一两句。
  这一阵子,搞脱贫攻坚,干部们忙得是焦头烂额,新的第一书记下来了,总算是能松上一口气,暗暗将贫困户的事情往第一书记身上推。傻X才会自个扛着呐,此时不将担子卸一卸,更待何时!村干部常年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水里滚火里蹈的,一个个早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
  “县上下来的,懂么子哒,莫非我的贫困户、低保……”单一阿婆半倚着门框呆愣着,似乎向好的日子就在眼前开始崩塌,两滴混浊的泪水禁不住滑落。
  单一阿婆男人死得早,在村子里势单,儿女早单独过了,都混得差。眼看着养儿防老是指望不上了。如今一人守着这栋空荡荡的老屋。今年,她找村支书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当上”贫困户,也吃上了低保,还时不时有帮扶干部上门来慰问。喜上眉梢的她,又总觉得彷徨,心里老不踏实,担心一切只是幻象。
  “单一阿婆,干部又往你家送么子好东西呀?”村干部一走,邻居很快围拢过来。所谓的邻居,都是些待在家的老人、妇女,也包括单身石斯文。
  自从单一阿婆家被精准识别后,评上贫困户,隔三差五有干部来走访慰问。单一阿婆家确实穷,扒开祖宗三代,也找不出半个吃皇粮的,都是穷苦出身,够资格,应该当上,这一点是村民公认的。
  开口的正是石斯文单身,他更是想直接往屋里挤,眼睛贼溜溜地往屋里瞟,想探个究竟。
  “哦……没送么子哒,送了一个片子。”单一阿婆回过神来,顺手用竹棍子挡住石斯文单身想往里挤的身子。
  “送一个骗子?出了个鬼哒,你莫要哄我!”石斯文单身听岔了,唬了一跳,其他邻居也诧异得很,深感莫名其妙。
  石斯文单身早在2014年就被评上了贫困户。当时他还老大的不乐意,感觉这有损他的尊严;但为了吃低保,只好委屈一下自己。后来发现好处不只一点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心想,这年头,名声值个啥?他们整个村委,贫困户进进出出,被称作“精准识别”后,还剩57户。单一阿婆就是去年补进来的,现在与自己平起平坐,好像势头还比自己更强猛些。
  刚才下暴雨,石斯文单身关门躲在屋里躺在床上用手机在玩斗地主,怕雨吵,戴着耳机。干部敲门时,他正玩得起劲:“王炸,我只剩一张牌了!”压根就没听到有人在敲门。村干部以为他不在家,也没太在意。因为他平时也很少落屋。
  “哄你作么子呢?”单一阿婆抖抖索索从口袋掏出刚才干部发的那张名片。
  “噢,原来是张名片,我看看……”石斯文单身蹿起,一把将名片抓在手上,念道,“南水宛村委第一书记柳仲元,联系电话:138XXXXXXXX,派出单位:玉仙县委宣传部。”
  “哦,是派了个新的书记来了,原来农业局的钟书记回去了?怎么我没收到名片呢?怪事!‘踏马’的咄咄怪事!”石斯文单身感觉受了冷落,没享受到应有的待遇,说完,将名片丢给单一阿婆,悻悻地走了。其他人觉得无趣,也就散了。
  第二天,南水宛村部热闹起来。驻村镇干部和村干部早早地到了,将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桌上散乱的扑克,拾掇到抽屉里;倒伏的凳子,立了起来;乱扔乱摊的报纸,回到了报夹;地上随处可见的烟头不见了。此时正乖巧地候着。昨晚接到通知,今天县委组织部会送新的第一书记来报到。
  “不晓得又是哪个背时鬼来哟,肯定是在单位不招领导待见,派下来磨磨性子,把棱呀角呀磨平了,把一身刺拨光了,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众人等待正无聊,气氛有些压抑,民兵连长谢逵幸灾乐祸地揶揄道。
  “谢连长,昨天找你的人找不到,春节的酒到现在还没喝完呀?情况不明,就不要瞎侃乱讲。昨天就送了新书记的名片下来了,还是我去分发的。现在的扶贫攻坚可能是要来真的啦,连县委宣传部的干部都派下来了。”昨天分发名片的干部直筒筒地顶回去。他是被支书龚卫国抓了“壮丁”,说是要赶在新书记到来之前将他的名片分发下去,说明村里的工作已经走在前头。
  “哎哎哎,听说没?钟书记出事啦……”民兵连长谢逵神神秘秘地说道,自以为信息灵通,摆着一副得意相。其实,这事大家都听说了,因怕牵连到村支书与村主任,又生怕连累了自己,硬是憋着不说,却被他捅破。一时间局面非常尴尬,个个装着在认真抽烟。
  “小道消息就不要传播,凡事要讲政治!”驻村廖副镇长开口了。又清了清一下嗓子,“嗯,等一下,组织部程副部长会亲自来,一是送新的第一书记柳书记,二是来看望大家。大家新年要有新气象,要拿出干事创业、扶贫攻坚新的精气神;不要整天畏畏缩缩的,要有大格局大胸怀。”廖副镇长不得不事先站出来加油鼓劲,他多少了解些案情。一岗双责,自己也要负监管不力之责,甚是郁闷,内心嗤笑道,“怕事就别去惹祸,平时在群众面前大呼小叫的,如今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生怕今天会来摘掉帽子,装出一副老老实实听凭处分的怂样!”
  “嘀——嘀——”汽车喇叭声响,两部标有公务用车的轿车驶入村委院子,一部是县上小车平台的车,一部是镇党委书记的车。大家像是接到指令,纷纷起身站成两排,又很快围随着来人一起步入会议室。
  程副部长一落座,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就直接切入主题:“今天,受县委的委托,给你们送来新的第一书记!这位,是柳仲元同志。钟书记呢,因个人原因被组织召回,这里我就不多讲。南水宛村委,相对来说,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经济基础薄弱,脱贫攻坚等工作压力大,派柳仲元同志来当第一书记,是县委反复权衡、慎重考虑作出的决定!柳仲元同志,是宣传部的副科级宣传员,是县里的笔杆子、大才子,常年在领导身边工作,耳濡目染,深得领导的真传啊!他头脑活络,勇于创新,敢于变通,人脉广泛……相信通过两年的努力,在仲元同志、卫国同志的带领下,南水宛的脱贫攻坚等工作,会取得惊人的可喜变化,实现小康路上不让一位困难群众掉队!”
  随着程副部长的介绍,在座的都看向新来的第一书记:平头,中等个,戴一副金丝眼镜。只见他起身,颔首,微笑致意,给人的第一印象,利索干练。
  镇党委书记甄世龙代表镇党委致欢迎词。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后,该是柳仲元同志表态了:“首先,感谢组织的信任,也感谢程副部长的亲自相送。我是农民的儿子,在农村出生长大,尽管对农村熟,却没在乡镇干过,更别说村这一级。这是我的一块短板。在座的,都是做农业、农村、农民工作的行家里手,是我的师傅,希望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不吝赐教!在此,我表个态:作为第一书记,我会紧记自己的职责,做到在位不缺位,该我尽职的,决不推诿扯皮;我会谨守自己的本分,做到到位但不越位,既不当看客,也不越俎代庖,更不搞长臂管理;我承诺,严守法律的红线和道德的底线,干干净净做事,明明白白做人,牢记使命,与大家一道,勠力同心,打赢脱贫攻坚战!实现小康路上不让一位困难群众掉队的目标!请大家监督!”
  话不长,但大家听了,都听出了不同的味道。党委书记甄世龙暗暗点头:滴水不漏,老道呀;妇女主任听了,暗道:蛮有杀气耶,看样子,是个来做事的。嘻嘻,声音好听,非常有磁性;村支书听了,暗道:果然是大楼里出来的,嘴皮子厉害,就怕你水土不服;村主任听了,暗暗佩服:如果是真佛就好,可惜不是。
  会开得很短。走出会议室,程副部长握着柳仲元的手说:“仲元,组织上让你下来,是作了充分考量的。常言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是看好你的!木桶理论,你懂,下派锻炼,补齐短板,这样才会走得更远!好了,就送你到这儿吧。”说完挥手走了。镇党委书记甄世龙也客套了几句,说有事先走了。
  南水宛村,天高皇帝远,柳仲元以前来过一次,匆匆而过;如今,成了这儿的主人。程序走完,一切尘埃落定了,感觉有些突兀,说啥都无济于事了,怨天尤人不是他的性格。不管什么工作,总得有人去做!说不定打拼两年,或许真能闯出一番天地,凤凰涅槃也不定!
  释然后,柳仲元简单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啥东西,更多的是在收拾自己的心情。
  村支书龚卫国建议搬到他家去住,此处,毕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原本是有个村小与村部合在一起,也有几个老师可以作个伴,但因为生源问题,村小也停了。村干部都是“走读”,有事就来村部,没事就待在家里。也就是说,整个村部,就自己一个人待着。转念又一想,待在书记家,一日三,三日九,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人空间,这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算了,还是靠自己来得实在,管得长久。于是婉言谢绝。
  村委平时是不开伙的,今天是迎接新书记而特意临时安排了一餐。吃完中饭,村干部都各自散了。
  村部顿时静了,还直往深沉里静。村部唯一的客房,以前是钟书记住,他个人的东西已经拿走了,被褥摊开在阳台的栏杆上晒。这是龚支书预先交待妇女主任干的。房间里有一股浓浓的霉味,开窗通了一阵风后,还是味道很重。柳仲元想到一个办法,打开吊扇,开到最大档位,强劲的风顿时吹得整个房间“哗哗”作响,又找来拖把,将地面、床铺下、桌子底下,里里外外拖一遍。就这样,柳仲元算是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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