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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父亲的期待

作品名称:寻梦      作者:章欢      发布时间:2018-04-02 10:46:00      字数:5447

  谨此书致敬我的中学时代,献给所有致敬青春的人
  序
  退学是一件很失败的事情,说明我在一项挑战里不能胜任,只能退出,这不值得学习。值得学习的永远是“学习”两个字本身。“学习”两字,不分地点环境,是一件终老要做的事情。“我听到有人美滋滋得意洋洋说,‘韩寒,我学你退学了’。我不理解。我做的不好的地方有什么好学呢?为什么不去学我做的好的地方呢?”这是韩寒不久前在微博上所发的一条言论。很不幸,我在韩寒身上所学到的,就是这些不好的。
  我出生贫寒,自幼跟随父母浪迹于大城市的角落里,成长于城中村,生活在最底层。父母为了让我跨越阶层,对我的期望自然很高,而我中学因为韩寒的影响,所做的那些事,现在回想起来,令自己都感到心寒。我小学就读于专供于农民工子弟读书的私立学校,随着父母在城市里的流动,我自然也不停地换着学校。我小时候的成绩在班级里不算差,但是也不突出,处于中上游——在五六十人的班级里,排在前十左右。因为家里经济原因,我从来没有上过兴趣班或者补习班,当然我小时候好像也没有过什么兴趣;再者说,在那些专供农民工子弟读书的学校,即使名列前茅,也没有什么含金量。若如此看来,即使没有韩寒的影响,我想我估计也考不上985、211,或者一本、甚至三本的学校。
  韩寒,影响了我的整个中学时代。从初一开始,我就开始写小说,直到高三,我完成了一部23万字的长篇小说——《瓦房,平房,楼房》。这部小说记录了我的整个小学时代。我在这部小说里,试图以童真,冲破中国教育的枷锁。我花了六年时间,完成了这部小说,投向各个出版社,均石沉大海。这时我突然发现,我用人生最宝贵的时间,换来了一篇狗屁文章!面对学业的荒废,万籁俱寂的我,在高三选择了退学。
  高三辍学后,我学过开挖机,当过木工学徒,在电子厂上过班。后经恩人指点,我进入中医行业,在中医馆里当起了学徒。我整个中学的时间都花在了文学上,尤其是对传统文学情有独钟——我喜欢传统文化,喜欢看武侠小说。之前看武侠小说对穴位有所了解,后来在中医馆里经过了系统的学习,我竟然在一个月里掌握了针灸的基本技巧!没想到我这个学习不行、文学差劲的屌丝,进入中医行业后竟然如鱼得水。中医馆里的工作比开挖机、做木工,以及在电子厂上班的工作轻松得多,而且老板给我开的工资待遇也不低——包吃住,一个月5000块。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就只做一个土郎中了,等存够钱,开个“黑诊所”混日子;但是我更渴望可以取得“中医执业医师资格证”,这样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开诊所,也不用担心卫生局之类的部门来查了。为了有考证资格,我萌发了去医学院深造的想法,于是我报名参加了高考。我是在高考的前一天赶到学校的,什么也没准备,以“裸考”的形式参加了高考。因为不熟悉高考试卷的模式,我语文考试忘了涂答题卡,但是我并没有因此而有顾虑感,因为我还是比较有信心可以达到专科线的,并且就算考不上大专,5000包吃住的月薪还是有的,以后开“黑诊所”混日子还是可以的。即便心情坦然,但是我对于高考成绩还是很期待的。发榜那天,我不停地用手机流量查询着分数线和成绩。我是先查到分数线的,当我知道安徽的专科线从往年的150猛涨到290时,我瞬间崩溃了,正当我在骂娘之际,我查到了我的高考成绩——308。就这样,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终于进入了一个中学类的专科学校——河南推拿职业学院。
  我现在的学习情况,一切又步入正轨,按部就班地学习,并且订下了将来升本、考研的计划。人之一生,虽难成经天纬地之才,但是也不应该甘于平庸。在保证完成学业的同时,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作家梦。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瓦房,平房,楼房》在江山文学网发表,并且与江山文学网签约,成为了江山文学网的评论员,接着又加入了舒城县作家协会。
  从我高三辍学以来,始终在反思自己的中学时代,自己所做的难道真的错了吗?我对韩寒充满着复杂的感情,我欣赏他的语言风格,我也承认我的文章受了他很多影响。作家梦最初是我自己所寻找来的,但是是韩寒坚定了我的这个作家梦,最终荒废了整个中学时代。
  历史没有如果,人生没有假设。如果没有韩寒,我也许依旧平庸,肯定与文学无缘。
  我现在寻找到了两个梦:中医梦、文学梦。人生最美好的,就是有着自己的小目标,简简单单地奋斗着。
  本篇小说取材于我的中学时代的经历,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瓦房,平房,楼房》取材于我的小学经历。因为《瓦房,平房,楼房》没有丝毫的影响力,并且为了本部小说创作不受禁锢,所以这部《寻梦》不是《瓦房,平房,楼房》的续集,两部小说相互独立。
  
  
  一、父亲的期待
  盛夏,庐州市区的上空,寻觅不到丝毫生命的迹象。柏油路上,偶尔有车辆滑过,扬起一道灰尘。高楼挂满了空调的风机,发出沉闷的嘈杂声。白领小资们躲在这些高楼的空调房里小憩,舒缓着上半天的工作疲劳。庐州市正处于大建设时期,随处可见正在建设中的大楼。未竣工的大楼里弥漫着刺鼻的建筑材料的味道,建筑工人们三五成堆赤膊光膀,躺在铺着麻袋的阴暗角落里,缓解着体力劳动的辛劳。温带的夏季高温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所有人都希望暑气可以早点散去。
  庐州市区的西南是其下辖的舒城县,舒城县的西南是大别山脉的丘陵地区,一个5A级的风景区——万佛湖风景区就坐落于此地。万佛湖沿岸有个叫杜店的小镇,小镇的西南有个小村庄。庄子里家家户户都盖上了二层半的小楼,唯一有一座一层半的小房子格外引人注目,那一层半的小房子墙面崭新,很显然落尘不久。庄子里树木成荫,小河里游鱼映日;知了躲在茂密的枝叶里编织着夏季的乐章,以其微不足道的力量,拼命挽留着即将逝去的夏季。
  庄子上的青壮年,都出门打工了,去了杭州、苏州、庐州,老人和儿童留守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随着5A级万佛湖风景区的开发,庄子有着拆迁的可能性。孩子们希望跃出农门,青壮年希望多分点拆迁补偿款。老人们却只希望坚守在这块充满深厚感情的根据地上,宁愿化作一把黄土,融于脚下的土地之中。
  那座一层半的小房子,大门八字大开,外面墙体洁白,里面却只是毛坯。铺满灰尘的地面堆着各种杂物,凉床上睡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那老头只穿了一条三角裤头,鼾声随着肚皮起起伏伏。大门开着,老头睡得很沉,农村民风淳朴,即使门上了锁,钥匙也都挂在门头。即使有盗贼,老头也不会担心,家徒四壁,最值钱的东西是大门。
  曾经有个笑话,说是家人外出,让傻子在家“看门”。傻子要去集市看热闹,为防止大门被盗,遂背着大门去了集市,最终导致家里被盗。
  老头外出自然不会背上大门,毕竟他背不动。盗贼估计也没有本事将大门拆下来背走;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盗贼,也不会拆他家这种便宜的大门。
  老头的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他在做一个梦:七岁那年我上的一年级,八岁文化大革命,我记得我的课本上印有“第六册”的字样,所以我应该是念到了六年级吧。那时候虽然小,但是也要干农活,经常因为干农活而不能去学校念书。我是渴望念书的,爸爸也知道我渴望念书,他经常哄我道:“你现在干,你放心,等你念到中学,我天天给你念。”现在想想也真是好笑,小孩子都舍不得放弃其可利用的劳动力,等成了小大人,还能让我去念书了?不过我从来没有怪过爸爸,那时候的环境,无论是在家庭方面还是在国家方面,都不适合去学校念书。老二上过初中,还进了庐州市的厂里当上了工人,吃商品粮,多好的命。
  “煤球哦!煤球哦……”街上的吆喝声传过来,吵醒了老头。
  老头松了松眼睛,打了个哈欠,怒道:“‘没求’就‘没求’,又没哪个讲你‘求’着!”
  旧时有童养媳的陋俗,童养媳在婆家受到虐待而自杀,娘家人就会状告婆家人。婆家人喊冤,就会喊“没求哦”。
  老头继续着他的梦,他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老二的命也算不上好吧?毕竟也受了不少罪。进厂三年就生了病,那时候医学技术不发达,带他去这里查那里查、去这里治那里治,没有效果不说,还花了很多钱。那都是我的钱啊,如果没有他,我早就讲到人了。老二生病三年,三年当中医疗技术也发展起来了,最终在安徽省立医院确诊为脑瘤。手术费什么的都是我拿的钱,手术做完了,老二也送了半条命。没想到的是第二年又复发了,我实在是没有钱了。那时候我以为老大也没钱,现在才知道他把钱拿去放高利债了,要不是前几年借款人跑到了加拿大,我死都想不到会有这种事。不过毕竟他有老婆、有儿女,有私心也难免。那一年的老二在家等死,我在外面当货郎,收了几只乌龟烧给老二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乌龟的原因,老二竟然活下来了。这么多年来,老二病休在家,工资照拿。都是他心太大,天天往庐州市政府跑,要工伤。要不是这个原因,老二也不会出车祸,也不会那么早就走了。我没讲人那会,帮老大、老二、姐姐、妹妹家干活,几个侄子侄女都在我跟前长大的。那时候虽然没讲人,但是很开心,有哥哥,有姐姐,有妹妹,一大家人很和睦。
  “收长头发,收辫子……”街上又传来了吆喝声。
  老头微微一笑:“收长头发,是骗子……”翻了个身,继续做着梦:三十多岁时,杜店镇组建了铲运公司,我也跟后面干了。那时候终于吃上了饱饭。我最喜欢吃花生了,公司里有的是花生,吃得真过瘾。工作之余我就看书写字,同事们都取笑我,问我是不是要考大学。我的文化水平就是在那个时候提升的,我写的字比现在的大学生写得都好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大学生,普遍写字不怎么好看。我喜欢在床头一边看报纸,一边吃花生,结果放在床头的花生给老鼠吃了。老鼠吃花生会剥去花生仁的红皮,我吃花生是连皮一起吃的,要不是看到吃剩下了的花生皮,我还真以为是我自己吃的。跟公司在外地干活,遇到了莲英,她因丈夫嗜赌成性而离婚。我比她大五岁,见我老实,就跟了我。我辞去了工作,把她带回家,结果遭到全家人的反对,因为我结婚了,就不能帮他们干活了。大嫂、二嫂都带来过娘家人,将我家砸成稀巴烂。家里混不下去了,带着老婆和别人去城市打工。开始时在南京打工,后来又在庐州市做小生意。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东奔西跑,饱受人间冷暖,终于把孩子拉扯大了。我们夫妻承受过大苦大难,我们不能让孩子重蹈覆辙。像我们这样一穷二白的家庭,想要出人头地只有念书。
  “酒瓶破烂卖啊……”
  “九品破烂?县太爷也就七品!”老头伸了个懒腰,坐在了床上:真搞不懂,孩子小时候还挺好的,怎么进了中学就变了呢?不喜欢读书,也不听话。并不是说我非逼着他念书,他并不是笨,是懒;也不是懒,就是不把心放在需要考试的课本上。我们那时候想上学没条件,现在他是有条件却不想上学。唉,现在的小孩子真让人不省心。
  老头起了床,穿上一条大裤头,在门口劈起了柴。门口有一棵大树,大树上有一个鸟巢。一只三十多公分长的松鼠顺着电线爬了一截,跳到了树上,顺着树枝轻巧地跑到了有鸟巢的大树上。那树枝头只有鹅毛一般粗细,三十多公分长的松鼠竟然可以在上面来去自如。松鼠爬到了鸟窝旁,一头钻进鸟窝里。“噗哧噗哧”,远处飞来两只十公分长的黑雀。那两只黑雀在鸟窝里的松鼠头上盘旋,叽叽喳喳地叫着。倏然,那两只黑雀向下俯冲,喙尖朝松鼠啄去,如飞镖一般。二黑雀啄到松鼠后迅速跃起,又啄向松鼠。那松鼠吃痛,跳出鸟窝,顺着树干向下跑去,二黑雀不依不饶,依旧朝松鼠啄去。松鼠跑到地上,一只黑雀俯冲而来,松鼠一跃,将黑雀扑倒在身下。另一种黑雀啄向松鼠眼睛,那松鼠眼睛登时流出鲜血,放开了自己抓住的黑雀,遁逃而去。
  松鼠为食鸟蛋,不惜失去一只眼睛;黑雀为保护自己的子女,不惜自己的生命。万物生灵,皆是这样挣扎着,只为生存。
  孩子现在学中医,现在国家正在大力发展中医,这个专业的确是选对了。孩子也喜欢这个专业,学得也还不错,算是走上正道了。虽然现在在读大专,不过以后可以升本,然后再考研,早晚会出人头地的。当医生比我们打工强多了,不会受人白眼,被人欺负。我现在虽然患脑梗死,不能挣钱,不过幸好国家给了低保。莲英在上海做保姆,伺候一对八十多的老夫妻。虽然累点,但是一天能搞到150块钱,像她这样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能有这收入,算是高薪了。
  虽然未来还有很艰难的路要走,但是现在每走一步,未来都会更加光明。等孩子研究生毕业,有了稳定工作,有了老婆孩子,我们夫妻俩就能安安心心地带孙子了。想我快四十才结婚,把孩子培养成这样,房子也盖了,把家庭建设成这样,也值了!
  “跃进啊,明天有活干了!”洪保朝老头喊道。洪保比跃进大十多岁,今年有七十多岁了。
  跃进道:“什么活啊?”
  洪保道:“红星走了,他们家人要我们明天去当八大金刚。”(八大金刚就是抬棺材的八个人。)
  跃进道:“红星走了?哪个红星?”
  洪保朝南一指:“就是河那边的红星。”
  “哦,”跃进道,“他人不错啊。”跃进在最困难的时候,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欺负过自己。那红星是科级干部,从来没有官架子,即使遇见跃进这样底层的平头百姓,红星对其依旧以礼相待。跃进道,“他比我都小着十几岁,怎么走了?”
  洪保道:“他是肝癌,医生不让他喝酒,他还就喜欢喝酒。家里面人看得紧,他拿钱溜进酒店喝,喝起来没有休止,经常是家里人把他从酒店抬回去的。”
  跃进叹惋道:“说是好人没好报,他还真是这样,不过他也太活做了。”
  许跃进老头的儿子许新安此时正在操场上跑步,每天下午放学他都会在操场跑步。新安是学医的,他知道身体的重要性。
  中学时代的荒废,使新安追悔莫及。前面道路虽然有着希望,但也只是星星之火。自己和父母的年龄都在变大,新安的心里负担很沉重。虽然前面的路很难走,但是不能回头,只能一步一个一脚印,深深地走下去。
  新安在日记本上写道:
  站在地面上,
  只能看到眼前的路;
  站在高处,
  会发现眼前的是条死路;
  转过身,
  背后的是悬崖。
  所以,所能做的
  只有坚持向前走,
  开辟着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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