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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男子脏秽同尘土 女儿英气盖碧霄(其一)

作品名称:清平世界      作者:鲁南山      发布时间:2018-03-21 21:19:18      字数:4291

  要跟将军坦白这件事对于惠如来说太难了,她在将军面前逆来顺受惯了,这样大胆的冒犯是不敢想象的。而且这件事关系到将军最珍视的梁家声誉,倘若他真的发起火来,恐怕去多少人都没用。可是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只要他们想要在一起,迟早会面对这一天,况且还牵扯着王明顾的安危,最终,她应允了傅枕云。
  王明顾则更加为难了,爱情本该是自由的,但是世俗的诸多约束让他不能理直气壮地走进梁宅。但这并不是他苦恼的主要原因,将军的铁血尽人皆知,他一生耿介强硬,从不肯让人半分,这回闯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他这样想着,自然不肯也不敢前去了,他甚至提出让傅枕云直接把他们的事公之于众,岂不是省去了很多事?但是谎言杂志社是绝不会刊登这种文章的,她方才所说的记者身份是做警示之用,让将军有所忌惮,难道真的会把他们两个的事弄得满城皆知吗?王明顾在她们两个人的劝说下好歹同意了。
  惠如猜不透将军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所以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她说她以前总是受人家的招待,自己也该做东请请他们,朋友不多就四个人而已。将军欣然应允,但她也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她只是一个暴露了身份的贼,将军不过是想看她如何表演而已。
  从早晨到中午她一直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时时朝院内张望,她怕将军表面上答应了她,暗地里却将他们拒之门外。但她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傅枕云、陈海润和林雪飞准时到达梁宅,贺公桓把他们带到了客厅。他看到傅枕云着实感到惊讶,这个人一开始还跑到将军面前告状,转眼却又成了惠如的朋友,可见两面三刀不是个好东西,等有机会一定得向惠如说明一切。
  惠如早在那里等着他们,贺公桓寒暄了几句便走了出去。陈海润原先还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却放松了许多,虽然他没见过惠如,但她是傅枕云的朋友,自然也就是他的朋友,一开始还不怎么好意思,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王明顾还没有来,他便有些坐不住了。他打算好好观摩一番将军府,可惠如交代他不要乱走,将军不喜欢人家打扰,他便只好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甚没趣味。突然看到窗子旁边安放在刀架上的一把长刀,那刀架嵌在墙内,乌黑油亮,大气端庄,刀鞘镶银,熠熠生辉,红色刀穗静静低垂,等待主人豪迈挥刀,大杀四方。
  “不要动。”惠如看他伸出了手,“将军从来不让旁人动他的刀。”
  陈海润长叹一声,走到窗前的桌子旁,顿感无聊至极,盼着王明顾早些到来,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替敲打着桌面,从一头向另一头移动,惠如突然又嘱咐他:“别乱动,那是贺公桓捕鸟的机箱,你要是不小心打开了,我们说的话可就广播出去了。”
  陈海润摇了摇头,背着手又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见一棵珊瑚树形状特异,色彩艳丽,盯着看了几眼,忽然转头说道:“不用说,不用说,我知道,我不动,我不动。”
  惠如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傅枕云嗔道:“快老老实实坐下,我们是来干正事的。”
  陈海润坐回座位,垂着头一动不动,傅枕云问惠如:“你跟王明顾约好时间了?”
  “都说好了,再等等吧,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傅枕云点点头,又问:“要不你去陪陪孩子吧,我们在这里等着。”
  “有徐妈看着他,没事的。”
  “哦,那就好。”傅枕云拿眼瞧了瞧林雪飞和陈海润,“我听说……听人家说……对了,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乳名叫作宝娃儿。”
  “我听说宝娃儿前段时间生过一次病是吗?”
  林雪飞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急切地等待她的回答,陈海润也抬起了头,惠如回答道:“不是前段时间,是天生的心脏病。”
  “哦,真可怜,这种病听说很难治的。”
  “是啊,我以为这孩子活不成了,你知道,我丈夫走了,留下这么个孩子,他要是再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那后来……”
  “宝娃的爷爷跟我一样心焦,幸好他在部队里认识不少人,他们把宝娃带到国外治病,居然真的就好了,人家都说是因为我丈夫生前积德,保佑了孩子。可怜他一岁不到,胸口就留下那么长一道疤。”她想起儿子遭的那些罪,泪水夺眶而出。
  傅枕云听她说得如此自然,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不知她是有意伪装还是真的不了解真相,因而继续试探:“他们?你没去吗?”
  “将军不让我去,他说怕我见到孩子受苦心里难受,做母亲的知道儿子在外面受苦自己在家里怎么能安心地待下去呢?我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将军的决定从来都是不容辩驳的。我只说你们都走了我自己一个人不敢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他就派人把我送到了娘家,那些天我真是生不如死。”说着说着,她的泪越流越多,傅枕云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是对不住,咱们不说这个了。”傅枕云给她递了一张面纸,“要不你给王明顾打个电话,我怕他遇上了什么事。”
  傅枕云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她,将军也许会对他提前下手,那边电话无人接听似乎印证了她们的担忧,这下她可着了慌。在焦急中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决定出去找寻他的下落。可是宝娃儿要妈妈搂着睡午觉了,傅枕云他们只好先行离开,他们与王明顾没什么交情,也不知道他可能会去哪些地方,在公司和他的家里找过之后,只好暂时作罢,等待惠如的消息。可是她这边的情形也不乐观,她本来就只有极少的自由时间,不能一直待在外面,要想找到他就更难了。
  惠如的不详之感越来越强烈,王明顾被谋杀的情形在他的眼前越来越清晰,都是她害了他,想到这里又是难过又是自责,心想决不能就此作罢,一条好端端的人命不能就这样没了。
  可是第三天的傍晚王明顾找到了她,当时她正坐在一家热闹的小餐馆里,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在这里吃过饭,选择这样的地方是因为在这里没有人会留意他们。
  “是我对不住你。”王明顾说,“我想来想去还是害怕,想一走了之。”
  惠如心里很气愤,她为他担惊受怕,四处找寻他的下落,不停地胡思乱想,生怕再也见不到他,还差点同将军决裂。他还连累傅枕云等人几日不得安生,白白辜负了他们的助人之心。这些还不算,她那么相信他,在朋友面前说得斩钉截铁,到头来他竟只是因为害怕而没有出现,看来她看错了人。
  “将军他们没有为难你?”她按压着火气问他。
  “没有,他们从来没有找过我,也许……也许因为我躲了起来,他们找不到。”
  惠如起身便走,在他错愕之时就已出了店门,人在气头上走起路来不觉快了许多。他结了账,连忙追出来,跑上去挡在她前面。
  “让开,既然你害怕,我就不勉强你了。”她推了他一把兀自向前走去。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他在后面喊,“我不能走,为了你,我不能走。”
  惠如停下了脚步,王明顾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她用力挣脱了,王明顾说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怎么能叫你一人承担?”
  “这还像句话!”
  “我决定陪你一起去,即便死了也甘心。”
  “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要尽快,我怕又生变数。”
  “就明天,今天已经晚了,就明天吧。”
  “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候又反悔。”
  “没想好我就不会回来找你了。”他说道,“要赶快通知傅枕云他们。”
  “不要麻烦他们了,如果将军不发作,我们自然能活命,如果将军横了心,我怕连他们都要搭进去。”
  他低下头,显出担忧的神色,片刻之后抬头说道:“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对情人为了得到爱情和自由所表现出的勇气让人敬佩,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未有片刻入眠。她背对着宝娃儿,听着他轻微的喘息声,头埋在柔软的枕头中间,双眼透过发丝和窗户紧紧盯着东方。她既害怕又期待,明天会发生什么她不能完全知晓,也许她能走出这院子,也许她会死去,她所能做的就是抗争,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如果回到几天前,她会为认为这样的自己不可理喻,不用说抗争,就连争辩这种事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直到这一粒种子生根发芽她才发觉了它的存在,按照常理推断,这颗种子必定已在她的心底沉埋多年,她不知道源头在何处,也说不清是什么激发了它的成长,只是她必须要走下去,因为在抗争中,她感受到了快乐。
  第二天的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她出门的时候将军只是嘱咐了两句,两个人一起进入宅子的时候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挠。跟上次傅枕云他们来的时候不同,这一次将军邀请他们共进午餐,之后将军决定到院子里转转,贺公桓走在将军的左侧,惠如和王明顾紧跟着他们。
  “这一次怎么就来了一个朋友?”将军问,“上次不是好几个吗?”
  惠如和王明顾四目相对,王明顾的目光躲躲闪闪,似乎仍有些害怕,惠如说道:“这一个是最关键的,一个就够了。”
  “惠如啊,你果真走到这一步了?”将军躺在了树下的摇椅上,院子里没了鸟,蝉就格外多起来,将军躺在这里一定心烦意乱。
  “是啊,爸爸,这个大院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士名走了以后就更讨厌了,我要出去。”
  “你还肯叫我一声爸爸,我很高兴,你是要跟这位先生走吗?”
  “是他,上次就要跟您说的,我们请来那几个朋友是怕您不同意,只是明顾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今天才告诉您。”
  “你这么年轻,在这里肯定熬不住。”将军的眼睛半开半合,这是他平常的状态,“这位先生愿意带惠如走吗?”
  王明顾低下了头,把脸转向背离惠如的一侧,惠如跟他说:“明顾,说出来吧,我想将军能理解的。”
  “有什么话就直说。”站在一旁的贺公桓气得眼睛都绿了。
  “惠如,我……”他欲言又止,惠如很耐心,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说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快说。”贺公桓大声喝道。
  “惠如,我不能带你走了。”他说出这句话,惠如脸上的表情由期待变为茫然,不解、失望、怨恨、悲伤接踵而至,在她的心里交织打结。
  她以为昨天晚上他欺骗了她,其实不是的,他的确曾经打算与她共进退。当时傅枕云给他们出了那个主意,事后他思来想去不敢坦诚,虽舍不得惠如但事情似乎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他们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在将军面前说出那样的话生死难知,他收拾好行李,坐轮渡东去。可是一路上他心绪不宁,愁思万千,他曾经和惠如誓同生死,并且那天他已亲口允诺,就这样走掉实在辜负佳人,有失气概。他刚到那边便又启程回来,决定与惠如一起争取他们的幸福。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他们分开之后,在惠如静悄悄等着东方日升的时候,贺公桓派的人冲到了王明顾的家中。他们用机枪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扫射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他们叫他不用担心,破坏一间房子简单得很,但他们不会杀人,这是法制的时代,即便他不离开惠如将军也不会痛下杀手,只是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这是他经历的最痛苦的夜晚,他曾经以为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丰富的财产和光明的未来,但是下这决心的时候他一无所有。他也曾发誓为了自己钟爱的女人可以牺牲生命,但立这誓言的时候他并不认为危难会真的降临。这一夜他看清了自己的面目,他不想做一个无所畏惧的英雄,但他多么希望能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挺起胸脯,让她欣慰,叫她感动。他的良心一直在责备他的思想,为自己的市侩和懦弱感到羞愧,但他无力悔改,所有关于爱的想法和行为都是冲动,转瞬即逝,而生活是靠理智支撑的。一笔数额不小的存款,一个前途光明的高位,一段艰辛又甜蜜的爱情,一颗热切的坚韧的女人的心,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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