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寻石三十梦》（12）

上回说到马玉金连夜挖山寻母，自缢身死于崖上，这事泉洞里的金环儿是知道的。原来金环儿夜里独守寒床，思念离去的妻子，不知她到西海龙宫吉凶如何，于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正苦闷处，忽然听得叮当之声，他透过月光往外一看，见是马玉金挖山。他心想，这姑娘太可怜了，也不知怎样助她才好。想着想着竟然入睡。在梦中他看见有一女子跪在月下拜天言道：“苍天啊，既生我何不救我！”金环听得此话，很是伤感，于是醒了。心想，此时已是三更，不知姑娘挖山如何了，于是睁眼一看，只见马玉金正在上吊。金环一急，连衣服也没有穿好就化道金光来救玉金，可是晚了，玉金已是断了气了。金环暗自伤心不已，为了纪念如此悲壮之事，欲让后人共鉴此事，不想变动现场，时间一久竟化石了。
却说那个假的马玉金被龙王带到西海龙宫。那天晚上龙王对皇后及皇子说，已收拾三太子回来了，并收得一妃子马玉金，叫大摆筵席，让文武官军一齐饮酒庆贺。酒后，龙王叫人打开牢笼取出“马玉金”。龙王道：“妞儿，如今你已无家可归，可陪孤王于龙宫享受荣华富贵如何？”“马玉金”装作害羞不语。龙王又说：“但凡天上人间地下海中，女子者都以能为王妃为幸运。做王妃是相当富贵的了，仅次于皇后，你大概不明白吧！你本是罪人，是本王慈悲为怀收留于你，不杀已是大恩，更升你为妃，此恩莫大。你不图报效本王，难道不识抬举！”“马玉金”只是低着头、红着脸，眼圈儿有点泪光在闪动。龟军师为了讨好龙王，只怕龙王扫兴，更怕龙王发怒又闹出什么事端来麻烦，于是走出班中，对“马玉金”温和的说：“姑娘，龙王爷爷倒是一番美意，你要知道他的苦衷，也要知恩图报啊！你父亲犯下忤逆重罪，经玉帝发旨而捉拿；你三兄弟违抗王命自取杀身之祸。另外你兄弟三个自与龙王斗战，古往今来，斗战之事，其生死是不算数的，何况你兄弟敢冒天威，侮辱龙王，此是弥天大罪，罪有应得。你是明白人，就不应计较了。你当快听王话，扶君王入寝如何？”“马玉金”见这帮东西啰里啰唆，开始讨厌，于是说：“若要我为妃子，我父亲便是王亲国戚，纵然有罪也该免了。”龙王张口结舌：“这……”龟军师见龙王语塞为难，便又出来解围：“你先答应，为王之妃，过几天之后，验证你的真心，然后再赦你父亲之罪如何？”“马玉金”道：“你们先赦我父亲之罪，我要看你们是否真的饶了他，果然赦了我父亲之罪，我才答应。”龙王急于成就，于是在金殿上宣布太子无罪。军师出班说：“大王不可！不能为了妃子而废国家法律，太子是有罪的，怎么一下子就无罪了呢？我看马姑娘会同意做王妃的，不必去赦三太子之罪。”龙王这时方才醒悟，硬了硬心肠大叫道：“我岂能为一妃子而废国法呢？我只不过是试一试，看殿中有无忠臣而已，于此看来，龟军师却是我的忠臣了。”龟军师听得此话，好不得意。“马玉金”见此事弄僵了，不达目的，于是说：“王若要我为妃，只要免我父亲死罪即可！”龙王不语，还是龟军师成全此事，出班奏道：“我王，此事可也，此乃两全其美的事，何而不应？”龙王一听正中下怀，真正从心里佩服和感激龟军师，于是应道：“你既然愿为我妃，我当赦免你父死罪，但活罪难免，且把他打入天牢，囚着以后再作区处。”“马玉金”见机可行，于是应允为妃，手携龙王，同入内室。
是夜，龙王要行乐了。“马玉金”心生一计，叫龙王先卧床中，然后故意问道：“你龙宫解手之处于何？”龙王道：“在水晶宫外往右拐便是！你可要小心，速去速回。”原来水晶宫外到处都是珠光灿烂的各种形状的楼阁轩榭亭台，只要走上几步就有屋子了，故龙王不叫侍从陪着爱妃行走。却说“马玉金”心中暗喜道：“龙王啊龙王！你中了我的计了。”于是急急跑出水晶宫，可是刚刚踏出门槛便倒地不动了。龙王在内宫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已过了几刻辰光还是不见妃子回来。于是怀疑妃子跑了。这才四更天，他就命令击响朝鼓，鸣动朝钟，文武百官闻得鼓钟之声，知是龙宫出事，都急忙披衣执带上朝。龙王登殿，文左武右，排列整齐。龙王传旨：“文武百官听着，今夜新妃马氏以解手为名，出宫逃了，各官命令部下，连夜追捕！不得有误！”文武百官肃然无声，知道大事不好，又要半夜兴师动众了。其中有暗自叫苦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还有想要立功的，各怀心事，种种不一。不过龙王下令谁敢不依，都只得高声应道：“是！”这时，各官纷纷正要出去领兵点将，右班中却又闪出龟军师，他高呼：“且慢！”百官见军师有话，都肃立洗耳。龟军师道：“万岁大王，我想不必兴师动众，只叫几个差人于宫前宫后寻找，必寻得见马妃！”龙王道：“难道军师知道马妃下落不成？”军师道：“我忘记提醒大王陛下，马氏妃子乃是人间凡女，肉体之人。岂能于水中生活乎。我等龙宫乃是用避水法，宫内无水，可活凡人。然而宫外尽是海水，我们海中之族自然不怕，马妃确是寸步难行的！当初带她入海也是用的逼水法，水不能近她，故其活也。”龙王不待军师说完就明白了，于是传旨：“百官听令，朕收回前旨。”于是叫几个兵将于水晶宫后门搜寻，果然在后门门槛旁边，发现了妃子的尸体。兵将传知龙王，龙王叫抬来观看，果是马妃。龙王又悲又悔，长叹不已，龙王当即宣布散朝。百官散去之后，龙王不胜伤感，自言自语道：“我的妃啊！是朕害了你了，你好苦啊！”龙目中不免落下几滴泪水来。龙王亲自摸了摸马妃的脸，然后吩咐抬往太平宫安放。
不表龙王怏怏，扫兴而回内宫。却说马妃被抬到太平宫放着，那儿是龙王家属的坟所。那里有许多白骨装于玛瑙皿内，也有不化的龙尸。马妃在那里静卧了一夜加一天之后，再也不见动静，于是从各个玛瑙皿里捡些白骨凑成一堆，放在原来停放自己尸体的地方。在第二天夜里，她化道银光，冲破西海海面，向东飞回端屯来了。
先按下银环回家之事不表，却说龙王在宫里闷了三天，又想起马妃，心中闷闷不乐，于是叫了几个兵将，捧了好多香烛钱纸，叫去太平宫奠祭一番，龙王也随之而去。众兵将先到了太平宫，都大为惊讶，急来报告龙王：“大王！这马姑娘化得真快啊！亡故才四天就只有一堆白骨了。”龙王过去细看，果然如此。他看着白骨动了悲心，又要落泪，对众兵将说：“人间之尸，乃肉体凡胎之物，所以不耐久放，化之速矣。”众兵将点头称是。他们燃起香火，烧了钱纸，随驾返回水晶宫不提。
再说银环瞒天过海，离了龙宫回到家中，金环好不欢喜。银环把如何脱身之事对他演说了一番，夫妻自然是同笑开怀。于是各自叙述了些别后事情，略饮杯茶之后，金环儿便将化为穿山甲导水救百姓、马玉金寻母挖山、自缢身死于山门崖上的事，详细说了一遍，银环儿闻之不胜伤感。金银二环，一同遥望南山中的马氏二夫人，直向他们招手示意，表示无限的悲伤与哀痛。银环对金环说：“想不到太子好端端一家，如今支离破碎。失去了龙太子，那南山我们是再也进去不得了，如今再也不能与马氏二夫人说话，彼此变成可望而不可即的镜中影了。银环又说：“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到了二位夫人在山中老得走不动的时候，有谁给她们烧茶煮饭呢，这岂不饿死，悲乎！”说到这，金银二环也自悲然泪下。
不表银环儿悲伤，再表龙王三太子自从被捉那天起，就知万事皆已休矣，自知性命朝不保夕，早晚必然死去。他也自知有罪，心想要杀自己的并非别人，而是自己的生身父王，这也不可抱怨谁了，只恨自己命运不好，父王竟然如此寡情，并自责本身不应忤逆父王。他悔恨交加、悲愁交集，竟似痴呆一般。他不知道父王中听了谁的话，把自己的死罪免了，锁在天牢之中，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孩儿们之事更不可想了，料定是尽皆灭绝无疑。他想，如今二夫人锁在南山之中，万里遥遥，进出无路，行走无门，乃是埋而未死之人也。夫人心中痛苦自不必说，到了晚年无人照料，更是惨也。如今三个孩子已死于非命，无人掩埋残骨，实在可怜，唯女儿随父王入宫，想父王的行为，必是不认孙女认为妃，可恨！可恨！十六岁的少女遭此毒手，可悲！可悲啊！他不知道女儿如今身在何处，是生还是死。心想，若是死了那倒也干净，免得活受罪，他想到这，不禁泪如泉涌、满襟皆湿。太子坐在牢中，每日只是以绳索为伴，与铁链为友，不见日月星辰，不知春夏秋冬，糊糊涂涂熬过日子。他已经死了心，不再有任何打算，任其时光流逝，任其泪水流干，只希望早些了此残生。
却说事过一月，龙王修表上奏玉帝，奏明已将逆子捕回，铲除了他的妻子儿女，只是太子乃龙王本身所生，不忍杀死，央求玉帝免其死罪。玉帝起初有怒，要怪龙王出尔反尔。当初要求杀三太子的是你西海龙王，而今央求不杀三太子的也是你西海龙王，难道我玉帝是可以逗着玩的吗？难道我玉帝的旨意是儿戏之言吗？正想罪怪龙王，还是太白金星出班奏道：“龙王不忍杀子也是出于伦理之情，由他自便吧！”玉帝准奏。龙王这才放心返回西海。龙王虽不忍心杀死三太子，但也不敢放他出来。因为怕三太子报复，龙王杀了太子家四条人命，太子岂能善罢甘休，若放他出来，谁知道又闹出什么乱子来呢？于是龙王永囚太子，从此海宇平静，人间安宁，直过了五十多年一直无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