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寻石三十梦》（11）

上回说到赵雷王火烧雷岩之后，以为老二已经被烧死了，其实是赵雷王中了老二的计了。当时，老二剥光衣服捆作一团向赵雷王掷去，雷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他只怕吃亏，来不及细看是什么东西就将其雷劈电烧了。老二在掷衣服的同时立刻往洞内深处躲藏，雷劈电烧的只是他的衣物，并不曾伤他一分半毫。从此老二深藏洞中不出，饿了就吃洞中清泉内的鱼虾。每年腊月二十三日，灶王爷上天言事之时，他才偷偷的爬出洞口，看一看天地人间的景色，只有几刻辰光的自在，然后又急忙躲入洞中去了。
再说龙王送走了赵雷王，归座后叫提老三上来审讯。老三被牛头马面押上前来，跪在龙王脚下。龙王骂道：“三畜牲，你看到你两个兄长的下场没有？你不怕死吗？怕死就快说出你娘的下落来，我饶你不死！如若不说，同样下场！”老三心中有数，对龙王说：
“龙爷爷，我说我说！”
龙王息了烧胸怒火，大声说：“好！快讲！”
老三道：“龙爷爷，我有一个要求。”
“说吧，别拖延！别磨蹭！也别想耍什么花招！如不老实，只有
死路一条！”
“我要求您还给我白山羊。”
“这容易，你等着。”龙王答应后，扭头向旁边的武士们传令：“牵那白山羊给他去！看他又要怎么样！”
马面勤快，马上牵了白山羊送了过来。老三又说：“既让我说，请解我绑！”龙王又叫人解了绑。老三笑了笑说：“龙爷爷！我娘在天上、在地下、在人间这三个地方，只是这时候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您要寻她就自个儿判断吧。”龙王“啊”的一声变了脸色：“岂有此理!快给我拿下！”老三一听要拿他，纵身跳上白山羊，随手抓起地上的麻绳，三叠四叠理了一理，麻绳成了一束，自号“软绳棍”。他催动白羊，半云半雾升离地面三丈，向龙王劈头盖脑打来。龙王起初认为老三要逃，又谅他逃不掉，不料老三竟然如此勇敢，竟来打他。说时迟那时快：“卜”的一声，龙王头顶已挨了一下，龙王疼得大呼：“救驾，救驾！”牛头马面闻之，立即舞动各自兵器夹攻老三。老三拼命了，力气又大：“哇呀呀！”连连怒吼，在山前与二鬼大战起来。真个是绳来叉去，斗了十几回合。老三的“软绳棍”厉害得很，呼呼的乱划，什么人也休得近身。牛头照准老三胸口就是一叉，想不到叉还未到早被老三的绳棍拨飞了，牛头两手空空只得退下。马面见状，愤怒极了，二话不说：“嗖”的一声，蹿上去又是一叉，老三脚踢羊肚，纵身躲过，马面扑了个空。马面正想回身反击，老三手疾眼快：“呼”的一声，将绳棍划来，又将马面的钢叉拽飞了。马面失了兵器，也只能退下阵来。龙王见状，大骂二鬼：“饭桶啊饭桶！如此脓包，却在地府枉称干将！”牛头马面又羞又愧，在龙王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他们正要重新上阵，挽回败局，龙王冷笑道：“不用你们了，看孤家的本领！”龙王吼叫着，奔上前去拉下马面牛头，自己腾空上去，摇身一变，复现原形，那是一条金色九爪大龙，张牙舞爪直向老三扑去。老三不慌不忙，他很快地抖开绳索，打了一个活结，并在空中转了几转。这老龙王也傻，见老三转着绳索套套，却没料到是要套他的老龙头哩，不曾防备，却只顾迎面冲来，老三顺手将绳索套套向龙王抛去，不偏不倚，正好套住龙头，然后用力一拉，把龙王的脖子给套得结结实实的，龙王的喉管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老龙王想不到竟吃如此大亏，恼羞成怒，呼风唤雨、翻云播雾，弄得天昏地暗。老三也是不怕，他牵着龙王在半空中来往乱转，像放风筝一般。龙王此时因说不了话，下不得令。众兵皆不敢妄动，只怕过后龙王见怪。牛头马面眼见得龙王快撑不住了，才擅自腾上云头，把那绳索砍断，龙王才得救回座。龙王因好长时间不能呼吸，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了。他勉强说得一声：“全军一齐放箭！射死他！”于是万箭齐发，乱如飞蝗。老三复又把绳束为软棍，对着射来的箭飞快地划着圈儿，拨掉了无数支箭。老三自知寡不敌众，一边拨箭一边向山上退却。此时上万水兵一齐呐喊放箭，老三骑着白羊，后退到了半山腰时，右臂中了一箭，他的右手已划不动软棍了，于是改换左手划箭，左手不比右手有力，划得不快，左臂又中了一箭，由于双臂中箭，无法挥动双手了，他的心窝连中三箭，跌下羊背，落在半山腰中，滚到小岩洞下，已是动弹不得，顷刻没了呼吸。白羊转过头来，站在老三尸体旁边，不肯离去。白羊以为主人未死，只是守候在旁不肯移步。后人有诗赞曰：
可怜三弟小英雄，
孤身力战西海龙。
凶兵万箭何所惧，
软棍一根响如风。
身单已失左右手，
力薄更遭箭穿胸。
白羊守尸不移动，
多少春夏与秋冬。
由于白羊忠于主人，立守老三尸边寸步不移，一直到老三尸体化石，白羊也就跟着化石了。所以如今这个岩洞就叫“白羊岩”，岩下有一白石立着，远远望去，酷似白羊。传说是当年的白羊化石而成的。白羊石旁有一堆石头，传说是当年老三的遗骨化石。
再说老龙王坐了好久才恢复了元气，问道：“那兔崽子呢？”众兵齐报：“已被射死在山中了。”老龙王传令带那小马姑娘上来。马玉金见三兄弟已遭残害了，哭啼不止。龙王见此女已长成人，貌赛天仙、美丽绝顶，心中又打了鬼主意，于是改变口气问：“小姑娘你肯招认吗？”姑娘只知哭泣，言语不得。龙王无奈，只得传令将马玉金锁入笼中，并命一龟兵守着，然后吩咐道：“今夜且在此地驻扎，休整一夜，明日早上押三太子起驾还宫，朕要将这逆子问罪处斩！”众人自去执行不提。
却说那龟兵是一个老成执重的兵，是多年修炼而从不显露头角的老龟，龙王爷从不察觉和审明他的来历，多年来一直用他看守牢门。除见他忠于职守外，别无发现有何本领。那老龟兵颇通人情，眼看着一个年方二八的美丽姑娘被锁牢笼，早有慈悲之心。老龟一心要救姑娘出去，他知道龙王的本性，这样美的姑娘一旦到了龙宫，就免不了老龙的糟蹋，那真是可惜了。老龟心想，马氏一家已尽遭杀害，那是救不了的，而今的这个小姑娘，要救她是力所能及的。是夜，龟兵打开玉金的牢笼，玉金吓了一跳，娇声怒问：“你要干什么！？”老龟应道：“姑娘，我要救你出去，你别出声也别害怕啊！”龟兵拉出姑娘，叫她快从后门逃走。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众军兵及老龙王早就睡的不省人事了。马玉金逃出营门的事，除了老龟谁也不晓得。马玉金一离营门就没命地朝山脚边奔走，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山洞，于是钻入洞中躲了起来。
再说老龟兵放走了马玉金后，自知罪责难逃，正默默坐在牢笼旁边苦思无计。它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开脱罪责呢？龟兵急得满头大汗。
却说自从龙王上次捉住了三太子、抽了马腾空的筋、雷打火烧马腾云、箭杀马腾雾，这一切情况都被藏在刁庙山泉洞里的金银二环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只是怕龙王势大兵多，不敢声张暴露，更不敢出面相争。今晚老龟放走马玉金的事，他们也全知道了。金银二环自思是太子一家的近邻，怎能见死不救呢。于是他们决定协助龟兵拯救马玉金。银环对金环说：“夫君，你自在家中，不要声张，我去救那马姑娘。”金环要求同去，银环道：“不必了，我自有办法。”那银环从泉洞飞出，化道银光便到龟兵跟前道：“龟将军不要惊慌，也不必生愁，我乃水军中的女性鱼卒，今见将军舍己救人，其恩德无量，妾身略知变化，如今我愿变为马玉金模样，你将我锁入牢笼，日后我自有脱身之计，龟将军只管放心照办即可。”龟将军非常感激鱼卒，立即跪地磕头，连声道：“多谢多谢！承蒙姐姐救命之恩！”银环道：“不必客气！”龟军道：“如此一来，十全十美，一来可以救马玉金一命，又不使龙王怀疑；二来老朽我也无罪，性命可保了。”银环安慰道：“您老放心好了，快把我锁住吧。”于是，银环摇身一变，变得与马玉金一般无二，龟军把她锁进牢笼，并把牢门锁好了，依然坐在牢门边，若无其事一般，一动不动。
却说天亮了，龙王命令众兵拉着三太子的牢笼在前，马玉金姑娘的牢笼在后，浩浩荡荡，起驾还宫去了。当路过马玉金躲藏的地方时，在洞里的真马玉金，瑟瑟发抖，心里想，怎么老龙王不见了我，也不大吵大闹呢？那恩人老龟兵又如何了呢？说不定现在老龟兵正替自己坐那牢笼呢。正想到此，囚笼车就到了，玉金窥视着笼中满脸愁容的父亲，心伤极了，她止不住的眼泪，竟如流泉一般，湿透了她的胸襟。正是：桃花逢雨湿更红，乳燕离巢声更哀。她不敢哭，只是簌簌泪下。走过一阵兵卒之后，又见第二辆囚笼车过来，她觉得奇怪了，她以为是自己哭花了眼睛，便用手揉了揉眼再仔细看去，只见牢笼中端坐着一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姑娘，笼旁随行的是老龟兵，她明白了，一定是有恩人相救的缘故。
不表龙王还宫，却说龙王走后，马玉金看看四周无人，大胆地走出小山洞，坐在洞顶的巨石上发愁。正在这时，从西山的泉洞里，忽然金光一闪，钻出一个大怪物来。马玉金定睛观看，这个怪物似鱼非鱼，满身鳞甲、四足短小、有棺材之大、三丈之长，徐徐爬下山来。玉金以为又是什么妖怪作孽，复急忙躲入小山洞中。玉金静静看着那怪物的动静，只怕又有什么祸端来临。玉金哪里晓得，那怪物是金环儿所变，他要救老百姓而化的穿山甲。这只大穿山甲沉下水去，发现通地洞的洞口都被禾秆杂草堵死了。于是左一下、右一下，把洞口给疏通了。那半村的浊水，轰隆隆直打漩涡，往地下流下去了。顷刻，端屯水消涝除，金环儿复化道金光，自回泉洞而去。
却说那轰轰隆隆的水响，震醒了睡在屋顶的许多百姓，他们都互相叫醒，准备走下屋去，老百姓呼儿呼女、叫兄喊父、扶老携幼自从屋顶下来，寻些东西来煮吃。他们一个个始得正常生活，此话不表。
再说马玉金夜里出来，走到南山半腰处，寻见了三弟马腾雾的尸体，她抱尸痛哭一番，又拉住白羊大哭一阵，哭着哭着白羊与三弟的尸体竟然化为石头了。马玉金又哭了一阵，真个是：
一家尽被龙王害，
余下孤女自悲哀。
哭到白羊身化石，
至今无语万千载。
再说金环儿回到洞中，刚歇歇却听到南山上有哭泣之声，睁眼一瞧，啊！原来是马玉金。金环儿立即化道金光而去，眨眼之间来到了玉金身边，他化作种地村夫模样，扶起姑娘。玉金吓了一跳，止住哭声惊问：“你要干吗？”耕夫说：“你别哭了，快回去吧！你可用我这柄锄头挖开山门，寻找你的母亲去吧。”说话之间，耕夫已变成一个中年男子，遍体金光。玉金惊讶，问道：“你是何人？”金环道：“我便是你父亲常对你们说的‘金伯伯’。”玉金一听，扑到“金伯伯”怀里大哭一场，诉说近日之事。金环说：“孩子，别哭了，这一切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本想相救于你们家，但自量没有本领，又没有宝贝兵器。龙王多宝，又是强兵千万、勇将百员，龙王本身又是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之辈，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他兵多势大、还有玉帝撑腰，谁敢动得他呢？另外我家也是与龙王有冤的，所以不敢出头，恐遭自惹其祸。现在你伯娘已替你身入西海龙宫，以见机行事。你两位母亲都哭成泪人一般，终日昏昏沉沉，现正昏于床中呢。我是没有办法将你送进山内去的，也无法从山中救出你母亲的，这些事都是你父亲才能干得了，我们都做不到的。如今你父亲被困西海，你只能自谋生路了。本想收留你在我洞中住下，但是不行啊，因为我住的泉洞，洞口很狭小，我平时进出洞口，必须化成一条小鱼儿才行。以前我去你家时是你父亲作法，偷开山门一个小缝儿，我才能进去。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我也进不得你的家了。万般无奈啊！”说到这，金环儿也自流泪，玉金更是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金环儿说：“如今你可在你这洞中暂住一些日子，待你伯母回来之后再作商议。”玉金点头称是，自回小山洞住下。金环复化为一道金光，往庙山泉洞去了。
却说当天夜里，玉金想到这几天来的惨景，想到父母兄弟的不幸，想到自己从未受到这样的苦，想着想着，一阵心酸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哭声显得特别的凄凉。惨白的月光照在嶙峋的怪石上，孤单的小树，落影于苍苔之上，几处虫鸣啾啾，无限怨恨，无边愁绪；数声夜鸟哀歌，一夜悲伤，一宿难眠。玉金哭累了，昏昏睡去，不时又恶梦相扰而醒来，她忽然想到，何不挖山寻母呢！？于是，她走到白羊岩下，拾起耕夫锄头，判断山门之所在，连夜挖山不止。说也奇怪，玉金从不干活，身体十分娇弱，今夜却有了劲儿，她挖了几个时辰，竟然挖中了一块大岩石。叮叮咚咚的锄头声，震动山中之屋，两位母亲看见女儿挖山，万分感触，只是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却又是无可奈何的。玉金挖了一阵、哭了一阵，最后也挖不动了。原来锄头碰到了岩石之后，她发现四处都是岩石，更无半处有泥可挖的地方了，她才知道前功尽弃。她又气又恨、悲愁交加，心一横，把锄头一丢，不再挖了。她绝望的抬起头，对苍天说：“苍天啊苍天！既生我，为何不怜我、不救我，我不活了！”说完拔条青藤挂于山崖上，自缢身死。在山内的马尚英与马雪梅二夫人，看到如此惨景，也都昏了过去。待二位夫人醒来时，已是满村红日，女儿马玉金的尸体已经化为一堵石头，紧贴于山门的石壁上了。她们心中伤痛非常，几乎要死过去。如今，南山前面有一堵石崖，崖中有一个门口模样的岩洞，洞很浅，传说是当年马玉金挖出的。洞里的石壁上，有一块挂着的石头，酷似一个吊着的人，传说那是马玉金自尽的尸体的化石。那岩就是“玉金岩”，岩中的悬石叫“玉金”，于今仍是可见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