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榻前镜映出真假情

　　有时世上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奇怪得解释不清。自从服了那两小伙子的“祖传药丸”之后，直到八五年的茶季过后，眼看就要过端午了，一年多的时间，善水的病一次也没发过，这让翠莹从心底感到无比的快慰。
　　这天下雨，一家人围在桌子边，边吃午饭边聊着。想到善水当时说自己肯定上当受骗的话，一惯不服输的翠莹对善水得意地说道：“你总说我上了那两年轻人的当，哈哈，事实胜于雄辩哦。”
　　善水笑了笑未置可否。正在夫妻两高兴的时候，小妹翠芸急匆匆地走进屋来：“二姐，二姐夫。”只开口叫了两人，声音就哽咽了起来。
　　“小妹怎么啦？下雨天也赶来这里，你没上班？休假啊？”翠莹站起身赶忙问道。
　　善水从搭毛巾的杆子上拿下一条毛巾递给翠芸。
　　“妈……妈她得了癌症！”翠芸哭出了声音。
　　“翠芸，你胡说什么呢？前一阵子来我这里不是好好的吗？“
　　“就是从你这回去后，她就老是感觉下身不舒服，还发低烧，我们还以为是到你这里受凉了，老是不见好转，结果到医院检查，说是宫颈癌。”
　　“天啦！这怎么可能！”翠莹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差点坐歪了摔倒，善水眼疾手快，扶住了椅子。
　　这消息犹如一记闷雷，将翠莹击打得不知所措，整个人仿佛从云端一下子摔跌倒到无底的深渊。父亲刚刚平反，并且有了退休工资，日子刚刚好点，母亲却得了不治之症。翠莹的泪水止不住汩汩地流淌起来，姐妹两越哭越伤心。
　　“你两个别忙着哭，要赶紧带她去外地治疗才是。”善水在一边提醒到。
　　“爸爸也是这么说，让我跟二姐先说一声，然后我们姐妹几个轮流去医院伺候她。”
　　“你们都在上班，还要请假。这样，我马上跟你一道回去，我先陪妈妈去看病，这病耽误不得。”
　　翠莹抬腿就要走，善水喊住了她：“你这一去不是一天两天，你也该带两件换洗衣服才是。”
　　“唉，心里一急就忘了。”
　　“我给你拿衣服去。”
　　翠莹又转身搂着两个孩子：“你们俩在家要乖一点，听爸爸的话，妈妈出去很快就回来。”
　　“妈妈，你要到哪里去呀？我们不让你走。”
　　“听话，妈妈很快会回来的。”
　　翠莹、翠芸姊妹两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到c城。大姐和大妹也在这里，父亲周建言仿佛苍老了许多，翠莹心里一阵难受，喊了一声爸爸之后，就来到母亲的榻前：“我明天就带你去看病，你放心，这病能治好，你不用担心的。”
　　李妍点点头，强装笑颜：“没事！我知道。瞧我这一病，把你们姊妹几个都连累了。你来了，两个孩子那么小，善水是生产队长，要忙生产，又要做家务，还要养猪种地，他怎么忙得过来呀？”
　　“没事的，你就安心养病。”
　　“翠莹，出来一下。”娘两正谈心，大姐翠雅喊翠莹出来。
　　“是这样的，妈这病不能耽搁，明天就送她去合肥看病，转院手续都办好了。翠莹，你知道，我们四个女姊妹，除了你，我们休息都要请假，按道理，我是大姐，我应该先陪妈妈去合肥，但上班不是说请假就能请动假的。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呢先带妈去合肥，我们几个先后再请假，轮流去合肥替换你，你先伺候一个月，接下来我们三个轮流伺候，你看行不？”
　　“行，听大姐的安排！我估计你们就不好请假，所以我将换洗衣服都带来了，就准备先带妈去看病呢！”翠莹丝毫没有犹豫。
　　第二天上午，翠莹带着母亲于当天上午到达到了合肥。
　　在合肥伺候母亲的辛苦自不必说，可在病榻上的李妍却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来合肥已经快两个月了，翠莹一直在这里伺候自己，丢下两个五六岁的孩子，也该回去看看了，可是其他三个女儿和两个儿子都不见一个前来替换一下翠莹，难道她们真的请不动假？唉！怪只怪自己拖累了她们，让她们受累，让她们为难。就跟翠莹提出：“我办出院手续回家吧，我想回去！”
　　“那怎么行？你的病治疗刚见起色，这个时候我们千万不能半途而废的。”翠莹回道。李艳也就作罢。
　　翠莹何尝不想回去看看？奈何大姐和两个妹妹说好的一个月后就来替换自己，可她们一个都不见人影。既来之则安之吧，给母亲治病是头等大事，母亲辛苦一辈子，能在跟前多多尽孝，也是自己回报母亲的心愿，虽然辛苦一点，但比起母亲为子女们所做的，简直就不值一提。
　　又过去了一个月，已经过了八月中秋节，住院三个多月了，其他三个姐妹没有一个来合肥替换翠莹，李妍心疼翠莹，闹着要回家：“再不出院，我连药也不吃了。”翠莹一边哄着母亲，一边一如既往精心照顾着李妍，并没把母亲的话当真。
　　可是第二天，李妍真的不吃药，也拒绝护士给她打针，医生没办法，便同意出院，开了很多药出院了。
　　虽然不住院了，但病中的母亲还是需要人照应的。回家之后谁能照顾母亲？翠莹想到老父亲跟二哥进平住在一起，二哥二嫂都上班，父亲岁数大了，显然照顾不了母亲，放大哥家，不说大嫂答不答应，就大嫂那人品，翠莹还真的放心不下，姐妹们又都上班，住院期间，说好了轮换的，都没能去医院，这回来了，要她们长期轮流伺候更加不现实，看样子她们没有一个能抽出时间伺候母亲，于是翠莹将母亲带回了自己家里。
　　见翠莹将岳母带回家里，善水二话没说，自动担负起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每天早起，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洗脸水、牙膏挤好送到岳母眼前，待岳母洗漱完毕，立刻又将鸡蛋花冲好，早点弄好递到岳母手里，然后再出去干活。晚上回来将洗脚水端到岳母跟前……每天如此，不厌其烦。李妍的内心很是感动。心说，人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个女婿顶得上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还不止，因为亲儿子也就来探望几回。
　　李妍八五年八月中秋后来的翠莹家，不觉在善水家迎来第二个端午节。端午过后的五月二十五也是善水的生日，这天，李妍悄悄塞给善水四十元钱，以示对善水生日的祝贺，更主要的是表示一下自己感激的心意。善水坚决不要：“妈你留着自己用，我们年纪轻轻，都是能干事的时候，哪能要你的钱？”
　　“要你拿着你就拿着。”
　　见李妍发火了，翠莹说道：“他伺候你是应该的，给钱反而把他当外人了。”
　　李艳道：“你知不知道？一顺为孝。要说应该的，亲生的子女有几个能像他这样？”
　　“妈，他们都忙，没空……”翠莹分辨着。
　　正在李妍跟善水翠莹为四十元钱推推拉拉的时候，二哥进平来了，一看善水手里的四十元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但什么也没说，从翠莹家出来后就去了大哥家。
　　第二天早上，大哥大嫂两人都来到翠莹的家。
　　肖杜婵干咳一声蹭到李妍床边：“妈，您老人家可要看破一点，都病成这样了不要舍不得吃，把钱攒到乱塞，到时钱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哟。”
　　周进年接着说：“肖杜婵说的是，你该吃吃，该喝喝，别舍不得。”
　　李妍虽然在病中，可脑子不糊涂，她听出儿子和肖杜婵话里的意思。她立刻明白了，这是昨天给善水钱的时候，进平看见了虽然没说话，但这事已然被进平传到进年这里来了，进年来这里讨说法了，想到这里，李妍心里很是不快。
　　“我现在想吃也吃不下了，看病都是你爸爸的退休工资。在你妹妹翠莹这里，吃喝都是他们的你们知道吗？你们只看见我昨天给了善水四十元，慢说他是过生日我借此表示一下心意，就不是过生日，我给他四十元也轮不到你们来讲，你虽然在对面，你看见善水一年多来是怎么样照顾我的吗？你们能做到吗？我在合肥生死未卜，你们去看过我吗？”
　　“妈，他们忙，你就别说了，你就歇歇吧！”翠莹见李妍越说越激动，试图阻止母亲说下去，以免闹出不愉快来，因为大嫂肖杜婵可不是省事的角。
　　“他们忙？他们再忙都没有你们忙。你在合肥照顾我三个多月，你两个连胎的孩子还这么小，善水一个男人在家要带两个孩子，还要喂猪喂鸡做家务，还要出去挣工分，多不容易。”
　　李妍又转过头对着进年道：“从合肥住院回来了，也就他们两床头床尾地伺候我，你们不来，他俩一点怨言也没有，还总说你们忙。我这一病，我算是看出来了，孝心不孝心，我心里一本账。算了，不说了。“
　　周进年愣了一下说道：”妈你身体不好，不管哪个伺候你，下人们伺候你不都是应该的嘛？我们也没说什么……”
　　“你还想说什么？下人伺候是应该的，可是你做大哥的做得又怎么样呢？你没说什么？你想说什么我还不清楚？……”
　　“好好好，我们不说了，可是不说不代表事实不存在，你想把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管不着……”周进年显得很委屈的样子打断了母亲的话头。
　　“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妈还在生病，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们还知道你最孝顺，你大哥和我们都是蠢子蠢女……”大嫂一旁接过翠莹的话头，一脸讥讽的冷笑。
　　“我没这么说，我总说你们忙……”翠莹辩解着。
　　“是吗？那我们还得感谢你咯……”大嫂阴阳怪气地说道。
　　“滚！你们俩给我滚！”李妍在床上拼尽力气歇斯底里地喊道。
　　进年夫妻两悻悻离开李妍的床边，走出翠莹的家。
　　“妈你别跟他们生气，你还病着呢！”
　　“惯子不孝，惯子不孝哦，我前世都做了什么孽哟。”李妍有气无力地用手拍打着床帮，一行泪水滑过李妍的脸颊。
　　善水在一边摇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