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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妹妹(上)

作品名称:沧海之曜      作者:千澈      发布时间:2018-03-09 13:46:58      字数:6362

  锲子
  她醒过来了。
  她明亮的蓝眸布满血丝,白皙的脸颊还存着泪痕。
  嘴角噙着冷意:北方的魔种们早就蠢蠢欲动,那种地方,也就“她”这种从小无拘无束的人能够忍受了吧?
  记忆中的“她”永远都是那个在远处遥遥瞻望自己的卑微的妹妹啊。可是她离开她了,而他也已经离开她了!
  她捡起了旁边那个埋在坟土里一夜的蓝色灯笼,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鹅黄色的裙鱼摆。
  她抚着额头,大脑有些痛楚,酒精的强烈刺激愈加深了。昨夜,她好像看见他了。那个从大船上第一个跳下的青年,那个迎着暮霭和喷薄光芒的朝阳、大步走向在暗夜为他们点亮明灯的她的他——那个朝少女伸出了手、闪现着飞扬而自信的身影的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苦笑:不过生命中璀璨的记忆罢。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啊!
  眺望着远方,大海清澈的波浪水天一色向岸边袭卷,声如惊雷。滔天的气势,浩浩荡荡。有几条大胆的小锦鲤在潮上游跃,点缀这白茫茫的一片。海风附和般呼啸地刮着,坟边的杨柳的枝叶竟被高高扬起,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而她倒是没什么关系,依然平静得像一池清泉,不起任何涟漪。微微呼吸着新鲜如斯的空气,闭上眼,倾听着前方浪潮滚滚,似万马奔腾。
  潮,来了。
  海风愈加烈了,吹起她栗色的双马尾;而潮也开始肆无忌惮了,呼啸着扑向岸边的她。这是潮在斥责她,诅咒她的血脉,妄图把这千年的怒怨全部偿还在她身上。可她依然面不改色,纤手持着灯笼,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潮的汹涌,看着他的无礼与放肆。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不在乎这些呢,她在乎的是那些遨游在潮里的锦鲤。那些自由自在的锦鲤,就像她的妹妹一样。
  潮无奈了,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潮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以后,她竟然咳出血来,染红了精美的手帕里那只欲舞九天的凤凰。无瑕的脸惨白无色,这让原本就柔弱的她显得更加柔弱了。这是那些家族长老们从未看到过的。他们看到的,永远都是她故意显现出来的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孤傲的贵女气质。海的新娘总要有海的新娘的样子。
  她在强撑。
  只是为了看潮。
  想着有一天他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从大船上跳下来,牵起她的手。
  她就这样每天都在这里看着潮汐涨了,落了,消失了……正如她的心,伤了,痛了,麻了……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守着他的坟,望着他的海,他的江东,他的吴郡。可是,他死了……
  时光大概是最不可逆的了吧?
  可她是江东魔道名门最后的继承者啊。
  她是深入骨子里的高傲和叛逆。
  她从未有刻想过要顺从这沉重的命运。
  如今,她似乎已再度抓住契机了,去逆转那最不可能的,过往!
  
  甲
  庐江故郡,星分牛斗。仲秋八月,正是暑气渐退的时令,乔木摇摇,花飞曼舞,落叶纷纷,混合着新鲜桂花的自然香味;而庐江又是多树,一时之间,大街、小巷竟满是枯黄。往日和煦的秋风吹在脸上,也有了一丝丝的凉意。从北方逃难的流民们,裹紧根本不保暖的单衣,拖儿带女,低着头央求着路边那些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给口吃的。看着他们的脖子几乎落枕的畸形和干裂僵硬的双手,他们大概从家乡一直乞讨到现在。
  而那些富家少爷,三五成群,连看都不愿意看这些肮脏的东西。他们拿来自家制作精良的弓箭,拉弓、瞄准,射向天空上的飞禽。那是来自起源之地和稷下的候鸟们,他们呈S型飞行,巧妙地躲过一支又一支危险的箭。富家少爷们箭术不精,气急败坏,眼睁睁看着他们飒然离去。他们古灵精怪,只怕单纯的性子早就被稷下的顽劣学童磨练得机灵狡黠了——庐江郡的这些纨绔子弟还奈何不了他们。
  鸟儿们向来是不喜欢这些少爷们的,这会却在这处院子上空成群地低低盘旋着。院子里好像还传来了阵阵琴声。
  少爷们都惊呆了,都想一探究竟,但是谁也不敢放肆。那可是乔家的院子啊!
  有不知轻重的想跃跃欲试,立刻就被同伴赶忙拦下了:“你们是不知道厉害,上回那个孙家大少爷,直接被乔府的下人扔了出来,摔得那叫个惨哟。”同伴细着嗓子喊道,就好像被扔出来的是他一样。周围响起一片附和,纷纷表示赞同。
  终于有位红衣少年听得不耐烦了,不顾左右阻挠,在众人一片惊呼的声音中直接飞身越墙而入。旁边和他同行的白衣少年一急,看了看周围全都是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刚才他散给那些流民钱财时,他们就不满,知道指望不上他们;自己皱了皱眉头,也是轻身紧随翻墙而入。
  留下一众富家少爷们在原地凌乱……
  一院子的桂树,满院的桂花香。红衣少年落地环顾,暗暗咂舌,不愧是江东世家的府邸,不说这琉璃瓦屋顶、金丝楠木阁门和汉白玉台阶,单是内墙那好看的淡黄色,就早已毋庸置疑府邸主人的尊贵。
  这时白衣少年也落地了,低声责怪:“你这么鲁莽干什么?别耽误了此行的大事!”
  红衣少年心情不错,睥睨着他脸上的淤痕,问道:“这就是那个把你摔得鼻青脸肿的府邸?”
  白衣少年急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
  “重点是这些不愿散去的鸟儿啊。”红衣少年接过话茬。
  “你是说……”白衣少年惊愕。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盘旋在乔府上空的群鸟,“百鸟朝凤?”
  “是,凤女,百鸟朝凤,海的新娘。”红衣少年凝重起来,“这些北鸟儿们会被普通的琴声所吸引?我倒是对乔家的这个抚琴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关于大陆那些远古秘史,白衣少年也略有耳闻。那些甚至可以逆转时间、改变时空的远古魔道,白衣少年想想就毛骨悚然。
  “这几天乔府不知有什么人要来,乔府上下都很紧张,就着这个机会,我们正好在府内好好探查一番。”红衣少年很是笃定。
  天空上,那些可爱的鸟儿们展翅高舞,依然不曾离去。

  乙
  有琴轻如火,桂花扑鼻香。
  乔府,右院。
  不同于外面的萧然无骨,这所院内却是雕墙峻宇、纷华靡丽。花梨门下三阶汉白玉石阶初露院主人的身份高贵。秋日的暖阳自南窗和煦斑驳,让人感到十足的柔和惬意。屋内由蜀国珍稀花锦制成的帷幔随风摇曳;五屏风式镜台坐落深处,端庄不媚;台上构造繁复的九子漆奁更是非望族所不能有的;而窗边的那座青石桌台上的古琴,正是府外阵阵琴声的来源。若是能有外人有幸参观,定是要眩晕良久。这里随便一件都是外面连皇亲国戚都眼红不及的家什。乔家这几年虽是因为乱世已呈败相,大不如前。但是作为江东魔道名门,乔家,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但眼前这个正在古琴台抚琴的少女赤足踏板,恬静淡然。
  这里是她的闺房,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她的私属啊。
  少女清新素颜,长长的栗色双蝎发垂过小腿。一袭红衣将纤细不盈握的腰肢轻轻一束,鹅黄色的锦鲤摆至膝盖,明亮的蓝眸随着玉指拨弄着瑶琴而愈加放彩。琴声嘈嘈切切,流转舒缓,涤荡心灵。
  少女皓齿轻启:
  雁南征兮欲寄边心,
  雁北归兮为得汉音。
  雁飞高兮邈难寻,
  空肠断兮思愔愔。

  攒眉向月兮抚雅琴,
  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
  饥对肉酪兮不能餐。

  夜闻陇水兮声呜咽,
  朝见长城兮路杳漫。
  追思往日兮行李难,
  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少女精致的俏脸上漫过一抹忧愁,抚琴的力度愈加强劲,琴音靡靡,荡气回肠,歌声也愈加悲苦,隐隐中竟有了哭腔。
  她好像就是那个卓尔不群、出口成章的魏国才女?
  那个惨遭灭门、身世悲苦的蔡文姬?
  那个小小年纪就背负鲜血与仇恨的可怜孩童?
  那个孤独无助、扶着父亲墓碑嚎啕大哭的小姑娘?
  少女不清楚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经历的这些到底在她幼小的心灵上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才能写下如此愁肠寸断、痛彻心扉的曲子。鲜血,死亡。伸出稚嫩的小手想要抱抱,却无人应答;看着血浓于水的亲人一步步远离,然后和自己完全没有了关系!像极了她的妹妹。
  少女头疼欲裂。
  “啪”的一声,完美的曲子中有了段刺耳的杂音。弦,断了。带着赤色指套的食指清晰地映着一道通红的弦痕。
  这瑶琴演奏的《胡笳十八拍》着实不错。女孩有理由相信,就算是蔡琰亲至,也能不相伯仲。
  她喜欢这样的极致。
  站在一旁等着侍候的侍女恍惚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双手恭敬地奉起茶托:“小姐,弹琴可是累了?喝点茶水吧。”
  “嗯。”少女纤手扶着额头稍缓着疼痛,接过玲珑杯,抿了抿。
  “妹妹呵,你也是这样受过这么多苦么?”
  窗外,刚才一直盘旋在乔府上空的群鸟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四散。而院落的一棵粗壮的桂树后面,是早已看呆了的孙策和一脸无所谓的周瑜。

  丙
  乔霜今天很高兴,因为今天她祖父派人来接她回家了。她真的好高兴啊。长了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回过家呢。
  就要看见爷爷了诶,那个每年都写书信托信鸽送来对自己的深沉思念、还时不时寄点香包之类女孩子用的小玩意逗她开心的爷爷!爷爷说那是她心灵手巧的姐姐亲自给她做的。
  姐姐真好!姐姐漂亮吗?应该很漂亮吧?因为她这个做妹妹的就很漂亮啊。坐在回家马车上正在给扇子涂色的乔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终于可以再也不用听学院那些老顽固们的唠叨了。那些莫名奇妙的咒语多晦涩难懂啊?可偏偏她的好闺蜜蔡文姬还学得那么认真!
  “只有平时刻苦努力,以后才能像孟德大人一样,成为魔道的传奇呀。像你这样,即使天资聪颖也是不行的——周瑜师兄是不会喜欢上魔道不精通的女孩子的。”蔡文姬温柔地抚摸着好友银色的双包头,谆谆教导。一脸无奈地看着正在扇子上画着什么、还一边傻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乔霜。
  “我才不呢,”乔霜在已经是一片粉红的扇子上画着花纹,“都是些书呆子,无趣,无趣。”乔霜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那个被世人夸上天的姐姐。
  “乔霜,乔霜,你的家人对你好吗?好像我都没有看见过你回过家。”蔡文姬自知劝不动这个“任性”的闺蜜,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也不怎么样,”乔霜不再画花纹了——马车跑得太快了,根本画不好。乔霜放下了画笔,笑吟吟地看着蔡文姬,“他们只是想让我好好在稷下学习,每年就知道给我寄书信,叮嘱我这个、叮嘱我那个,烦都烦死了!不如咱蔡大美人对我好,知道我一个人孤单,陪我一起回家。”
  “不,是你不懂罢了,”蔡文姬没有笑。“我父亲生前也是这样对我好的啊。”蔡文姬敛眸,忧伤写满在俏小的脸上,声音越来越低,而后突然血液涌上,眼眸猛地睁大了一圈,甜糯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好几倍,“乔霜!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碰我的胡笳琴!”
  “嘻嘻,不要那么小气嘛。”乔霜停下了拨动琴弦的玉指,“你这样大声,人家会伤心的。”
  蔡文姬:“……”
  马车奔行得更快了,摇得马车里的俩人一颤一颤的、鱼缸中的锦鲤浮躁地游来游去。
  “别生气了,琰琰,下次我不碰了可好?”乔霜很欢快,摸着蔡文姬的绿衣,安慰着她。
  乔霜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胡笳琴,心里想的却是:“我还什么都不会呢,姐姐、师兄,将来怎么才能好意思见到你们呀?”
  这时候,马车外突然嘈杂起来,一直奔行的马车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乔霜依然很欢快,伸手就要撩起帷裳一看究竟。而她身旁的蔡文姬则屏住呼吸,悄然运起在稷下学到的魔道的防身法术。闻见了,又闻见了,像灭门之夜染起的血腥味。这种味道,这种刀尖上的血的味道,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丁
  帷裳刚一被拉开,随着驾马车夫的一声惨叫,季夏的暖风混合着新鲜血味的浓腥迎面溅在毫无防备的乔霜身上。为首的黑衣人似乎很满意,邪气地舔了舔下唇,拔刀砍向这个刚刚探出身的小姑娘。
  而乔霜身后静待多时的蔡文姬,手持胡笳琴,一个箭步,冲出马车,挡在了好友前面。小巧的手指因愤怒而过度用力拨动的琴弦呈现出恢弘的气势,一举震落黑衣人手中的刀。温煦的弦光柔和地环护在乔霜周围,涟漪一道比一道凌厉的琴波掌控全场!
  她又想起那个一次次把她拖入梦魇的夜晚了。
  这个乱世,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她不能再失去乔霜了!
  马车内鱼缸里的小锦鲤游得欢快,看起来兴奋极了。
  乔霜惊呆了。
  她银灰色的发际线上还在往下淌着人血。
  精致的脸上还残留着新鲜血液的余温。
  好难闻啊,那个从车夫脖颈散发出来的浓腥。
  她今天要回家。还从来没有回过家呢。可眼前这群黑衣人却拦住她回乔府的路,杀了为她赶车的马夫!不让她回家,还让她闻这么难闻的血味,把刀架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上!
  “原本今天我很高兴,今天我就要见到深爱我的爷爷和素未谋面姐姐了。可你们杀了我爷爷派给我的车夫。“乔霜平静地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动。“我爷爷会不高兴的,我也会不高兴的。“
  “所以,只有打败你们了!“乔霜娇喝一声,左手扇刀扔了过去,正中阳白穴。还未等对手反应过来,就飞身右手接回,背至身后。心至爱,运起魔道之力,快速向黑衣人舞去。苍穹之上,数颗流星自原轨道脱离,缭乱星华。一道道魅丽的粉红色光柱,以乔霜的舞步为引,不断打击着周围被锁定的敌人。伴随着黑衣人们的惨叫声,是天空上宛如红霞的绚烂缤纷。
  本是安静的夏风不安分了,在这群黑衣人中间竟起了小型龙卷。有人已经被卷到了龙卷风顶,回旋在半空之中。
  为首的黑衣人闻到了一股甜味。
  他惊恐地看向那两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的华丽碾压。主上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了,他们在主上手下刀口舔血那么多年,今天愣是踢到了铁板。从稷下来的,果然都是一群变态!他后悔没听副手暗俁的话,早知道这小子是智多星。
  “走!”黑衣人狠狠地剜了一眼马车旁今天的刺杀对象,抛下死了的兄弟,带着残部远远地往乔府方向窜去了。
  “乔霜,你没事吧?”蔡文姬小手撩起秀发,黏糯地问。环护在乔霜周围的柔光更加明亮了。
  “没事,没事,倒是咱们的蔡美人好勇敢呢,把我保护得好好。”乔霜笑意盈盈。
  “哪有……”蔡文姬小声到自己都要听不见,脸红到脖颈。
  乔霜朝蔡文姬笑笑。静静地俯下身,拿下系在黑衣人腰上的令牌,拍下了上面的尘土,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江东,乔家,族长令!

  戌
  乱世的火自北方燃烧起来:董卓旧部李催、郭汜率兵攻入长安,录尚书事王允为国捐躯,献帝被挟,紫微星暗弱,关中大乱。曹家曹孟德拥兵自重,招降黄巾军暴民30万,入主兖州。磨刀霍霍,企染天下。江东的统治者们惴惴不安,不断加重赋税,扩充军队,等待着南下的北蛮子们。
  大批大批的来自北方的流民涌入江东。他们从进入江东的第一条街道上的第一家客栈开始,一家一家地乞讨,进店、跪下、磕头,磕到头破血流,只求一口白花花的馒头。更多的是那些怀揣着匕首、像打量猎物般审视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大部分的客栈早早地关上了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街道上除了无家可归的流民,几乎就再也没有什么行人了。
  繁华如江南也开始混乱起来了。
  而庐江郡皖县的这家楼阁,却依然热闹如斯,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门口一女子浓妆艳抹、血盆大口,身上的丝绸锦缎有意无意地低了低,乐得正开心。
  楼内,上好蜀锦五光十色布满全场。台上玲珑剔透的歌姬抚弄着琵琶吟诗颂歌、轻轻唱和,身穿各色软薄衣服的少女在台下茶桌看客中间舞动着姣好的腰身。茶桌上满脸的褶皱的看客们眼角上也噙着笑意。
  明月楼总是这样让人如此惬意,自开张以来,一直都是庐江各路达官贵人极好的休憩娱乐之所;也不像别的酒楼总有些烦人的蛮子来扫兴——说来也奇怪,达官贵人们从来没有在明月楼附近见到过一个流民。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或者,出现过;然后,又消失了。
  明月楼过于完美,极致的包间,如乔家二长老这样在庐江呼风唤雨的人物,也总是早早地订下位于明月楼的二楼的天字号包间。据说付定金的时候,是乔家的下人一箱一箱地往明月楼搬金子。
  明月楼,三楼。
  “太黑了,此事不应再拖延了,必须快刀斩乱麻。“啪”的一声,孙策把喝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已是义愤填膺。
  “大哥不必义形于色,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江东形势如此:‘会稽王朗,妇仁书生,刚愎自用。石城山严白虎,盗匪耳,有勇无谋。汉室远亲刘繇孤掌难鸣’,”周瑜恬然自若,抿了抿杯中的茶,“且江东大半世家皆仰望令尊余威,只等大哥这边挥师南下,他们自会遥相呼应。”
  “哈哈哈,我那三千孙家军早已枕戈以待,都是精壮忠勇之士,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奇袭江东。”孙策很是兴奋。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孙策缓了缓神色:“乔家那边怎么样了?”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发颤,毕竟是关于“她”的事。
  “不过是些老顽固罢了,不足为虑。暗月堂那边已经潜入了。”周瑜倒是满脸笑意地看向自己大哥。大哥好像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子动过心吧?
  “走走走,公瑾,速速随我回去,整兵南下。”孙策放心了,大步流星离开了明月楼,周瑜紧随其后。
  明月楼门口,女人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一改刚才的妩媚妖娆,沉声对着前面的一团空气:“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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