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平反大结局

　　德仁从西安回来，稳住情绪，继续安心地工作，就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倏忽而过。这天下午吃过晚饭，德仁和颜和平出去散步，刚走出校门，正巧碰见文教局的两个同志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哎呀，张老师，真凑巧，我们正要找你。这是文教局给你发的开会请柬，参加会议的有200多人呢。
　　说着，他们交给德仁一张请柬，德仁展开请柬与颜和平一齐观看，张德仁同志:“请你务必于12月20日上午9时正，到县人民礼堂，参加聘请公办教师大会。县文教局12月14日”
　　德仁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那两位同志和他握了握手，笑道:“张老师，一定来开会噢!”
　　望着两位同志远去的身影，德仁自言自语的:“县上的同志真热情。”
　　颜和平感慨地说:“干咱们这一行很不容易，白天上课，晚上备课，批改作业，多辛苦啊，可是前些年，有谁看得起呀?文革十年，高校停办，中专停办，读书无用，毁了多少人才，耽误了多少人才?现在，高校招生，中专招生，农村学生谁不想好好学习，考个学校，早日跳出农门。可是教师断代了，好的教师太少了，像你这样高水平的中学老师真是凤毛麟角。县文教局的同志确实有远见，闻风而动，抢先聘请，比省上的学校快的多了。”
　　德仁也动了感情:“哪里摔倒的，还得在哪里爬起来。唉，我还是回原单位好一些。”
　　颜和平神秘地说:“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给你一个回音，你还是先在县上接受聘请参加工作再说。人们都担心，现在的政策变动太快，先落实了的就落实了，赶不上落实的就不落实了。”
　　德仁吃了一惊:“啊!”
　　德仁思前想后，觉得还是等待西安的消息好一些，也就没有参加县文教局召开的聘请公办教师的大会。结果，再次见到文教局同志的时候，又说了许多感谢、抱歉的话儿。
　　当西伯利亚寒流频频光顾，瑞雪纷纷扬扬的时候，春节在一片鞭炮声中喜气洋洋地来临了。鸳鸯也带着黄忠志回家来了，叫德仁看起来，他俩的关系比往年更加热火了。鸳鸯和黄忠志一块到德仁家里来了，而且今年的资助照样奉献。尽管秀兰和德仁说了许多客气话，说了“不能再要了”、“不好意思”之类的话儿，鸳鸯还是把钱塞进秀兰的口袋里。鸳鸯说:这是我和忠志的共同心意，你怎么好拒绝呢?
　　在吃完午饭以后，鸳鸯让黄忠志和秀兰在屋里拉话，她和德仁去厨房洗碗，顺便谈了谈她的情况:德仁哥，我和黄忠志复婚了，我们成了真夫妻。哥哥，你不嫉妒吗?你不吃醋吗?你不后悔吗?你现在再想占我的便宜就没有机会了。当然，我戴了节育环，学生时期是不能生育的。我想跟黄忠志把咱们的事情说一说，可是他不要听，他说，结婚以前的事情是个人的隐私，谁也无权过问，谁也无权干涉，我们只要做好结婚以后的事情就行了。不过，哥哥，咱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妹，我还是要感谢你的，你给了我美好的初恋，我一辈子都会想着你的。哥哥，我们再亲吻几下，做为告别纪念吧。
　　于是，他们又热吻了几下，十几下……后来，鸳鸯嫣然一笑:“德仁哥，亲吻结束。我还要告诉你，我现在不做模特了，当然只给黄忠志做。不过，以后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给你表演模特的。”
　　听着鸳鸯一番推心置腹、毫无顾忌的话语，感受着她和黄忠志真挚的爱情，德仁真心实意地为他们祝福，为他们高兴。自然，他难免有一点淡淡的失落的感觉，但是随即坦然面对了。对于一些男人而言，占有的女人是越多越好;可是对于德仁来说，爱恋妻子以外的女人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鸳鸯，这个压在他心上的石头，十几年来一直折磨着他的灵魂，时常使他产生一种对妻子的负疚感。今天，他终于卸下了重担，可以轻松地长长地舒一口气了。
　　快乐的日子过得很快很快，等待的日子过得很慢很慢，就在西伯利亚最后一次寒流来临之际，西安的电报也终于来了。晚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德仁和秀兰一次次地亲热着，亲吻着，秀兰的眼泪也一次次地涌流出来，秀兰紧紧地搂抱着德仁，生怕会失掉他似的。德仁笑嘻嘻地吻着秀兰的小嘴说:“落实政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竟然使得兰兰这样伤心。算了算了，我就呆在县上好了。”
　　秀兰止住了哭泣，不好意思的:“人家就是有点担心嘛。”
　　德仁趴在秀兰耳朵边悄悄地说:“担心啥呢?鸳鸯结婚了，我要是去了西安，和玉娥也就离得远了，你还不放心吗?”
　　秀兰想了想，也就放心地笑了。
　　坐在党委办公室里，德仁仔细地看着学校党委关于他的平反材料，胸中不由得产生出一种愤懑不平的感情来:
　　关于改正张德仁同志错划右派分子的通报材料
　　1957年12月，学校党委根据张德仁同志在整风运动中张贴的大字报，座谈会上的发言，共青团西安市第五次代表大会上的发言，划定张德仁同志为右派分子，给于如下处分:开除团籍，保留公职，送劳动教养。现在，对张德仁同志的错误重新分析定性如下:
　　一、张德仁同志在整风运动中反对党的领导，污蔑党的性质，…。但属于思想认识问题;
　　二、张德仁同志在整风运动中，否定社会主义建设成就，……但属于思想认识问题:
　　三、张德仁同志在整风运动中扇风点火，挑拨离间，……但属于思想认识问题;
　　四、张德仁同志在整风运动中反对学校党政领导，否定学校工作成绩，……但属于思想认识问题。
　　鉴于张德仁同志的问题纯属思想认识问题，系人民内部矛盾，不宜按敌我矛盾处理，经党委会议讨论决定，对该同志错划右派分子予以改正，恢复公职，撤销“开除团籍”的处分。工龄由1953年11月参加工作之时起，连续计算。鉴于张德仁同志在错划右派分子期间政治上、经济上蒙受的损失，故对1973年组织上给其办理退职、领取的870元退职费不再收回。Xxxx学校党委会1979年4月20日
　　看了这样的改正材料，德仁义愤填膺，他当即质问主管同志:“既然是改正错划，为什么留了这么多的尾巴?为什么每一条的内容和当年划定右派的材料一模一样?这就叫改正吗?这就叫平反吗?”
　　主管同志冷冷地说道:“能够给你改正，就算很不错了，过去的错误哪能一风吹呢?你还是痛痛快快地签个字吧!签了字你才能正式上班。”
　　“我要是不签字呢?”
　　“你就回家慢慢地等着吧!”
　　德仁扔下笔杆，愤然地走出了办公室。在花园转悠了一圈又一圈，他的心情也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他冷静地想着:“在政策多变的情况下，这样僵持下去能有什么好处呢?还是早一天回到西安，让亲人们早一天放心吧!我们平头老百姓，是耗不起时间的。”
　　德仁又慢慢地踏进了办公室，主管同志眼睛仍然盯着报纸看着，连头也没有抬:“想通了?签字吧!”
　　德仁提起笔来，略加思索，在“改正材料”下面写了起来:感谢党恢复了实事求是的光荣传统，改正了对我划为右派分子的错误。今后，我要加强学习，提高思想认识，勤奋工作，为党的教育事业多做贡献。张德仁4月23日
　　主管同志拿起德仁的签字材料，仔细地看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错误?谁的错误?”
　　德仁冷静地：“你说呢?”
　　德仁说毕，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德仁对徐同志把签字的情况说了一遍，徐同志仰面笑了半天:“张德仁啊，你这不服输的性格和20年前一模一样，棱角还没有磨平哇!”
　　“老徐，你放心，我的棱角是永远磨不平的。”
　　徐同志握紧了德仁的手:“好，德仁同志，干革命没有棱角、没有闯劲是不行的。”
　　走出房门，德仁激动得流出了眼泪。经过了20多年的历史变故和曲折，经过了20多年的艰苦锻炼和磨难，“革命”二字对他来说已经充满了过多的眼泪和辛酸，“同志”二字更是遥远而又生疏了……
　　德仁回到家里，早就把留有一大堆尾巴的改正材料带给他的不快和阴影，抛弃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的家里整日价充满了欢声笑语。他和亲戚、朋友告别，和在一起劳动了十几年的社员告别，和植棉组的姑娘告别，和大队的马德柱、袁金贵告别，和安平小学的老师们告别，和城关中学的同事们告别，和崇拜自己的好兄弟自强告别，和美丽的玉娥妹妹告别，和妻子儿女告别，和善良的老人秀兰爹告别，和他在这里生活了18年的安平村告别……
　　5月1日，还是这个5月1日，这个21年前他屈辱地离开西安的5月1日，他乘坐汽车，迎着初升的光辉灿烂的朝阳，奔向西安，奔向东方，奔向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尾声:
　　三年以后，德仁评上讲师，全家户口迁到西安。德仁、秀兰和鸳鸯、黄忠志一家常有往来，鸳鸯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子。玉娥和自强也常来西安看看。德仁回过安平村几次，他忘不了朴实勤劳的乡亲，他忘不了18年的渭北生活，安平村的乡亲也时常提起他，提起这个值得提起的上门女婿。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渭北上门女婿中传》完，接着请看《渭北上门女婿后传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