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巧不成书

　　星期六下午，德仁给毕业班学生补习完功课，回到家里，已是掌灯时分，刚把饭碗端在手里，自强就来了：“德仁哥，大事不好了，村里的社员要叫你回来呢！”
　　德仁吃了一惊：“为啥呀？村里人不让我教书了，叫我回来劳动哇？”
　　“哎哎，你想到哪儿去了。村里人要叫你回安平小学教书哩！”
　　德仁这才放下心来，可胸中的波涛却汹涌翻腾起来。三年了，三年前被赶出安平小学的屈辱至今还记忆犹新，他当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谁来帮助他，求谁也无用。现在在城关中学教学刚有点起色，就想叫他回来了。
　　“唉，这不单是咱队社员的想法，大队的社员都有这个愿望。大学恢复招生，中专恢复招生，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学得好一些，就像咱学校现在的水平，都让马东成这样的人把娃娃给哄了，还能有啥出息哩！”
　　“自强，谢谢你告诉我这消息。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自强前脚刚踏出门去，玉娥后脚就跨进门来。玉娥一惊一乍的：“德仁哥，大事不好了，社员要拽你回来呢。我给你说，你千万不敢回来。人心瞎得很，用人肯前，不用人肯后，吃谁的饭，砸谁的锅，你有一千个好，别人只要能记住一个好，那就谢天谢地了。”
　　秀兰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笑着说：“妹妹一会儿也离不开自强啊，他前边刚来，你跟屁股就来了。”
　　玉娥格格地笑着：“我哪儿离不开自强哇，我是想我哥哥－－”
　　不等玉娥一句话说完，秀兰故意插了进去：“想你哥哥了，妹妹可真能说出口呀！”
　　玉娥还有个故意的毛病哩。干姐姐既然能故意往歪处想，她就能故意地往歪处说：“哎，干妹妹想干哥哥有啥不对的呢？干姐姐既然给干妹妹认了个干哥哥，干妹妹就理所当然地要想干哥哥了，干姐姐既然不让干妹妹去想干哥哥，那就不要给干妹妹认这个干哥哥嘛！”
　　秀兰说不过玉娥，只得嘻嘻地笑了：“好好，我说不过干妹妹，你去想你干哥哥吧。你还想－－好好，我不说了。”
　　玉娥说：“秀兰姐，你误会了。我刚才要说的话是：我是想我哥哥听了自强的话，不要生气，也不能回来。你在城关中学干得顺顺当当的，这次的化学竞赛你夺了状元，远近闻名，你为啥要回来，受杨自力这些人的窝囊气哩？”
　　秀兰说：“不好意思，让妹妹受委屈了。你回家的时候，还是让你哥哥送送你吧。”
　　黑咕隆咚的夜晚，德仁送玉娥到门楼里边，就迫不及待地亲吻上了，也分不清哪个人是主动的了。玉娥一边吻着德仁，一边说：秀兰姐今天晚上说话怪怪的，故意说我想你了，又故意说半句，留半句，她说我还想－－，我还想干什么呀？这不是故意提醒，让咱们两个亲吻吗？咱们俩要是不亲热一下，还真的对不起秀兰姐呢。
　　德仁笑了：“玉娥，你干姐就是喜欢开玩笑，你爱怎么分析就怎么分析吧，反正我也不吃亏。在学校里辛辛苦苦一个礼拜，有人让我开开心也行啊！”
　　玉娥撒娇了：“哥哥，真坏，难道我成了你的开心玩意儿不成？”
　　于是，他俩又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了。自然，相逢是短暂的，亲热是有限的，亲情、友情的界限是不能突破的，惊心动魄的游戏只能给他们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罢了。
　　德仁送玉娥回去以后，心神不宁，忐忑不安。走进家门，他立即挥去那种惘然若失的心情，而以一种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与秀兰的交欢之中去了……黎明时分，秀兰醒来了，柔软的小手在德仁身上轻轻地抚摩着，于是他们又亲热了一回……
　　秀兰的小嘴附在德仁耳旁悄悄地说道：“仁仁哥，我看玉娥妹妹可能真的想念你了，要不的话，自强已经来过了，她还跑来做什么？”
　　“兰兰，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玉娥是我干妹妹，自强不是我干弟弟呀。干妹妹看干哥哥，这是理所当然的哇。”
　　秀兰诡秘地：“玉娥既然对你这么关心，你送她回家，她还能不让你亲吻一下？”
　　德仁故作严肃地说：“可不敢乱说，你别看玉娥当面有说有笑，可和我走出门去，立即就敛起了笑容，严肃得很，离我远远的，谁还敢碰人家一根手指头呢！”
　　秀兰半信半疑的：“玉娥还这么严肃，我倒看不出来。”
　　德仁趁势劝说秀兰：“兰兰，以后你和玉娥说话，拿出一点作姐姐的样子，别再拿我作笑料了。”
　　在城关中学校园里，德仁碰见了李专干，李专干笑笑地：老张啊，你们大队的马德柱、袁金贵找我好几次，坚决要求把你调回安平小学教书。
　　德仁握了握李专干的手，严肃地说：“专干，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只要想一想我是怎样离开安平小学的，你自然就会妥善地处理这件事了。”
　　李专干点了点头，默默地转身走了，他大概想起了当时德仁苦苦哀求他的情景，他大概想起了自己当时也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自己当时既然没有回天之力，现在德仁正在红火的时候，又何必再提起这令人扫兴的事情呢？
　　距毕业考试只剩下一个月了，各科复习都进入攻坚阶段。苗玉玲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本北京市的化学复习资料，其中有一道置换反应方面的课外计算题难住了她，她找德仁研究，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讨论、演算，终于找到了三种解题方法。
　　下午，在化学课上，德仁先讲了一道中和反应方面的计算题：
　　要中和40％的稀硫酸50克，需要25％的氢氧化钠溶液多少毫升？
　　其实，这本来是一道很普通很简单的计算题，如果求解的是“需要25％的氢氧化钠溶液多少克”，只要列一个比例式就能计算出答案。德仁把求解的“多少克”改为“多少毫升”，学生在求出溶液克数以后，还要用密度再换算成毫升数，多了一道步骤，也就增加了一些难度。
　　德仁写好计算题以后，自己并不去演算，而是叫了四个学生，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去解题。有两个学生很快地解答出来了，完全正确。另外两个学生先演算出第一步，在第二步换算上稍微费了点周折，终于算出了答案。德仁点评了一下，这道题大家都会做了。
　　德仁接着把这道课外难题写在黑板上：
　　把一颗100克的铁钉放在硫酸铜溶液中，过了一会取出一称，重108.2克，求置换出的铜为多少克？
　　德仁同样叫了四名学生在黑板上演算，结果费了很长时间，也没人能算得出来。于是，德仁走上讲台，给学生详细地讲解了这道题的计算方法。为了开拓学生的思路，他又讲了另外两种解题方法。下课铃响了，他看有的学生仍然面有难色，就随口说道：这道题难度很大，可能有些同学还没有弄懂，你要是想考中专的话，下课以后，到我办公室来，我再给你们讲。德仁前边走出教室，后面就跟着一群学生，他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张老师猜中专的考试题了，咱们再去听一听吧！
　　德仁走进房子，刚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学生们呼啦一下把他围了起来，他就给他们耐心地讲解这道置换反应的计算题。德仁一边讲，学生一边问，终于满意而去。接着，另一拨学生又围住他听讲……一直到晚饭前，总算把学生打发完毕。刚吃完晚饭，金建国来了，魏忠民老师的妹妹来了，还有几个要考中专的复习生来了，德仁于是继续耐心地给学生们一步一步地解答着这道化学难题......
　　九点多钟了，德仁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疲惫地伸了伸懒腰，站起来，走出房子，站在走廊里，放松放松身体，活动活动胳臂。颜和平过来了：“张老师，忙得很呀！”
　　“彼此彼此，你比我更忙。中专考试，理化合卷，化学只占40分，数学单科，成绩算100分，看样子，我只要出40斤力气就行，你就得出100斤力气啊！”
　　“哈哈哈哈，取笑了。其实，哪一门课也不少费气力。不过，张老师，我觉得你给学生猜考试题这种方法倒未必可取。”
　　“唉，我哪里是在猜考试题啊。我只是给学生说，要想考中专，就应该钻研钻研这样的难题。“””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世上的事情说来也真奇怪，真凑巧，统考终于来了，中专化学试题共有四道题，一道题10分，第一题，写出十种物质的分子式；第二题，解释几个概念和定义；第三题，中和反应计算题，和德仁给学生出的类型一模一样，而且酸是稀硫酸，碱是氢氧化钠溶液，也是知道稀硫酸的克数，也是求需要氢氧化钠溶液多少毫升。第四题，置换反应计算题，正是德仁给学生反复演算过的那道题，甚至于连数据都大同小异。
　　城关中学报考中专的学生，不用讲，化学答得很满意，而且他们到处宣扬：城关中学化学老师张德仁真神，居然猜中了中专化学试题，而且连数字都是一模一样的。于是，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沸沸扬扬地传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