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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短篇小说、故事部分】移民情(38)

作品名称:南水北流浪花涌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2-11-23 13:08:19      字数:4522

  51、移民花【下】
  
  不巧的是他们赶到学校的时候,没有找到老师们,门卫告诉他们,老师们集中在一起开会,研究欢送移民的事儿。
  看到娇娇满脸失望的样子,大胡子心软了,安慰孩子说,“叔叔答应你,答应明天给你和妈妈照张相!”
  没想到娇娇却当了真,大胡子压根儿也没想到,在他满世界找镜头的时候,娇娇却把镜头送来了,他满足了一个移民孩子的愿望,把这位掉了门牙的小移民送上了车。
  大胡子讲完他的故事,看了看刘会丽,不解地问,“她问你喊妈妈,是怎么回事儿?”
  刘会丽一阵脸红耳热,心里怦怦直跳,有些事儿作为一个连恋爱也没有谈过的少女,怎么能说得出口呢?但这确确实实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些事让她感动得眼泪打湿了多少次被头,看着前面那位热心的大胡子汉子,她忍不住对这位素不相识的摄影师说出了事情的前前后后。
  刘会丽是特岗教师,被分在西岭学校担小学三年级语文兼班主任。
  女人爱孩子是天生的,处在青春期的刘会丽也不例外。
  学校交给了她一个45个孩子的班级,她很高兴,尽管有时候孩子们调皮得让她头疼,但一旦没了孩子的哭声和笑声,她便感到无聊和失落。
  她就是这样一位孩子王和孩子迷。
  有一件事令她幸福得发晕,却又使她感到脸红心跳,那便是班里的娇娇,人前背后问她喊妈妈。
  事情来得很偶然。那天班里上体育课,她带孩子们到操场上玩游戏。乡下小学的体育无非是孩子们玩迷藏,跳绳,拉拉手等。刘老师也被童心所感染了,深入到了学生中间,和孩子们一起跳、唱,仿佛她也回到了纯真的孩提时代。
  突然,她发现操场角上蜷缩着一位女孩,脏兮兮的,那女孩不到孩子中间玩,低着头不停地抠指甲。
  刘老师好奇地赶过来,走到女孩身边,问,“娇娇,怎么了?”
  娇娇眼里闪着泪光,不说话。
  看到娇娇脸、身上都是脏乎乎的,刘老师找来一根细竹棍,轻轻地掸去娇娇身上的灰尘,然后领着娇娇到水池上指导娇娇把头、脸、手、胳臂都认真洗了洗,这一洗,刘老师惊讶地发现娇娇是那样的可爱。
  但是她的头发还乱蓬蓬的,出于一种好奇的爱,也出于一种女性的本性,刘老师把娇娇领到她的办公室里,给她梳小辫,然后用带有蝴蝶结的皮筋给她扎上头发,娇娇机械地看着她所做的一切,不时地用怯生生的小眼睛盯着她的脸。
  “娇娇,你爸爸没在家,是去打工了吗?”娇娇摇摇头,又低下头,算是回答。
  “你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可是你整天头发乱蓬蓬的,你妈妈呢?”刘老师问。
  没想到娇娇“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刘老师哄也哄不住。
  刘会丽后悔她捅了马蜂窝。
  另一位知情的老师走过来,一见是娇娇,叹了口气对刘老师说,“唉,这孩子可怜,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刘老师,你触动了孩子的心事了!”
  刘会丽恍然大悟:多可怜而又可爱的女孩呀!她在心里说,“孩子,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个孤儿呀!”
  “林老师,你有经验,帮我哄哄她!”刘会丽央求这位老教师。
  “与其说这孩子害羞、文静,倒不如说孩子封闭、自卑!唉!”林老师悄悄对刘会丽说,“父母在身边的孩子体味不到幸福,有谁知道失去了母爱的孩子心里是啥滋味儿!”
  说罢林老师蹲下身来对娇娇说,“娇娇听话,娇娇不哭,娇娇有爸爸,也有妈妈,老师就是你们的爸爸妈妈……”
  没想到,就这一句,娇娇怯生生地跑过来,泪眼闪烁地看了看刘会丽的眼,抽抽噎噎地喊了一声,“妈……妈……”
  刘会丽愣了,她不知所以了!
  刘会丽脸红耳热,她是特岗教师,是一位还在爸爸妈妈身边小鸟依人般的撒娇清纯女孩,连恋爱都没谈,对于孩子这样喊,她敢应吗?
  娇娇不哭了,可这个最伟大的、神圣的却又让人下不来台的称呼是随便能够接受的吗?
  娇娇紧紧地抱着刘会丽的一条腿,一只小手不停地摸她的裙摆,抬着小脸,眼巴巴地瞅着她,瞅着这位爱笑,爱用巴掌轻轻拍打她们小屁股的老师……
  刘会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只是潜意识地蹲下来,亲了亲娇娇的小脸蛋,眼里也闪烁出激动的泪光……
  放学后,刘会丽送娇娇回家,她要到娇娇家里,看娇娇的家庭是怎样一种情况。说实话,她不是从工作角度出发,而是为了那一声亲切而又陌生的称呼。
  娇娇家是土坯瓦房,瓦房的前坡是青瓦,后坡是石棉瓦,四面的墙已经斑驳,小院内很凌乱。
  见是娇娇的老师来,娇娇的姥姥赶紧让座,倒茶,刘会丽支开娇娇,单刀直入地问孩子的父母是怎么回事。
  “作孽啊!”娇娇的姥姥头发已经花白,谈起娇娇,她泣不成声,“孩子可怜呀,她刚刚会喊妈妈的时候,她爸爸就死了……”
  原来,娇娇的爸爸叫袁浩,是个不怕吃苦的小伙子,娇娇的妈妈嫁过来后,二人如胶似漆,情意绵绵,当娇娇来到世上后,二人更是把娇娇当成掌上明珠。
  娇娇满周岁的时候,亲戚朋友都来贺喜,酒宴上有一道程序,就是在一个托盘内放书、算盘、秤锤、钢笔等东西让孩子抓,看看孩子将来是文人还是商人,没想到娇娇抓住了钢笔和书,这无疑是好兆头,农家小院内爆发出天崩地裂的欢呼声。
  袁浩性情豪爽,大酒大宴在他家小院内招待亲朋们,热情地为来客斟酒、劝酒。
  袁浩很能干,自个儿买了一辆面包车,钱多钱少、刮风下雨他都跑,所以请他的人很多,他们小两口手里攥了不少钱。
  宴席结束后,袁浩去送客,妻子不让他去,说他喝了些酒,他仗着酒胆,全然不把娇娇妈妈的话放在心上,他开上面包车上路了。
  乐极生悲,娇娇和娇娇妈妈的命运从此改变。袁浩驾车行驶到一段山路时,控制不住自己,面包车脱轨坠崖,然后起火,火势很猛,附近的村民用石头、长木棍砸车窗也未砸开,村民们好不容易弄来一桶水,多了泼不上去,少了泼上去不见一丝动静,当交警、120、110赶到时,汽车已经成了残骸……
  袁浩撒手归天,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两位无辜的受害者的家人当然不能原谅娇娇的妈妈了,他们找娇娇的妈妈要人,你说,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办法?无奈,她偷偷儿地把孩子放到了我这里,自己却浪迹天涯……
  “娇娇的爷爷奶奶呢?”
  “也都上了岁数了,另外,袁浩造下的孽,那些受害者能放过老两口吗?把娇娇放到他们那里,谁敢保证孩子不出事啊!”
  原来如此,刘会丽的心震撼了,这样一个不谙世道的孩子自小就被卷入到了是非旋窝中,多么可悲而可叹啊!
  “孩子见别的孩子有妈妈,她就常常流泪,就追着我要妈妈,有时候,她舅妈看不过眼,就让孩子叫她妈妈,一开始娇娇很高兴,可是她和舅妈的孩子闹别扭后,娇娇的那位表弟就刮着脸说,‘袁娇娇,你不要脸,那是我的妈妈,凭什么让你叫?’自小失去父爱和母爱的娇娇话不多,但个性强,真的从此后不再问舅妈喊妈妈了。”
  “大妈,你看,孩子还小,你应该多指导她梳洗梳洗,自小养成自食其力的好习惯!这样她才能适应集体生活。”刘会丽插嘴。
  “她自小不往孩子堆里凑,委屈了就爱哭,唉,没办法啊!”娇娇姥姥说,“乡下孩子,你刚给她梳洗罢,很快她又泥巴一身水一身的!农村人,活路杂,也没多少穷功夫给她打扮,只要能让她吃饱穿暖就对得起她那酒鬼老爹了!”
  “她没见过她妈妈吗?”
  “怎么没有?就是一岁前她能躺到她妈妈怀里哭、闹、睡觉,出了事,她就再也……别的孩子有妈妈,她没有妈妈,有一次邻居家的孩子小林偷他妈妈的钱,小林妈妈对孩子又打又骂,我看着都看不过眼,可是,刘老师,你听听娇娇怎么说的,‘我要是能挨一顿妈妈的打该多好啊!’我听后,心都碎了……”
  “大妈,你真好,要不是你,娇娇就更可怜了……”刘会丽也说不下去了。
  “我养的狗我知道,我那妮子也是好样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刘老师,你们光知道娇娇想妈妈,难道我这个老太婆就不想我的闺女吗……儿是娘的心头肉啊……抚养娃娃不容易,娇娇的姥爷死的早,我吃糠咽菜把娇娇舅舅和妈妈养活大,那滋味儿谁知道呢?”
  “大妈,不是我说娇娇的妈妈,事儿出了,她也要面对才是啊,逃避不是个办法,再说了,娇娇的爸爸给另外两家造成的伤害,她也真该弥补弥补了!”对于娇娇和娇娇的姥姥,刘会丽多的是同情,但对于娇娇的妈妈,刘会丽又觉得她有些欠缺人情味儿。
  “娇娇的户口还在袁浩的名下,她妈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爷爷奶奶也答应把娇娇转到我们名下,可你也知道,公家对库区移民的政策是‘真移民一个不留,假移民一个不走!’她舅舅舅妈也多次找村里、找乡里,都对娇娇的情况表示同情,但袁浩造下的孽对那两家影响也很大,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呀,人家也找乡里说娇娇不符合移民政策,唉,袁浩他一人喝酒开车闯祸,造成的是几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造成的是几代人的不安……更可怜我那闺女,也不知是死是活,不是谁身上掉下的肉,谁不知道疼啊!”
  “那孩子到移民新村没了户口,将来上学、工作怎么办?”
  “顾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说一步吧!即便将来她妈妈不回来,即便没了户口,女娃娃迟早还能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她长大了还能找不到婆家?”
  ……
  刘会丽回到学校,思绪万千。社会上的事儿她左右不了,经济上她也扶持不了,但她要从精神上、日常生活中抚慰这位受伤的孩子的心灵,她认为这不是觉悟,而是做人的道德下限。
  那天,正上课的时候,娇娇的同桌尖叫了一声,她下意识地朝那里看去,孩子们纷纷捂鼻子,原来是娇娇吐了。
  刘会丽马上停止讲课,让其他孩子们自习,她又安排两个孩子用细沙盖住了脏污,她则上前用上衣裙角给娇娇擦脸,摸娇娇的额头,烫得怕人,她马上抱着娇娇进了卫生室。
  医生给娇娇打针,娇娇哭,她则不客气地朝娇娇小屁股上轻轻拍两下,“再叫,不管你了!”
  娇娇不吭声了,她把娇娇抱回她的住室,放到了她的被窝里,娇娇昏迷中不停地喊,“妈妈,妈妈——”
  刘会丽流泪了,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在心里答应了一百遍,口上却始终没有答应。
  每当娇娇喊她妈妈时,她总是俯下身来,爱抚地亲亲娇娇的额头,这次娇娇生病,是在发烧中说胡话,她没有亲……
  学校对于农村困难孩子进行两免一补照顾,她班里分了5个指标,她徇了私,把娇娇排在第一位,其余四个按类型评定……
  也有家长反映她不一视同仁,她写了书面报告,详细申述了她对娇娇开绿灯的理由,上报学校,学校也根据娇娇家的实情,顶住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对刘会丽的做法进行了肯定。
  事情还没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烦还是来自娇娇。
  一日,刘会丽进班上课,孩子们向刘会丽报告,都说娇娇用水枪朝他们喷射,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桌子上的书、手里的照片都喷湿了,还骂他们是猪,当小胖上去抓她时,她还用牙咬小胖……
  刘会丽听后很生气,把娇娇喊到讲台上,问娇娇为什么那样对待同学,娇娇咬着牙不吱声,刘会丽伸出巴掌装作要打的样子,娇娇才委屈地哭着说,“他们……骂……骂……骂我是野孩子……是没……没户口的黑……黑娃子,他们……拿……拿照片夸他们的……妈妈漂亮……”
  刘会丽举着的巴掌放不下来了,她照着娇娇的屁股轻轻拍了两下,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大声对班里的孩子们说,“谁说娇娇没有妈妈,老师就是!”
  就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糊里糊涂当了娇娇的妈妈。
  …………
  大胡子摄影师像在听天书,他感动地说,“刘老师,我这里有记者朋友,我找位记者采访采访你,准火!”
  “可别!”刘会丽一口拒绝,“可别!袁浩酒驾的阴影影响了孩子,也影响了我,娇娇一走,也许周围的同事、朋友不会再误解我,如果再出现反复,连我自己也要卷进更大的是非中,说实话,冲着我对娇娇的感情,我今天真想亲自把她送到移民新区,但我不能,我还要工作,还要生活……因为,妈妈的称谓不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可以接受的……”
  刘会丽低下了头,陷入了深思当中。
  她忘了,她胸前还戴着娇娇亲自为她戴上去照相的移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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